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故事》暖暖如我

2、童年

　　在别人眼里，夏暖暖是幸福的孩子。
　　父亲的工作稳定体面，可以给她优渥的物质生活，衣食无忧。母亲是医院的护士长，比一般母亲更懂得如何照顾小孩子，让她可以健康成长。
　　看来，她的确幸运。

　　“你是猪啊！我看猪都比你聪明，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会。你怎么会是我的女儿？我生不出你这么蠢的孩子。教了那么多次，你都学不会。你将来肯定不会有出息，扫大街都不会有人要。滚，你给我滚出去，到阳台上跪着。我不叫你，不准起来。我看你饭也不要吃了，吃了也是浪费。”
　　瘦弱的女孩被一双大手推出门外，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暖暖跪在炙热粗糙的水泥地上，父亲的咆哮仍在耳边回响，如同八月午后的蝉鸣永远没有一刻停歇。她止不住地哭泣，明知父亲的怒火不会因为自己的眼泪而平息，可是，她无法将泪水收放自如。
　　烈日的炙烤对五岁的暖暖而言不是折磨，更像是一种福利，她需要源源不断的热度来抵抗内心扩散开来的冷冽。膝盖被坚硬的地面咯得生疼，却给了她难得的踏实感。每每被父亲如此对待，温度和力量，都是她亟需的。
　　“爸爸发火是因为我看不懂时钟，他教了那么多遍我都看不懂。这个时针和分针到底是怎么看的啊？怎么才能看出是几点呢？爸爸说得对，我就是个笨孩子。”暖暖暗暗责怪自己，父亲的话永远都是那么有道理。
　　父亲是一个骄傲、特别好面子的人。作为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他有着难以言喻的优越感。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大学生堪称凤毛麟角，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所以，他的孩子，注定不能平凡，即便她是顽石也要雕琢成一块美玉。他不能容忍女儿输在起跑线上，对她从小严格要求，必须一切都要做到最好。
　　暖暖未满三岁，父亲开始教她识字。
　　记事以来，暖暖便对父亲心怀恐惧。随着年龄增长，渐入骨髓。她只是看到父亲严厉的面孔，那些熟识的字就像突然飞到爪哇国，一个都不会写。看到女儿这个样子，父亲更急，脾气上来就会忍不住一巴掌扇在暖暖脸上。同样的情形也会发生在她背诵唐诗时，因为紧张她会将原本烂熟于心的诗句背得断断续续。这在追求完美的父亲那里自然不能通过，于是暖暖得到的只能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久而久之，父亲认定她是智商有问题的孩子。暖暖也相信了父亲的话，认为自己蠢钝如猪。

　　鲜甜的生日蛋糕，可口的饭菜。
　　对于小孩子，过生日都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儿。暖暖，忘形了。
　　“你吃饭就吃饭，干什么动来动去。吃没吃样，坐没坐样，我看你真是没救了。你还敢哭，看我不打死你。”
　　狂躁怒吼伴随而来的是父亲的大手。
　　断成几截的筷子掉落盘中，发出几声脆响。
　　筷子是仿象牙的材质。
　　暖暖的头没有丝毫损伤，许是她的骨头坚硬程度略胜一筹。

　　很多大人都喜欢问小孩子同一个问题，是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暖暖当然不例外。她的回答是喜欢妈妈也喜欢爸爸，只是会在心里偷偷加上一句，如果爸爸不发脾气，她会更喜欢爸爸。
　　有时，暖暖是真的喜欢爸爸。
　　爸爸心情好的时候会趴在地上给暖暖当马骑，还会给她买许许多多的东西。漂亮的连衣裙和她最喜欢的零食。爸爸有空就会送暖暖去幼儿园，不止给她买汽水，还会偷偷塞零用钱。在小朋友的世界里，这是多么令人快乐的事。
　　有时，爸爸心情不好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一个让她无所适从的人。
　　不管暖暖在干什么，或坐或站，总会让父亲找到大发雷霆的理由。暖暖非常伤心，她偷偷抹着眼泪心想，“爸爸最坏了，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父亲的坏心情就像龙卷风过境，很快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偶尔，他会记得对仍在抽泣的暖暖给予一些物质上的补偿，洋娃娃或是糖果。暖暖抱着娃娃，破涕为笑，“爸爸真好。”
　　与父亲相处好比坐过山车，暖暖的那颗小心脏啊，忽上忽下。当她开心得飘上云端时，往往就会毫无预警地掉下，跌得伤痕累累。父亲主宰了暖暖所有的情绪。他阴晴不定，她只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暖暖再不敢与父亲亲近。
　　父亲有次去外地出差，两个月没有回家。回来之时，给暖暖带了很多礼物。他问她，“乖女儿，爸爸不在家这两个月，你有没有想我啊？”
　　暖暖立刻放下手中的玩具，低眉顺眼地回答：“想。”
　　父亲开怀大笑。
　　这不是暖暖真实的想法。父亲不在家这段日子，没有人骂她，也不会挨打，她每天快乐得完全没有时间去想念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