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爱有明天》君问

2、第二章

　　霓桑的那一刀本来是想让柳莫原死的，一了百了，她知道落在日本人手里，死对于柳莫原来说算是种解脱了。可是在刀插入柳莫原胸口的一

　　刹那，她几乎也要窒息。要说段霓桑对柳莫原毫无感情是不可能的，她是受过训练的间谍，自然不会轻易动情，也知道这是一种危险的信

　　号，所以，虚情假意的逢场作戏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出入随意，炉火纯青时，殊不知，这世上，最把握不了的便是感情，凭不了理智的控制，

　　只好交付情感去左右，若非有一些真情实意在，是很难天衣无缝下去的。在那一瞬间，她的刀尖偏了一点，她还是自私的想他活下去的。她

　　是受着日本武士道精神熏陶长大的，意识里千万次教会了她要忠诚，个人情感是可以为了国家利益而舍弃的。然而现在她忽然有点茫然了，

　　那些高高在上的教条信念忽然变得飘渺而触手不及，她知道是自己把那仅有的温暖推开了，原来人是会习惯的，日久生情不是一个空乏的词

　　汇，世事难料。这个词多久以前那人也曾说过呢，到底是命运的设计，还是彼此的选择？

　　夜上海

　　“段小姐，你客气了。”柳莫原伸出手去同段霓桑握手，礼节自然恰当，好像这一次他俩才是初识，只不过脑海里的另一个画面再也抹不

　　去。私下交谈时，俩人彬彬有礼的模样似乎很友好，可是只有彼此知道，客套只是横亘在心灵间一道阻碍交流的围墙，划在安全的范围内，

　　互相试探。

　　“段小姐，真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混口饭吃，我也没想到柳先生竟是这儿的老板。”

　　“是啊，世事难料。想不到我们还能再见面，只是这一次我差点认不出你来。”

　　“哦？柳先生，每个人不都有很多面吗？也许这才是霓桑的本来面貌。”段霓桑的这句话带着些微的自嘲，柳莫原心头不禁一热，每个人总

　　有点东西掩饰的小心翼翼，却被旁人一句无心的话挑起。他拿起身边的两杯酒，递一杯给段霓桑说：“喝一杯吧。”

　　“是，来这儿的人不都是来喝酒的吗？”段霓桑喝了大半，柳莫原则一饮而尽。

　　“段小姐，如果不介意，以后叫我莫原吧。”

　　“那你也应该叫我霓桑才是。”段霓桑在两人的酒杯里倒满了酒，端起酒杯说，她没醉，眼神里却有些醉意了。

　　红色的酒在酒杯里荡漾，摇曳着的除了灯光的华丽，还有彼此目光的交汇。

　　柳莫原的性命终于是保住了，医生禁不住说：“犯人也是人，这样对他就算能捡回条命，伤口感染起来也是很危险的。”日军军官说：“这

　　就不劳大夫

　　操心了，我自然会让手下用盐水替他清洗伤口的，这方法虽然痛苦些，对付感染也着实有效，大夫你说呢。”看见对方眼里露出的非善意的

　　目光，医生只好讪讪地答是，并匆匆地退了出去。

　　“把他给我看好。”

　　段霓桑再次见到柳莫原的时候，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单衣，他自己的衣服大概已经叫血染得不成样子，在那次救治中被丢弃了。衣服半敞开

　　着，估计是看管的小兵嫌每次清洗伤口麻烦，索性不再把扣子系上，衣服上仍旧血迹斑斑的，颜色很浅，像是被水稀释过的，柳莫原并未清

　　醒，她的手触碰伤口时，他会有无意识的抖动，他的头发直至眉梢都是湿漉漉的，眉头微蹙，眼睛闭得紧紧的，就连在昏睡中，仍还是一副

　　倔强到底的模样。

　　有小兵给柳莫原清洗伤口的时候，也许是盐水浓度过大，也许是下手太重，柳莫原还是被刺痛唤醒了，但当他一眼瞧见段霓桑时，他显得比

　　刚才还要痛苦的别过头去，段霓桑说：“够了，你们这样会把他折腾死的。”

　　“柳莫原，你难道不担心黎介扬他们吗？”段霓桑知道一旦说出这些话，他俩之间就真的没有余地了，其实早在那一枪声中，一切就已经结

　　束了，何必再来纠结。

　　柳莫原倏然抬起头来，咬着牙道：“段霓桑，你放过他们，就当是，我求你。”柳莫原若还是有一些对生的希望，就永远不会说出

　　这样的话，段霓桑终于明白他是抱着必死的心了。

　　她有点难过，没有走到这一步之前，她以为她会看的开，她以为柳莫原这个名字就像千万个俘虏一样，轻易忘却，并消失在时间长河里，可

　　是真的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会消失不见，她便不由自主想起那时候充满斗志的他以及陪他一起斗志昂扬的日子，无论那其中的誓言有几句真，

　　那其中的笑意有几分假。

　　柳莫原从没有告诉过她他真正的身份，就如同他也从没有说过爱她之类的话。这些秘密总在他欲说还休中被悄悄隐去，如果她的心够纯粹，

　　大概是不会怀疑柳莫原的那些善意的谎言的，只是那时候她太想成功，太想结束这个游戏，因为她渐渐的感到有些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