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足音》日见莲

3、第 3 章

　　９，
　　雪地训练进入最后一天，众人准备收拾收拾下山赶去直升飞机停机点打道回府，一个意外不期而至，这个地方的林业警察接到消息，说冈扎日雪山下方一国际盗猎团伙正驶入山林，携带中等火力武器，请求在此特训的老A协助。

　　冈扎日雪山，西藏可可西里山脉的最高峰，这里是我国一级保护动物藏羚羊的栖息地之一，因其羊绒在国际市场价格高昂而成为盗猎者的目标，虽然《华盛顿公约》里明令禁止买卖藏羚羊及其器官和其他衍生物，但巨大的利益驱使着犯罪份子一次次践踏法律的制约进行盗猎，导致其数量从1990年的100万头锐减到目前的10万头，这还是经设立保护区后的结果。

　　协助命令很快从老A驻地发了出来，因犯案累累且打死过数名林业警察，特许予以全部击毙，袁朗将20名老A分为三个小组，分别进行侦察、追踪和堵截，A组由他带领，成才担任狙击手，吴哲负责电子设备。B组齐桓领队，C组组长为马健。

　　根据警方的资料，老A们急行军至海拔2500米左右的山坳R点，这里地势偏低，却是向上的必经之路，不同于山顶的白雪覆盖，R点布满大量的温带阔叶林和沼泽，一些树木被人为的砍伐，硬是取出了一条道来，老A们早早的换上了丛林作战服，潜伏在各个点。

　　公共频道里传来了齐桓的声音：“B0发现目标，两辆三菱V77越野，从它的行驶速度来看应该加了绞盘，根据其轮胎痕判断车身载重至少不下于每辆六百公斤。”

　　“看得出多少人么？”袁朗帮吴哲盖上伪装，沉声问。

　　“车体加装钢板，远红外无效，十人左右。”

　　“好，继续监视。”袁朗心里速算着除去盗猎者外武器的大致重量，他们这次出来特训，弹匣装的都是训练用的空包弹，而备用的实弹数量有限，但用以应付盗猎份子应该是有盈余的。

　　远处传来吉普车驶近的声音，电台静默，却突然发出飘忽的吱吱声，吴哲轻声问：“对方车上装了红外感应器。”

　　袁朗略微点头：“正好检验一下你们的防红外措施，谁暴露谁回去自个儿加餐。”

　　吴哲猛一哆嗦，看了眼自己裸露在衣服之外皮肤上的防红外油膏，默默祈祷军品的质量。

　　袁朗爬到另一处，朝成才比了个后方支援的动作，带着连虎和刘波向着车来的方向摸去，那里有个天然的U型转弯，凹进处是一片密林，没有路，却是个绝佳的隐蔽点。

　　成才调动了自己所有的精神力，在一棵被藤蔓缠绕到盘根错节的巨柏上将射界调整至最大，他换了更轻便的JS12.7，细长的枪管藏匿于分叉的藤茎叶片间，枪托抵肩，随时待命。

　　耳机里传来队长手指敲击麦克风的声响，三、二、一，他轻轻扣动扳机，子弹飞离弹膛时轻微的后坐力让身体颤了一下，随之开在前方的越野因全速行进中的爆胎而瞬间失去平衡，另一辆越野避让大打方向却翻倒在密林边，紧急制动的瞬间老A火力跟着覆盖扫射，成才早已收了枪朝翻车点奔去。

　　１０，
　　四轮朝天的车厢里空空如也，三具被爆头的尸体在车外五米处横躺，风中弥漫着硝烟与血液的混合气息钻进鼻息，湿漉的覆盖着树木根茎与树叶的地上有明显的血迹，成才跟着血痕的方向小心翼翼的前进，某种迫切的心情胜过了强烈的生理和视觉上的刺激，当他看见俯趴在一堆矮树丛里的袁朗的95步的枪管时说不出的安心，谨慎的窝到边上。

　　嘘——袁朗无声的做了个口形，食指中指指向自己的双眼，而后点向密林深处。

　　两个特种兵，以背对背交替掩护的队形一步步向前深入，猫着腰，枪抵肩膀枪口微微朝右下方，随时待射的状态。

　　十点钟方向传来一阵悉索声，成才警戒的瞄准方向，林间却是飞出了一对扑棱棱的雪雀鸟，张着翅膀又消失在了树林里。

　　袁朗很快便发现了敌人在匆忙间埋下的D86式反步兵地雷，微微吃惊后拉着扑着成才疾速朝一处大树后滚去。

　　“砰——”躲在某处的盗猎份子同时按响了□□，800枚钢珠如暴雨般砸向四面八方，成才被掩在袁朗身下，几乎是同时，捕捉到敌方身影的袁朗反手向目标处射击，剧烈的爆炸声吞没了95的枪击声，巨大的古树成了最好的屏障，替两人档去了绝大部分钢珠，爆炸声止，袁朗抖落了身上的枯枝碎叶，起身。

　　干掉了剩余一名敌人的刘波和连虎背着尸体回来，而A组的其他人员正陆续跑来，看见二人的狼狈模样少少吃惊。

　　“B0、C0，你们那边情况怎样？”袁朗拍了拍衣袖上残留的灰，问。

　　“B组歼敌6名，在后备箱里找到小天使七把，子弹若干。队长你们没事儿吧？”

　　“C点颗粒无收，我说你们倒是给小爷留口吃的呀——”

　　“臭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A组目标清除，十分钟后R点集合。完毕！”袁朗笑骂着收声，转身却见成才傻呆呆站在那儿，“南瓜吓傻了？”

　　“队长，你的手。”成才上前抓住袁朗因反手狙而被钢珠打到的右手，战术手套被击了个稀巴烂，手背上掀开了一大块的皮，血肉模糊，看起来怪可怕的。

　　袁朗毫不介意的扬了扬下巴，抽出手：“这点儿小伤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的！”而后在其他人不齿的表情里撕开破损的手套，“对了成才，这可是你第一次参与实战任务，啥感想？太容易了是吧？”

　　成才默然，说实话，是没想像中的难，可也吓了他一身冷汗，尤其是地雷爆炸的那一刻，脑海里自动闪过很多画面，心在那一瞬间空了，因为他现在想起来，那些画面几乎都跟当时扑在他身上的袁朗有关。

　　大家嬉笑着朝外走去，背着一堆通讯器材的吴哲朝成才耸了耸肩：“像队长这样拥有变态自尊心的人，是不会让你看见他呲牙咧嘴喊疼的样子的。”

　　成才看着不远处某个看来彪悍的背影，明明应该远到听不见什么，那喀嗤喀嗤的鞋踩树叶的声响就是不绝于耳。

　　甩甩脑袋，都幻听了。

　　１１，
　　虽然这样的任务烈度当真有高射炮打蚊子的嫌疑，但当地林业局的表扬信还是来了，本来密集特训之后便会例行放一天假给老A作休整，铁路盯着袁朗包扎过的右手半天，居然大发慈悲的放了这个20人的特训队伍三天的假，喜得某两个家在附近的兵奔着去打请假条。

　　夜里还是报告时间，袁朗皱眉想着那颗反步兵地雷，单手敲打着键盘，右手尚能自由活动的手指夹起烟灰缸里的半支烟在嘴间。

　　敲门声响起，袁朗透着烟雾看向门口：“进来。”

　　门开，成才提溜着一个饭盒闪进门。

　　“什么东西？夜宵？”袁朗看着成才低头拆饭盒，不锈钢的圆形铁盖扣开，里面是冒着热气的汤，成才答：“齐桓让食堂大厨特意开的小灶，黄豆猪手鸡爪汤，我要找你签单子，就顺道让我带来了。”

　　“以形补形是吧？”袁朗晃了晃手，“什么单子？”

　　“我要请假。”成才小声说着，从上衣胸前口袋里捻出一张假条，递到袁朗完好的左手。

　　袁朗的双眼在烟雾里深不见底，短短几行字竟看了好几分钟，在成才快把自己憋死之前，终于问：“访友，我猜猜你在驻地有什么朋友，你的老连长？老战友？”

　　成才沉默着摇了摇头，手心冒出了汗水。

　　“啪——”

　　字条被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成才吓得心颤了颤。

　　“成才，总不会是去访你的，男、朋、友吧？”男朋友那三个字几乎是被袁朗咬着牙齿一字一字的吐出来的，刻意压低了音量，还是让人听得寒毛竖起。

　　成才懵了，来之前他想过队长可能会问，或者拿他调笑，但没想到是生气，他心底不知怎的燃起一丝希望来，缓缓开口：“队长，这是我的私事，我可以不说吧？”

　　“哈。”袁朗冷笑一声，终于放下烟从坐位上起身，上下打量了成才，“成才，你不会忘了自己现在是一名军人吧？”

　　“军人也有自己的私生活。”

　　“知道军人结婚都要打报告吗？”

　　“我不结婚。”

　　“噢，你不结婚啊。”袁朗低头看了看地面，又抬头，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不结婚，那就是耍流氓了？”

　　成才愕然，盯着方才还声色俱厉的袁朗，翻脸跟翻书一样下一秒已经表情柔和的与他对视：“成才，我曾经对许三多说过，我教会你们军事技能，却没有教你们如何在社会里生存。今天，我给你把这课补了吧。”

　　成才呆楞在那儿，不太明白自己明明来签假条的怎么忽然就变成补课了。

　　“坐。”肩膀被一双手压住，他坐进了旋转椅里，“你现在站到北京西单去，能看到这个城市迅速发展的繁华和朝气，就好像和平时期的人们永远看不见藏在背后的暗战。你很幸运，一进群就认识了一个比较正直的人，记住，这是一种运气，但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种狗屎运的。”

　　袁朗左手抓了抓头发，掉落了细细的灰，在白色的炽光灯下纷纷扬扬：“如果Jerry只是一个披着道貌岸然的人皮的狼，就上次的聚会，你可能已经被吃得连渣都不剩了。无知者无畏，有时候我宁可希望你多点畏惧，也不要在这条路上走得那么勇往直前。”

　　“我一点也不希望，就那些对感情和身体的渴望，毁了我的一个兵。”袁朗的语重心长让成才从坐立不安变成了满心歉疚，天哪，他怎么可以为了一时的那啥就跑来请假呢？

　　于是成才在晕乎乎的状态里拿着被袁朗退回来的假条，挥着小手出了队长办公室的门，等回到自己宿舍才醒过神来：不对啊，我请假怎么就成了毁自己了？我没打算怎么着啊，就是Jerry在□□上留言说李银河有个座谈会挺好的要不要去听一听，又恰逢难得的三天休假还可以去城里好好逛逛，天哪，这结果，太冤了。

　　办公室里袁朗正表情愉快的喝着汤补充胶元蛋白，冷不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耐烦的叫道：“谁啊？进来！”

　　门开，还是成才。

　　袁朗一口汤水喷了出来。

　　忙不叠的去扯那餐巾纸，我靠，下榕树的兵有这么磨人吗？袁朗撇着嘴，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想笑又不敢笑的成才：“想笑就笑吧！”

　　成才扑哧一声，走到他面前，马上就调整了心态和表情：“队长，你刚才说的我都懂了。不过我请假不是出去——那什么，只是有个李银河的讲座想去听听，队长你说的对，人因为无知而无畏，我就想多了解点儿。”

　　“李银河？”袁朗眼珠子转了转，扭过身子丢纸巾，“噢——是这样——”

　　“是的，绝对只是这样！”成才几乎想指灯发誓了，“所以恳请队长批了我的假条吧。”那张惨糟蹂躏的假条皱巴巴的摊在袁朗面前。

　　袁朗沉默半晌，接了过来：“行了，你回去吧。”

　　“队长——”成才的视线追着假条，终于还是泄了气，没办法，谁让他是队长呢，哎，回吧。

　　因为多少有些沮丧或者失落什么的，翌日袁朗推开吴哲他们寝室门时成才正趴在书桌上无精打采的在军网上溜达。

　　“成才，换上便装，五分钟后门口见。”袁朗说完就走了，留下一脸莫名的吴哲和半天回过神的成才。

　　太过分了，原来是自己也想去！成才飞快的暴力征用了吴哲的便装，鞋带还没系完就直奔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