《焜黄华叶》平鸿鹏

13、十二

　　十二
　　高一的时光里，严谨的功课充斥着华天宝的生活。这萎靡的时光里貌似含有希望，然而却无情地被课业所遮盖。同龄的学子们每日奔波学役，苦不堪言，各自无知无畏地生活着，却又好像满怀抱负胸襟，十几岁的光阴里便淋漓尽致展现出了他们那曲意逢迎圆滑世故谄媚阿谀的本领，像华天宝这样的人物似乎并没有意识周围的形式，他悠然自得地读着自己想读的书。
　　他也渐渐地开始发现了同桌武灿柔的优点，诸如抠出来的鼻屎不乱扔了，懂得了要面露羞涩的从书包里拿卫生巾了。

　　周五，天宝接到了校工厂的电话：“你是文学社的吧？杂志样书出来了。你来拿一下吧。给你们社长打电话也打不通。”
　　“嗯好。我马上就去。”
　　天宝从校工厂拿了样书，随意翻了翻，感觉还不错。给陆晓琪打电话还是不通，只能放学去找她了，拿着书回教室上课了。武灿柔非要讨来先看，看了华天宝的文章后，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打量着他，天宝心想她定会用“没想到……”来开篇说她要说的话。
　　放学铃一响，天宝就来到了陆晓琪的教室门口守着。只见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从教室里出来，却没见陆晓琪。这时最后一个走出的女生说了句：“晓琪，那你走时锁门吧。”天宝走进了教室，只见陆晓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眼前的一本语文书，形同枯槁，目光呆滞。
　　天宝走了过去坐在她的旁边。“姐，给你打电话怎么打不通？样书出来了，不错，你看看。”说着把样书拿给她看。
　　只见她目不转晴地盯着桌子上的语文书，翻开的这页里是诗经的《氓》，其中一句被划了重重的线：
　　“无与士耽，士之耽兮，尤可说(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脱）也。”
　　这时陆晓琪慢条丝理地说了句：“我怀孕了。”
　　突然间华天宝有如五雷轰顶，惊诧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回想自己那晚的所做所为。深信自己没有喝多，更没上床。
　　陆晓琪看了他一眼，说:“又不是你的，你担心什么呀？”
　　天宝这下放心了，说：“我是为你担心呀。”
　　他这么一说，让陆晓琪很是感动，抬头看看华天宝，心想：“他真是个孩子，却又对我这么好，自已是知道的，只是……”
　　天宝被她看的有些局促，问：“那你们怎么办？”陆晓琪也不回答。自从她告诉罗凯然后，他也只和她说了句对不起，便估意躲着她。
　　陆晓琪说:“你能陪我待一会儿吗?”
　　两人呆呆地坐在一起,华天宝本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可惜搜肠挂肚也想不出来一句合适的。
　　陆晓琪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身体抽搐了，哽咽地说:“我以为我们的爱情可以无坚不催的，现在遇到了困难却让我一个人承担，诗经里的这句话看来说的真没错……”
　　华天宝只好说:“别哭了。”
　　这时罗凯然走进了教室,看见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华天宝心惊胆战，猜疑:“他不会把我当成她的姘头吧？他不会打我吧?”只见罗凯然把手伸进了校服里贴胸的口袋，天宝又想：“他不会是要掏枪吧?”结果他掏出一个信封来，放在了陆晓琪面前，说:“这是钱，打了吧。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说完扭头走了。陆晓琪哭得更加声嘶力竭了。

　　周末，华天宝没有回家，陪着陆晓琪去了医院，很难想象华天宝陪着不是自已女朋友去堕胎时的复杂心情。
　　两人在街上游走，留意着街边那些让人看了颜汗的无痛人流的小广告，偶然看到一个广告牌写着：看男科看妇科都请到xx医院。天宝心想这种医院好比一个婚恋介绍所么。
　　陆晓琪寻思，大医院太贵不能去，小门诊又怕卫生条件差。两人几经辗转，锁定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门珍。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涂一管指甲油，看见有生意了这才收起来。陆晓琪简单询问了一下，便交了钱进了手术室。
　　华天宝一个人坐在外面的冷板凳上思索：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记得初次见陆晓琪的时候她的容颜历历在目，长得确实很漂亮，对自己也很好。自己为什么会对她这样？送她回家，又给她洗脚，又陪她来打胎。种种与她相处的过往立时浮现在了脑海。单单是为了讨好一个文学社社长吗？自己向来是鄙视那些溜须拍马之辈的，确定自己也不是那种人。他利用排除法，最后只剩下爱了。华天宝觉得自己说爱有些亵渎“爱”这个词了，他也向来是不敢妄自揣度这个字眼的。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对情侣，男的一脸猥琐，女的一脸无奈。医生看到他们就笑了，亲切地打了声招呼：“又来了？”随手塞给了那男的一张卡片，顺手又塞给天宝一张，上面印着：
　　本院大酬宾，凭此卡二次来本院者即可享受九折优惠，凭学生证来本店者可享受八折优惠。30元可办理会员卡一张，会员卡每次使用可打六折，还可积分，并有精美避孕用具赠送。
　　华天宝顿时吓了一跳。女医生开始埋怨男的：“上次阿姨就让你办一张会员卡吧，你还说那只是意外，非说不办，这次怎么又意外了？嘻嘻，后悔没办了吧？不然能打六折呢！”男的低声应道：“是是是。”正在犹豫，看了看女生，女生不置可否，只见男的一咬牙：“那就办一张吧。”女医生欣喜若狂，趁势又对坐在一旁的华天宝说：“要不你也办一张吧。有备无患么。有了卡以后你就可以事半功倍了。”天宝忙说不要，心想这医生说成语的本领倒是比初中数学老师高明得多了，女医生仍纠缠不休，天宝只得搪塞说要出去买东西。
　　他说完出了医院，参考了一下身上的银两买了些营养品。等再次回来时，陆晓琪已经出来了。华天宝小心翼翼地掺着陆晓琪打的回了住处。
　　华天宝将买来的东西放在床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的陆晓琪，说：“这是给你买的营养品，你吃点估计会对身子好一些。”说着拿了一包用热水冲了端到了她的面前。
　　“谢谢你，谢谢你对我这么好，这些事本不该你做的……”她说着又哽咽了。
　　“你好好休息吧，没事了别难过了，都过去了。开心点，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天宝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安慰的话说得俗不可耐，平日里的那些妙语巧言好像在陆晓琪面前一句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