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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 99 章 ...

  •   初冬已寒,但是荣安的皇城却格外的热闹,本就滞留在京城的各地才女竟然兴起了斗诗的热潮,所论内容却不全是诗词歌赋,经史子集也渐渐的掺杂在了其中。
      “我还真是卑劣!”龙玉纾听着紫菱的回报,笑的欢畅,“若非真的用了,谁能知道一个男子是真有乱世之能!”
      “您要折了他?”紫菱停下了翻看册子的手,抬眼看了眼自家的主子,“他在此刻可是最好用的棋子!”
      “棋子终有一日是能成为弃子的!”龙玉纾轻哼一声,随手翻开了命人记录下来斗诗内容,“玉隐山人杰地灵,司徒亦然倒是对朕的昭仪上心!”
      “钦天监半数出自玉隐山,说到用心倒是用的有些不是地方了!”紫菱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册子放置在龙玉纾手边,“宫外的那三人陛下如何处置?”
      “宇文。。。让他进宫罢,珏儿那边儿也缺个年纪贴近些的侍人!”龙玉纾翻着册子,上面是名单,记录的是在斗诗中表现出彩的才女们,此间关于经史子集的辩讨还没彻底热起来,未来的走向全在这群人的一张嘴里,控制的好了,便是儒院再怎么人才济济也挡不住百家争鸣的趋势了。
      “那那位琅琊呢?”紫菱忍不住挠头了,想来为那位寻不到共同语言的半仙伤了些脑筋,“一不要人医治二不要人伺候,病怏怏的拖着,菱儿看着心惊!”
      “死不了!”龙玉纾头也未抬,合上册子径直取了奏折,“下令杨谦加快改建的速度,一定要将青楼建成大祁最辉煌的销魂窟,朕唯一的要求就是她不能染指半分。”
      “菱儿记下了!”紫菱颔首,从袖中取出密信递于龙玉纾面前轻声道,“岭南道有异动!”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失了岭南道!”龙玉纾指尖蘸了些许朱砂,喜人的色彩却是带毒的,“只要岭南的官员没有上奏岭南事宜,朕便不会理会!”
      “信中还说宜城那里过的并不好!”紫菱叹气,想到了那个已经挣扎半生的男子,“总归是天高皇帝远,地方官竟也不将圣旨放在心上了!”
      “羌竹太骄傲了!”龙玉纾将朱砂捻开,用手指在奏折上写下偌大的杀字,“此刻的他,还不需要朕!”
      岭南道地处边远,最南边的南诏又是多阴霾瘴气的难处之地,作为自古而今的流放地自是天高皇帝远。大祁立国以来不是没出现过岭南动乱,那块土地就像是个始终抱恙却从未曾病入膏肓的病人,缠绵着不肯痊愈却是对大祁的一种拖累。羌竹的宜城是个契机,朝中众臣容不得男子走入朝堂,岭南的各级官员又如何容得下,让羌竹将压抑的心情在岭南疏散一下,不失为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听风楼总归不是握在自己手里的!”龙玉纾看着岭南道递上的奏疏,那鲜红的字迹已缓缓干透,“而‘轮回’才刚刚建立,羌竹还是有大用的!”
      紫菱抿了抿唇,陛下从来都是将大祁放在心中最重的地方,不知将要到来的西域小王子是不是能让陛下多些寻常人都有的温柔。
      “朕记得朕的万寿是大年初一!”龙玉纾合上了干好的奏折,礼部递上的金边奏折里奏请的是万寿事宜,“左右都是年里,热闹些也无妨!”
      “户部那边有得操办了!”紫菱笑了笑,将手边捣好的朱砂倒入砚中,“礼部那些人总是说的比谁都利索!”
      “还是去年的规矩,烟花多一些!”龙玉纾将写好朱批的礼部奏折丢到一旁,翻看其户部的上疏,“山南道的赋税无力全免,那就继续轻徭薄赋,百姓们想必会为距离自己最近的诸多河堤上心的!”
      紫菱从御案上取出黄绢,收好后习惯性的问了一句:“还是请方大人拟诏么?”
      “让谨彻去拟!”龙玉纾摆了摆手,今秋的收成尚可,加上朝廷的赈济足够各道大部分百姓安度冬日了,“朕记得她写得一手漂亮的鹤体!”
      紫菱应下,将黄绢收入袖中离开两仪殿。
      龙玉纾选择谨彻也有自己的一分思量在其中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臣们联合起来的施压让柏招倍感压力,年轻的近臣们都在看着,让这群臣子心生寒凉便显得得不偿失了。
      谨彻在府中接到龙玉纾的口谕时微微一怔,细想之下却明白了这不过是龙玉纾对老臣们的一种忍让,不着痕迹间便将柏招身旁的风浪压下了些许,而自己也身不由己的被搅进了朝堂更替的暗流当中了。
      “能用的棋子不摆在合适的位置上是一种浪费!”龙玉纾轻敲棋盘,已经可以看出收官如何的棋局有些索然无味,“如果暴力是必须的手段,我不会去排斥这种最直接了断的解决方式。”
      棋盘孤寂的留在空旷的大殿,绯红的色彩却已遍寻不到。
      这片大陆的夜空尤为清澈,龙玉纾总是喜欢在批阅了如山的奏折后到琉璃塔上休息,她看着冬日里色彩变得浓重了许多的夜空舒心而笑,璀璨耀目的紫微星几乎遮盖了那轮明月的清辉,只是不知道璃族是否看到了这颗在星盘上独领风骚的星宿。
      仰首间饮下冰冷的酒水,龙玉纾细细品味身体深处涌出的刺痛,这份清醒提醒着她现在是一个帝王,天下苍生的福祸都在她的一念之间,她不容有错,因为这个帝国不能有闪失。理智是占据了龙玉纾灵魂的半数以上的容量的,却依旧有那样几缕思绪是不受她控制的怀念着那个人:自别后拒再想起的那个人在向自己靠近,或许该相信预感,那个西域而来的小王子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惊喜。
      冬日里的夜风是沁骨的寒,龙玉纾却感觉不出丝毫,大明宫中唯一一处清净之地能让她不再梦魇。紫菱寻来时看到是是前者难得的安逸睡颜,仿佛凛冽的冬风于她而言才是温暖的源头。紫菱悄无声息地坐在了龙玉纾身旁,自然看到了倒在琉璃瓦楞间的空酒壶,由不得她不心疼。
      但是安静的时间没多久,冬日本就夜长,天还未亮已是上朝的时间。
      龙玉纾睁开眼睛便看到紫菱守在自己身边缩成一团,轻叹了一声将外袍脱下披在后者身上:“何必逞强!”
      “陛下难得好眠,菱儿不想打扰您!”紫菱拢了拢身上的外袍,这衣服跟龙玉纾人一样没有丝毫温度。
      龙玉纾起身,将发带解下,发丝被夜风吹起融入到深邃的黑暗当中:“今天的早朝,可能会有不小的争执了!”
      景阳钟声响彻太极宫,龙玉纾身着绯色凤袍斜倚凤座,不辨喜怒的淡色双眸还有唇角似有若无的弧度,众臣眼中的帝王似乎倏忽间比往日多了几分莫可名状的威势。
      ‘帝王不是在向她们妥协’,这个认知清晰明了的刻印在所有人心中,龙玉纾这近两年以来的动作让所有人都眼花缭乱,但是只有一点事可以肯定的:这个曾经的暴君舍弃了昏庸却依旧是喜怒无常的残暴,而且这份残暴毫无掩饰,那从一开始就是针对着老臣们的,一朝天女一朝臣。
      “臣参奏!”朝贺后,御史持笏出列,“代任荣安令的官员任职以来玩忽职守守、不明详情,恐难以胜任此等重任!”
      龙玉纾微微眯起眼睛:手都已经伸到了御史台了么?
      “荣安令一职关乎荣安民生,臣请陛下尽早择选贤臣以安荣安百姓之心!”政事堂的宰相也走了出来,持笏长揖到底,“彭怀锦虽在户部任职却不熟荣安各项事宜,荣安不安,天下恐难安!”
      “臣等请陛下慎择贤臣!”政事堂的一干宰相先于众臣纷纷跪地。
      章扈等几个刚刚在政事堂立稳脚跟的年轻一辈臣子彼此相视一眼也一同跪地,龙玉纾放任眼前的状况发生,就说明她有着其它的想法。
      政事堂的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始终半垂着眼眸的上官庭芝轻笑了一声,持笏撩袍跪伏于地,却是一言不发。
      上官庭芝的表态让踟蹰的众臣找到了方向,殿内殿外,百官跪伏,因为一个还未确定下的荣安令之职大动干戈。
      “彭怀锦!”龙玉纾没有让众臣起身,居高临下的眼神停在了脊背挺的笔直的臣子身上,“你有何话辩解?”
      彭怀锦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这个选择非常简单,但是结果却是陛下与老臣之间的矛盾彻底爆发,雷霆之势将由己身而起。彭怀锦长身而起,持笏走到高台前三步的距离,朗声道:“臣谨记臣为陛下之臣,臣请陛下恩准臣之奏请,准臣任荣安令一职!”
      石破天惊,彭怀锦的话如同一道霹雳生生砸在殿中跪伏的众臣的头上,当她们抬起头看到彭怀锦的背影时只看到两个字——决然,她选择了她要献上忠诚的主子。
      早已知晓大势已去却依旧在挣扎的老臣们在心中无力的叹息:是什么时候开始陛下已经有了自己的基底,而且是这般才华与忠诚秉持之人。
      太极殿的宫人从彭怀锦手中接过奏章,双手高举递于龙玉纾面前,一言不发。
      奏折被翻开了,文字构成了画卷,一个为民为国的贤臣书画的卷轴透着质朴却是一颗难得的真心,奏折中的一字一句都是带点唠叨的诉说着荣安的大小事情,大到能够上达大理寺的草菅人命,小到外郭城最边缘的坊巷是否温饱。
      龙玉纾合上了奏折丢给宫人,宫人机敏的明白了其中含义,于是那份厚重的奏折被跪伏于地的百官传看。
      一方高台像是隔开帝王和群臣的天堑,龙玉纾看不到任何人的表情,能看到的只有一颗颗低垂的头颅。龙玉纾玩味地看着高台下跪地的众人,狠辣没有丝毫掩饰的从眼底闪过:“彭怀锦之奏疏字字句句为国为民,对荣安各个坊巷的名字都能如数家珍,而你们却要朕废弃这样一个于国于民有利的贤臣。”
      “你们来告诉朕,究竟还有哪个臣子能为荣安百姓做到这个地步?”龙玉纾的手重重拍在御案上,喝道,“呈万民书!”
      非常罕见的没有陪着龙玉纾一同上朝的紫菱从殿外走进,面色严谨,双手中托有一物:一把伞,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人名。
      一干老臣的面色灰暗了下去:‘万民书’,万民请愿,帝王都不能不正视的国书,以天下兆民为重的大祁对‘万民书’的重视不言而喻。在‘万民书’的面前,一切政治上的手段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了,她们不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她们只是臣,摆在她们面前的道路只剩下了一条——败亡。
      老臣们的影响在御史台或许根深蒂固,但是不代表龙玉纾在御史台没有近臣,万俟雅言只是其中之一。走出来的是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年景的女子,朝气的脸上还带着些许锋芒,但是这种锋芒放在御史台就是一把利器,足够刺穿自冯即后死再难寻到空隙的老臣们的势力交错。
      “臣唐静海,参奏中书令褚洹!”唐静海还没有被诡谲的朝堂磨去棱角,而龙玉纾此刻需要的正是敢言的臣子,“此人身居高位而不为民思忧,以官职为买卖谋取暴利,纵其女在荣安皇城横行霸道,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中书令,龙玉纾终于将手放在了帝国的高层,于前段时间立过大功的柏招在老臣的联合施压下辛苦维持着不败却万难再进一步的局面,龙玉纾石破天惊的一手给柏招铺下了直达天听的捷径。
      龙玉纾不给任何人任何辩解的机会,已经进冬了,能够为国分忧的才女们还在八品以下苦苦挣扎,该是彻底解决老臣盘亘朝堂的问题了,彭怀锦只是个导火索,龙玉纾要看的是老臣们自己将那颗炸弹引爆。
      在这个看似寻常的小朝会上,由褚洹开始,朝堂上仅余的有说话分量的老臣均被翻出了旧年里犯下的罪过,或许其中有些人只是白玉微瑕,可是站立于帝王对立面上的她们做错一丝一毫都是天大的不是,帝王的厌弃足以将太多人置于无间之地。
      龙玉纾还是收敛了的,因为老臣中还有在百姓心中德高望重之辈,而那些不争却为百姓做过实事的老臣大多年岁以高,龙玉纾愿意等到这一小群老臣真正告老的那一天,也让新构建的朝堂不至于无人敢言。
      这次的小朝会却是没有流一滴血,龙玉纾接受了司马琅琊的话——缓杀伐、重新臣,凡有卖官之行的褚洹诸人行流刑,远放到了西北边陲。前次攻打康安时崭露头角的将领被龙玉纾留在了西北,随王御驾的将领必然是忠诚度极高的,把这群人放在剑英等人手底下能够让人安心了。
      能一次性解决的问题就一次性解决,这是龙玉纾一贯的处事方式,于是小朝会上除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外所有人都经历了一场沉浮,不论是官职上的还是人生上的。龙玉纾第一次从自己帝王的身份上找到了归属感,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是与身为教父时的异曲同工。
      下了朝,龙玉纾脸上的笑容未曾有丝毫减少,自此后朝堂算是彻底安定了下来,今后的朝堂上她才能算得上真正的一言九鼎。
      “陛下看起来并不是真的很开心!”紫菱将茶盏放在石桌上,看到了龙玉纾手中的佛经,“朝堂已经在您的手中了不是么?”
      “不过是必然的结果!”龙玉纾翻了一页,梵文原本的经书看起来多少还是有些艰涩的,“三纲五常也是游戏的背景之一,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非是无能至极的帝王在与臣子的夺权中均能取胜!”
      “陛下有没有发现您有些时候的坚持?”紫菱轻笑一声,陛下的表情像个没得到心仪玩具的孩子,“比您杀伐果决的时候迷人多了!”
      “官员的安排不是还在政事堂和户部手中我这一部分呢么?”龙玉纾摊开手掌,漆黑的棋子已不复原本的色彩,温润的红色虽然淡却已经完成了开局,“流放的老臣,伪装成流寇袭击而亡,但是不用死干净!”
      “活着的到西北的人不是更麻烦了?”紫菱不明所以,但是也明白人心是有不可控的地方的,“剑英虽然是将才,但是比起公西无忧还是差了很多!”
      “人都是在成长的!”龙玉纾将棋子握紧,玩味道,“剑英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她知道该怎么做,朕不过是给了她一个选择题!”
      紫菱看着重新兴致盎然起来的龙玉纾,不由念出了龙玉纾一贯爱说的带着几分矛盾的一句话:“既然已经是弃子了,不如更好的利用。。。。。。”
      龙玉纾闻言笑眯了眼睛:“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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