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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问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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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晨,麻雀在檐下叫的格外荒凉。扶涯打开问天宫的窗格,恰时一阵秋风卷着柳叶飞过。扶涯侧目看了眼问天宫里柳树列成的伏羲阵,东边的柳树摇曳的格外猛烈。
“东临湿寒,爻刈水煞,雏龙蛰血,近破。”
长眉星目的墨衣公子微微蹙起眉头,敏锐的感知让他有点介意今天的变化。他于是披了外衣,踱步到观天台后的镜湖边去。远远地,他就看到在镜湖边上伏这一个白色的身影。那是一个瘦削的少年,在这样寒冷的秋天里竟只穿了件已经破烂的亵衣,乍一看去,似乎还带着斑斑驳驳的血迹。
扶涯心下暗说不妙,快步跑上前。近了一看,不由得眉头拧成一个死结:
这昏迷的公子脸色惨白,竟没有一点生气。他本就身子弱,却不知在冰冷的湖水里飘了多久,扶涯轻轻用手背探了一下,死一般地冰冷。然而最让他在意的是,湫洛浸在水中的下半身,不知哪里的血染红了好大一片湖水。
“湫洛公子?”他唤了一声,如预期一样,湫洛并没有回应。
扶涯连忙褪了外衣盖在湫洛身上,将湫洛拖到岸上来。而当湫洛的双腿一出水,纵是扶涯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在湫洛那双赤裸漂亮的脚踝上,双脚的脚筋被齐齐地切断了!
刀口平整锋利,下手果断而不迟疑。这是秦王所为?扶涯微微皱起眉。
然而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扶涯撕下两片衣摆为湫洛止了血,旋即将湫洛打横抱起,带回天问宫。
深秋的天文宫,柳丝摇曳,孤叶翩跹。
风像是可以带走一切生机一般,予人倍感苍凉。
床榻上的孩子清冷瘦削,眼角的泪痕割裂了白皙的肌肤,唯一的生气,便是眉头那摸化不开的绝望和忧伤。
扶涯在心里轻叹,自己技艺不精,恐怕再难将这个精致的孩子修好了……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可扶涯的手上自是不敢怠慢。他一甩衣袖,一卷针包被利落地抖开、摊在床边。针包里银针大大小小,冷如月色。扶涯解开了湫洛叫上包裹的布条,在血即将再次涌出的一瞬间,用敷了麻沸散的棉布包紧紧压住。半晌,他才取出一根银针,开始在湫洛的脚踝处仔细缝合。
针尖穿过的脚筋微微抖动了一下,扶涯又加大了麻沸散的药剂。
一个时辰之后,扶涯才用衣袖擦了擦额角——在这样的天气里,他居然是一背的细汗!
微微喘息了口气,扶涯用平缓的声音道:“来人。”
“诺。”一个宫女拜在门口。
扶涯拿起桌边的毛笔写了个方子递过去:“按上面的把药煎了,尽快给湫洛公子送过来;再叫两个手脚灵巧的,帮公子擦干身子,换一套新的衣服。”
“诺。”宫女领了方子正要出去,又被扶涯叫住了。
“等一下,”扶涯顿了一下,说,“禀明陛下,说湫洛公子漂至镜湖昏迷,现在天问宫疗伤。”
“诺。”宫女顿了一下,见主子再没有别的吩咐,才掩门出去。
半晌,来更衣的两名侍女端了热水和衣物进来,扶涯叮嘱了不要动到脚上的伤口,又留了些疗伤的药,这才离开。
刚刚掩了客室的外门,便骤然乍起一阵大风。秋风夹杂着零落的柳叶,扬起了扶涯肩头的长发,和淡墨长衫的衣摆。
风里的人用手拦住额角遮眼的青丝,望了望远处的天际。
今天的事情委实有点出人意料,扶涯隐隐觉得不安起来。湫洛公子囚居月华殿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秦王下了死令不许别人进入,现而今湫洛公子的伤只有可能是一人所为……
长眉星目微微凝上一些焦虑,风里的容颜第一次看起来有点怅然。
这个世界上本来没有什么可以动摇秦王,可为了这位公子,秦王下了杀机却犹疑了。那刀口分明满是怨气,可又仅止于泄愤而已。
湫洛公子,但愿你是陛下的明星,而不是误导陛下的咒言……
扶涯侧头看了眼窗棂,向观象台的地方走去。
昨天夜里他曾问卜于天,湫洛公子是陛下生命中影响最深远的人,甚至超过他的父亲。扶涯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但是卜辞的启示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