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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 10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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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龙玉纾能够做到乾纲独断了,龙玉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御史台,先任正三品的御史台大夫随着老臣的彻底落马而被贬职至偏远之地,万俟雅言这位帝王眼中敢言、众臣眼中刚正的谏官从一名不能入殿的从七品官员一瞬间红袍加身立于太极殿前方。
再度上朝的龙玉纾看到了让自己心满意足的朝堂,碍眼的没有了,这些才华横溢而又心有桀骜的臣子就不是问题了,在御下这一点上龙玉纾有着近乎自负的自信。龙玉纾钟爱棋局,尤其爱与自己下棋,但是一个王朝的朝堂上没有了敢说话的人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没有玩具的生活在龙玉纾心中同样可怕。
下了朝丢下一堆奏折,龙玉纾施施然换了身衣服离开了皇宫,大祁太大了,奏折永远都批不完,而眼下的还有个小麻烦等着解决。大祁是个很难封爵的王朝,即便是皇族,没有有功于皇室和大祁社稷的也不能封王,这是大祁能够屹立两百余年的一个倚仗——龙家不出庸人。但是皇室不会腐化不代表皇亲国戚和名门望族不会腐化,两百余年来盘根交错的士族们早已不复从前的矜持和骄傲。与民争利、欺男霸女、买卖官职甚至蛊惑圣心,这些从来只有佞臣才会毫无顾忌为之的事情已经是贵族们私底下乐此不疲的消遣,她们在拥有了金钱之后就会想要更多的财富,拥有了权力之后就会有更大的野心。
“人心自古不足!”龙玉纾掌心朝下松开了手,精心雕琢着蒹葭的玉玩清润剔透,锦穗微微摇晃难掩华贵,“索性是锦,若是金的话就落了俗套了!”
紫菱看了一眼龙玉纾从不离手的玉玩,其上蒹葭与善柔宫的那一块刚好是一对,白鹭的那一块本是更适合陛下的,可是陛下却留下了蒹葭,说是羌竹才适合白鹭。
“白鹭是冬往春回的鸟!”龙玉纾回首间流露几分自得,更多的却是从未在眉宇间消失过的玩味,“我既然是蒹葭,白鹭能够休憩归去的地方就只能是我这一方水塘!”
“心高气傲的主人啊。。。。。。”紫菱敛眉浅笑,因为杀戮而始终有着几分妖异的她此刻像个孩子一般,纯净的如同一块紫玉。
“哈哈!!!!”龙玉纾张扬大笑,引得街道两旁百姓的侧目却不自知,“只有我不想要的,没有我得不到的!”
紫菱快走几步追上龙行虎步一般的的龙玉纾,张扬而不掩狂妄的姿态让后者比在宫中时多出许多鲜活,紫菱莞尔:就算每次出门都要伴随着很多人死亡也是值得的。
“菱儿!”龙玉纾缓下了脚步,背对着紫菱不让后者看到自己的表情,“璃族解决了,我就放你自由!”
紫菱的心猛然沉到了无间深渊,冬日的寒风似乎一瞬间侵袭到了每一根神经深处,木然的疼却无法反应。
“无论你手上沾染了多少的血腥,你的心中始终有着一份善念!”龙玉纾仰起头看向冬日里格外悠远的天空,心底轻吐的言语无波无澜,“朕可以毁了整个天下,却唯独不能断了你轮回的路!”
紫菱不知道为什么龙玉纾会在这个时候说这样一段不合时宜的话,但是她的回答却一如初见时的坚定:“陛下。。。主人,菱儿心如磐石!”
龙玉纾轻笑,加快脚步绕进一道窄巷转而纵身离去:“这是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而你选的路或许是万劫不复!”
“主人不是说您最后的结局必定是魂飞魄散么?”紫菱紧紧追上龙玉纾的脚步,细碎的恬淡掩盖了她眉宇间的妖妖异,“菱儿能陪您到那一天就一定陪着,不能到那一天也要先您一步离开,企图伤害您的人总是要先过菱儿这一关的!”
龙玉纾抿唇不语,再停下脚步时已经到了正门紧闭的含月楼。含月楼外无一行人,高高的牌匾被红绸紧紧包裹,这里面正在改建一座真正意义上的销魂窟。龙玉纾推门而入,大厅清幽雅致像书院多过像妓院,用龙玉纾的话就是:婊子立了牌坊才会让人更加心痒。
一楼是大厅,转身上二楼依旧是寻常的雅间,只是在多了份隐秘的旖旎的同时将格调提高了不止一点,龙玉纾的要求是不仅要让达官贵人来此,更要让那些自命清高的才女和名士后辈肯走进来。
再上三楼,欲语还休的暧昧和挑逗充斥着整个三楼,从一物一件的摆设到飞扬轻纱的悬挂都极尽讲究,不会太过露骨却不会故作矜持,少了份风尘却多了份蚀骨的妩媚。
这里只有三楼,丝毫没有改变曾经的含月楼的格局,只是出入过太多类似场合的龙玉纾知道什么样的装饰摆设甚至什么样的人才能留住人心而非仅仅留住□□,她拥有过最美的Siren,所以知道怎么样把一个骨子里满是淫~荡的妓女打造成人人心驰神往的贵妇。
下了楼,推开比前门要奢华精致几倍的后门,一栋栋别致的小院出现在视野当中,这里有江南水乡的烟视媚行也有蜀中奇峰的钟灵毓秀,这里是金屋藏娇之所,勿需担忧家中正室的骚扰,保密自然也能做到最高。
再向里走,原本是清倌们的居所的地方还在悄然无息的改建中,这里将是赌场,大祁立国以来最大的赌场,包括这个世界的玩法在内,龙玉纾将她钟爱的□□来到了这里。这里没有高科技,那么这里的人就真真正正分为三六九等,是在各个‘玩具’下面当做无偿人形动力机还是站在精美的台前与各方‘贵人’谈笑风生要看她们在培训过程中的表现,不要说什么公平,龙玉纾就从来没有觉得她成为一家之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无论起点是高是低,咬着牙往上爬才是正理。
“属下见过主上!”正在查看进度的杨谦看到龙玉纾便走了过来,摘下面具单膝跪地,“主上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起来罢!”龙玉纾摇首,扫了一圈后没有发现与杨谦几乎形影不离的碧玉,“他人呢?”
“后条街上的地下需要辟出来,他去那里盯着了!”杨谦将面具重新戴上后方才起身,跟在龙玉纾身后穿过赌场的预定地走进向下延伸的台阶,“这里是持有‘牡丹’才能进入的地方,按照您的说法,这里不赌其他,只赌生死!”
“看出了这里的暴利了?”龙玉纾眯起了眼睛,杨谦眼中掩饰不住的火热她自然看到了,“但是荣安的‘青楼’只能存在一个特定的时间中,朕还要用它来平天下雅仕名门的怨愤!”
杨谦眼中流露出由衷的惋惜,但是却没有多少不舍,毕竟对她而言,龙玉纾给她的她才能收的心安理得。
“你是聪明人!”龙玉纾将杨谦的表情看在眼中,语气里却明显透着笑意,“我说不许在荣安搞,可没说旁的地方不成!”
杨谦的眼睛猛然大亮,得到龙玉纾等同默许的这句话的她几乎欣喜若狂,眼下的这几样太过诱人,这种利润下没有哪个商人能够冷静自持,骨子里全是逐利的杨谦更是如此。
龙玉纾推开紫檀的大门,火把将不小的空间照得通亮,温度难免会比外面高,索性眼下还是冬日,开张后一个冬天也够工人们将供空气循环的管道建好的。龙玉纾走到前排坐下,脚下的地面陡然下降四米之多,宽敞的场地就是彻头彻尾的角斗场,只赌生死不赌输赢,人也好、兽也罢,骨子里流淌着黑色血统的龙玉纾从来都不会拒绝即能盈利又有利用价值的一切,荣安虽然只能是一时,但是不代表这片大陆上都不行。
“与其让污秽沉淀在各自的角落不好打扫,不若全部沉淀在我的手里!”龙玉纾靠在座椅的靠背上,眯起眼睛的样子在火把掩映下如同一条蛰伏的雌虎,那是一种绝对的自信,能够将偌大的领土保护住甚至能将其扩张开来的张狂无忌。
杨谦同样看着角斗场,可是她看到的是这块不大的地方给她带来的利润以及对地下钱庄的种种影响。这就是差距,统治与被统治的差距,杨谦有非常聪明的脑袋以及极其宽阔的视野,但是她的心注定不可能放在整个大局上,商业这一块上她有着君临的资质,统帅八方她却不行。
“阿谦,八风不动的理你是明白的!”龙玉纾的语气并不重,却让人无法忽视,“我喜欢你身上贪婪却绝不市侩的特质,不为利动的商人是垃圾,但是有些时候沉住一口气你得到的将会更多!”
杨谦不明白为什么比她要年轻几岁的龙玉纾会有着宛若老人一般的深厚阅历,但是这丝毫不妨碍她龙玉纾的敬畏。也许在许多人而言臣服在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稚嫩的人身后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但是在杨谦看来,能够站在龙玉纾身后是一种荣耀,那种不用有后顾之忧、只管放手去做的畅快足以让人上瘾,而从小至大给她这种感觉的只有龙玉纾。
“阿谦,我很少直接命令一个人去做什么!”龙玉纾淡色的眼眸依旧映着角斗场,似乎透过空旷的场地已经看到了惨烈的厮杀,“但是你注定做不到重剑无锋,也不要去试着大巧若拙,做一把妖刀,能够吸人血甚至可以反噬其主的妖刀,这是我给你的命令!”
杨谦终于说话,摘下面具那张看起来没有丝毫铜臭和算计的清雅脸庞上写着心悦诚服:“阿谦记下了!”一个主子,对一个属下说出这样一番话代表的含义并不特定,杨谦不是蠢人,相反她很聪明,所以龙玉纾话中的意思她大都可以领悟。
龙玉纾不理似乎陷入沉思的杨谦,起身离开地下角斗场,杨谦若是真能成为一把妖刀,那么在这片大陆上的商业领域上必定会出现一名君临者,而自己手中的筹码将更具分量。
龙玉纾没有过问含月楼的任何问题,无能的下属和无能的主子才会不断的去猜忌去试探,许多人包括赫连青都说龙玉纾狂妄,龙玉纾却始终秉持这份狂妄,因为她的张狂里还有来自那个不曾见过的父亲的执拗,那是撞坏了南墙还要要将棺材底撞开的偏执。
龙玉纾走后碧玉便回来了,看到出神的杨谦不由问道:“主子来过?”
“有时候我会想,有个看起来没心机的主子并不是个好事!”杨谦回神,伏在栏杆处俯视空荡荡的角斗场,“但是现在才发现,正奇相间用在御人之道上也是件妙事!”
“前提是忠诚!”碧玉不知道龙玉纾对杨谦说了什么,但是碧玉并不喜欢杨谦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你的优秀毋庸置疑,剑走偏锋却是更适合你的,我是男子,有些时候不懂你的雄心壮志,但是想要自己手中握有些什么这一点我还是能明白的,你想要的是什么?”
“从幼时就没有改变过!”杨谦眼中的迷茫消散,对身旁沉淀着超越了其本身年纪的韵味的男子露出一抹由衷的笑容,“让天下商人能够扬眉吐气!”
“过程会很难,而且我跟你之间肯定会因为利益而产生不少的争吵!”碧玉不是天真的少年,他的经历告诉他能够握在手中的才是实在的,“但是陪着你这样的人一起看看沿途的风景也不错!”
“哈哈。。。”杨谦大笑,却是与龙玉纾的张狂不同,她的笑容里永远都透着一股属于商人的谨慎,“是个好主意,当浮一大白!”
碧玉笑而不语,他跟杨谦没有好到彼此交代底线的地步,最起码的戒备还是需要的,只要不影响到大局,他并不想跟任何一个女人走得太近。
自讨了个没趣的杨谦摸摸鼻子离开角斗场,向上攀爬的心不曾动摇分毫,那个看起来偶尔会有几分轻狂的主子身旁一定还会出现惊才绝艳之人,她不一定会是其中最优秀的,但一定会是龙玉纾离不开的左膀右臂。
龙玉纾离开含月楼,紫菱已经将马车备好,她上了马车吩咐了一句就倚在软垫上沉浸在佛经当中,西域是个很奇特的地域,那里有的许多东西是大祁不曾拥有的,或许有些只能称得上是小聪明,但是小聪明也有能影响大局的时候,龙玉纾不想浪费西域小王子这么好的一颗棋子,杀不得就另寻旁的用处。
马车停驻在靛青色的大门前,大气孤高的门楣依旧不顾任何人的想法冷漠着,它是死物,但从这个璃族风格十足的建筑上也能看出璃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部族,它或许古老腐朽,但是它的极端自我却是值得肯定的。
穿过花园和前堂便是内院,一身青衫的羸弱女子坐在暖亭中静静翻看晦涩的书籍,龙玉纾忽然就在想,这个女人是不是从会识字开始就一直在不温不火的参悟着这些东西,因为只有经历过太多沉浮的人才会有她那样的一双眼睛:六分平淡,三分凉薄,还有一份毫不做假的善意。
“半世与人算命,半世颠沛流离,还有这仅存的余生要为天下苍生做点什么。”琅琊抬起那张苍白却清贵的脸,双眼中有着勘破生死的睿智祥和,宛如将行就木的老者,“陛下本不是猜忌心极重之人,偏生对在下无法放下戒备!”
龙玉纾轻笑一声,气势上丝毫不输近乎完美的诠释了八风不动这四个字的琅琊,猩红的眼眸刺穿她温和的假面,阴暗冰冷的气息如魔似妖:“正邪本就势不两立,朕还没无聊到对一个敌人温柔!”
琅琊摇头浅笑,在寻常人早已肝胆俱裂的狠戾气息下淡然自若:“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便是轮回不收,举头三尺尚有神明看着!”
“那就让神明也看看!”龙玉纾玩味,血腥之气一瞬间从她身上退得干干净净,长身立于冬日暖阳下的她如同无暇清透的美玉一般,连半丝棱角都没有,“是它践踏我还是我凌驾它!”
琅琊失笑,对倔强的看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的龙玉纾颇为无奈:“陛下何必意气!”
“赫连琉璃!”龙玉纾递出了她的橄榄枝,这个世界上连紫菱都不知道的名字,淡色的眼眸没有血色却依旧妖娆着蚀骨的毒,“你要为之臣服的是这个名字!”
“陛下胸襟,琅琊领教了!”琅琊那双看尽了人世百态的双眸掀起细微的波澜,转瞬即逝后她的笑容愈发柔和了几分,“投之以李报之以桃,力所能及之中必保陛下心尖之人无恙!”
龙玉纾转身离开,没有跋扈没有感谢,只是那坚韧的背影中充斥着无法与旁人诉说的伤感,那是属于赫连琉璃的脆弱,当那个几乎不敢宣之于口的四个字诉说于旁人时,龙玉纾险些把持不住那份偶尔也会浸入她骨血的孤独。
不知何时走进暖亭的宇文袂泣不成声,扑进母亲怀抱的他哽咽着语不成调:“她是人,不是神,为什么都要把她逼上神坛?”
琅琊轻抚着幼子颤抖的脊背,她无法解释,只能在心底轻轻回答:有种人,站在神坛之上,手中擎着的是天下苍生,脚下踩踏的却不一定是天下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