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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 10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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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下的种子不一定个个都能结果,但是用心浇灌施肥一定能得到令自己欣喜的回报,龙玉纾点燃密报时心中就有这种欣悦。比起阴谋,龙玉纾更喜欢阳谋,让对手明知是计却不得不走进去,她喜欢看敌人无可奈何的表情,她喜欢让敌人必须按着她设计好的线路去走,林枫是、冯即是、那群老臣同样是。龙玉纾看似惊心动魄的走着钢丝却是将所有猎物都引入险境,然后不必用多大的力气就可以解决莫大的问题。
善柔宫的主人同样接到了密报,只是他的心中毫无快意,妩媚的双眸在无人的时候终于露出了森冷的杀意和仇恨:“还不够,仅仅是被云雾折磨还不够,我要你跌得更重更惨,却绝不会让你死!”
龙玉纾不懂,究竟是什么样偏执的恨才能让一个人不希望所恨之人去死,而是从始至终只为了做到让对方生不如死。
羌竹父亲的死在当时还年幼的纯净的少年心中种下了一颗猩红剧毒的仇恨种子,羌王宫内众人的欺凌打骂让那颗原本立身不稳的种子牢牢扎根在本该纯净的少年的灵魂当中,之后才是一点一滴的浇灌。没有催化,那份如今依旧在羌竹心中疯长的仇恨没有丝毫水分,美丽带给了那个男子高傲和纯净,他本有一颗比青莲还要无垢的佛心,世间人的丑陋用意却将它生生扭曲为魔心。
“可是。。。。。。”身旁是被敲晕的守卫,龙玉纾躺在善柔宫的殿顶自语,“一念疯魔,一念佛陀,朕永远不会成为渡你之人!”
龙玉纾从来不大自己定位在大度博爱之上,她只是个自己疼了就要让别人疼死、自己累了就要让别人累死、自己哭了就要别人歇斯底里的寻常人,心里永远藏着六分炎凉、三分恶毒还有一分豁达,她不给善良留半分温床,那一分豁达还是对事不对人,睚眦必报说的就是龙玉纾这种人。
“陛下深夜来访,不若进来歇息片刻?”羌竹永远都是一身灼人的绯色,与龙玉纾身上一抹深沉的玄色构成强烈的色彩对比。
龙玉纾转过头,夜风中静立的男子眼中还残存着些许狼狈,但更多的是愈发燃烧的疯狂。她叹息,对羌竹伸出手:“过来!”
羌竹依言行至龙玉纾身旁坐下,琉璃瓦的冰冷隔着厚厚的斗篷传递到心底,月下美人略带懊恼的孩子气无声无息地传递出别样的风情。
“偶尔听听我的话也不错,不是么?”龙玉纾露出笑容,眼神温暖,“随便你怎么做,不用考虑退路,不要有遗憾的去复仇,我在一天,你就不会无家可归!”
羌竹笑容清浅,从不梳起的长发被凛冽的寒风吹起,妖娆如黑色的曼陀罗,或许从一开始就输给这个人了,她那仅存无几的真心轻而易举的握住了开启他坚固心防的钥匙。
“我的世界啊!”龙玉纾翻了个身,单手撑着脑袋说着毫不相干的话题,“只有有趣和无趣之分,没有胜败输赢!”
“所以你认定了的事总是要去做到!”羌竹眨眼,话语间几分温柔缱绻,“我想看着你输一次!”
龙玉纾张扬大笑却不回话,伸出手仿佛要抓住明月,最终握在手中的只有一缕清辉,无论是哪个世界都好,她想的永远是许多人眼中的‘不可能’,她爱极了把不可能变成必然可行的感觉,应了那句话,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羌竹静静地看着龙玉纾带着欢愉的侧脸,心底是难得的平静,但也仅此而已,这么多年的诡谲经历早已让他没了动心的力气。
月落西山,夜却还深沉,龙玉纾收回比寒风还要冷上三分的手,再递到羌竹面前时却是温热的,月色下的她似乎沾染了整个冬季吝啬展露的暖意,与凉薄月色相悖相驳。
羌竹将自己淡下了温度的手搭在了龙玉纾的掌心,他的手不若寻常后君的苍白细致,一层薄茧似乎诉尽了他给自己筑建的壁垒。
回了善柔宫,扑面而来的热气让龙玉纾眯了眯眼睛,松开羌竹的手伸了个懒腰:“你歇着,朕在这批折子!”
羌竹眨眨眼睛,倒是不觉得龙玉纾故作姿态,这个人对后宫的冷淡可是让那些世族望门急得火烧眉毛一般,也不知道她心里的是不是有个人在。
“这可不像你!”龙玉纾轻笑,拍了拍主位旁的位置,“过来给朕分折子!”
羌竹对龙玉纾看穿他心中所想不甚在意,走到后者身旁坐下。折子好分,都不用打开看,看缎面就知道是哪省哪部哪个官级的。羌竹把分好的奏疏摆放进格子,压根不管轻重缓急,忙完后不得不先于龙玉纾开口:“陛下,岭南道,臣下无把握毫发无损!”
“你是没有把握还是不想把握?”龙玉纾在正事上从来都不留情面,眯起的双眼却没有从奏折上移开,“左右不过是失了岭南道,朕不在意!”
羌竹心中燃起细碎的火花,语气依旧平缓温柔:“臣下在诸小国之间经营多年,不会拱手相让!”
“你要岭南?”龙玉纾气定神闲的反问,依旧没有看羌竹,“或者你要大祁的半壁江山?”
“我要江山作何?”骄傲如羌竹可以容忍任何人对他的议论怀疑,但是眼前这个在他心中有着些许分量的女人不行,“我与你交易至今,若是没了底线,这交易可以就此结束!”
龙玉纾轻笑,笑声中是醇厚的暖意,她抬起头看向肯像自己露出真实情绪的羌竹,戏谑道:“我当你不会生气!”
羌竹哭笑不得,叹道:“你总是能让人防不胜防!”
“若是连个让你发脾气的人都没了,岂不无聊!”龙玉纾伸手点了朱砂,在羌竹错愕间点上他的眉心,看着比如血朱砂更醉人的容颜和缓了语气,“我这里旁的没有,一份好脾气却是有的!”
“你若是好脾气,天下就没有脾气坏的了!”羌竹收敛了一身锋芒,明知对龙玉纾这样的人放松警惕是不好,他却发现自己在龙玉纾面前格外容易疲倦,“不过说你鲜少动气我倒是必须承认!”
龙玉纾畅然而笑,此刻眼前一身慵懒斜倚御案的男子宛若一朵睡火莲,十分妖娆中蜕变成了七分妩媚艳丽三分端庄脱尘,黄泉的引路花若是他,甘愿赴死的世人何止百万。
“我从来不信救人一命能够胜造七级浮屠,也从来不信多杀几将人便会入无间地狱!”龙玉纾收敛了笑容,指尖的朱砂点在唇边,换言而之并非绝色的她此刻便如胭脂虎,“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我用岭南做注,赌你勿需人渡,若你心怀三千,我愿奉陪到底!”
自父亲逝后再无泪水的蛇蝎美人此刻泪如雨下: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从未有人深入自己心中如此地步,他本是钟灵毓秀,若可以闲适恬淡,谁愿意杀人如麻。
“泪水是心血化成,更是灵气所钟!”龙玉纾将羌竹揽入怀中,任由他将积攒了十几年的艰涩挥洒而出,“若非苦之极致,谁会流泪!”
羌竹直起身吻上龙玉纾的唇,或许不该叫做吻,太多的苦涩和艰辛都化为了撕咬。直到龙玉纾唇角渗出了鲜血羌竹才缓下了动作,分开距离,映在龙玉纾眼中的画面是美人如玉胭脂醉,羌竹抵着龙玉纾的额头喃呢:“这是你自找的!”
“左右明日是休沐!”龙玉纾眉梢挑起,正是她挑衅他人时一贯的表情,“我不信有降伏不了的野马!”
羌竹将龙玉纾横抱而起,行入内殿,遗留下的话语三分释然七分感叹:“你赢了!”
龙玉纾闭目笑的自得,她花了一年的时间去试探去观察羌竹,用了她有生以来最大的耐心去蛰伏,可是这猎物太会逃跑,便是抓住了他所有的弱点竟也花了半年才将他收入掌中,而这之后恐怕还需要更漫长的时间才能让这个骄傲倔强的男人低头。
羌竹从不费力去挽回必败的棋局,他跟龙玉纾绝无相爱的可能,有的只可能是最初便已萌芽的相知:这个该死的女人不断的给他找他早已舍弃的借口让他缓下复仇的急切,这个该死的女人用她蹩脚的妥协给他找寻了一条条他早已斩断的退路,这个该死的女人在他这里从来不是九五至尊,感情上竟然干净的一尘不染。
“该死的女人。。。”羌竹看着龙玉纾的睡颜轻声指责,忽而又为自己的心思感到好笑,“我不可能爱上你,却也今生放不下你了。。。”
“我跟云雾可是异曲同工!”龙玉纾唇角的弧度变大,她翻身将羌竹压在身下,“一旦对我产生欲~念,这一生都离不开了!”
“我是能让盘龙结束手无策的羌竹!”羌竹从唇角蔓延出一缕浅笑,眼波流转间竟是迥异于往常的清媚,“你有这个自信让我万劫不复么?”
龙玉纾摇首笑道:“没有做到之前我不会给你答案!”
羌竹听闻龙玉纾张狂的回答仅是还以微笑,早已过了那个崇拜强者的心智的他不会为这样的话悸动,几许期待倒是真实的。
“还需要云雾么?”龙玉纾离开羌竹的怀抱,起身将寝衣披在身上,“朕手中还有些,不过也所剩无几了!”
“不必给足分量!”羌竹浅笑,斜倚床榻的姿态是白日里将人灼烧的妖娆,“一个暴戾的王,是会失了人心的!”
龙玉纾沉默着看着羌竹,半晌后叹道:“怎么听着像是在说朕!”
“的确是说您,但是臣下说的是曾经的您!”羌竹晃了晃手指,修长莹白的手指指腹处微有薄茧,“如今的您,内里不同了!”
“妖孽!”龙玉纾咬牙,豁然起身,“不过朕也不是得道高僧,那就看看我跟你之间哪个道行更深了!”
“臣下拭目以待!”羌竹卧在床榻,慵懒而随意,“左右不过是我认输!”
龙玉纾翻白眼,走去后殿沐浴,善柔宫是甘露殿和立政殿以外唯一一处有汤池的宫宇,足可见入宫四年却有三年未曾侍过寝的羌竹该有多聪明。
羌竹目送龙玉纾的身影消失在石柱之后,慵懒却更能让人心生警惕的表情缓缓冲破了完美的面具:“龙玉纾。。。究竟谁是谁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