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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东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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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何处?
湫洛在心里问,他的视野之极处,是连天地都分不清的一片混沌。只有望不尽的肃杀大雪,铺天盖地。
身上的每一处都在抗议,似乎有什么他承受不起的巨压包裹着他,让这个单薄的身子几乎窒息。
忽然,什么感知先一步传过来,让湫洛的身子一颤。紧接着,所有的感知都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痛……每一寸肌肤都火辣辣的疼痛,□□亦是钝痛非常。
亦是这种疼痛让湫洛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透过隔风的青帐,他注意到,这是一间陌生的屋室。简单却不失优雅的陈设,昭示着主人宁静而卓越的审美,湫洛微微侧过头去,当他隐隐约约看到外面成片的柳树时,他心下便猜到一二。
这样的柳树,只有可能是那位公子的居所。
湫洛将头转回来,呆呆地看着头顶上空。没来由地,他突然想起了那首诗。
柳岸香兮,桃杏雨;水波银兮,鸢影漾。
落子松,归乡酒,一抔黄土兮,恨离殇。
那一杯归乡酒,自己还能不能亲手捧上?湫洛微微动了一下,脚踝处蹬时牵引出难以名状的痛感。
我的脚……
心头沉了沉,湫洛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忍着浑身的伤痛勉强撑坐起来,轻轻揭开了被子的一角。从小腿肚开始到脚尖,都被厚厚的绷带包裹住了,脚踝的地方,还钉上了竹板。湫洛动了动脚,脚踝处又是一阵剜心的疼痛。
可是除了脚踝的痛,他感觉不到其它。
我的脚废了。
脑海里闪过这句话的同时,湫洛怔忪在那里,整个人都凉透了。原本就已经被侵占得体无完肤的身体,现在更是破败不堪……
秦王,你好狠的心。
银牙咬碎了苍白的下唇,丝丝血腥从湫洛的口中溢出。他努力不让自己流出眼泪,只是心里,却像是吃了铅块一般憋闷难受。
突然间,门被“砰”地一声撞开,卷进来的寒风让发怔的湫洛打了个寒颤。紧接着是一个惊愕的声音:“湫洛公子?!”
“王爷,您不能进去,公子正在休息……”几名宫女正要阻拦,瞥眼看见湫洛已经坐了起来,也只能跪着不出声。
湫洛面色无神地抬起头,本能地朝门口看去——闯进来的人锦袍短衣,扎拢袖口,有几分江湖侠客的味道。那人显然是不知道他在这里,此时站在门口进退不得,尴尬得很。
原来不是他……
湫洛片刻才想起来这人是谁,轻声问:“小王爷?”
“啊哈哈,原来是公子湫洛,”既然人都进来了,泷药寒只能打着哈哈走进来,“本王还道是扶涯那块木头发了春芽金屋藏娇,没想到是你,对不住了。”
泷药寒坐到湫洛旁边,随手拿起果盘里的龙须酥就往嘴里丢:“说来,你不是在月华殿关着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这小王爷一点都没意识到“囚禁”的真正意义,只当是情人吵架,故而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泷药寒看湫洛没有回答的意思,自己翻了个白眼,手里纸扇一抖:“既然出来了,大老爷们就不要在宫阁里待着,来,和本王出去逛逛。”
说话间,就抬手去掀湫洛的被子。
湫洛猝不及防,便被泷药寒将被子拉了开了,被子落向一边的同时,小王爷的手也僵在了半空:“这是怎么回事?”
那种程度的包扎,泷药寒当然知道绝不是轻伤。
“废了。”湫洛淡淡说。他的声音本就清灵,响在寂静的客居里,犹然寂寞,听得泷药寒不禁心里难受。
泷药寒知道,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里面是湫洛诉诸不尽的心情。他默默地将被子重新盖好,问道:“陛下做的?”
湫洛把头别过去,没有回答。可是泷药寒看到,湫洛的眼圈分明是通红的。“本王去找枢弟。”泷药寒用折扇一敲额头,甩开衣袍便走。
湫洛连忙制止:“叫他做什么!”这样的他,还要更多人知道吗?
“枢弟本来就更细心,多一个人多一个办法,我们会竭尽所能帮公子医好双足的。”说罢不由湫洛辩驳,闪身就跑了出去。
“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呢,”湫洛看着门口轻声说,“既然他想废了我,你们又有什么办法。”
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
放眼帘外寒秋,竟是四野清霜。
天外湖光,一片萧索。这一年的确是太多了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