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外完封》迟生晚

11、十一

　　夏天跟鬼节是分不开的。
　　恐怖片跟胆小鬼是没有界限的。
　　聚集在家里看新出的xx老尸2的母上跟阿姨，是每年都会出现在家中的不明生物。据说要配合这种月份的气息，还特地拣最恐怖的租回来。对鬼怪片敬谢不敏，从家中出来，去前田家买了点苹果，打着伞往凛子家走。毒辣的日头都不能阻止我逃离人间地狱……
　　“阿榛这是要去哪里？”
　　“和凛子约好啦。”我们约了要去看电影，下午场正好也没人，“午夜场会碰到鬼怪的。”
　　“不和阿志约会吗？……我开玩笑的。”看到我露出假笑，前田叔叔如此补充。瘦瘦的前田叔叔跟自己儿子没什么地方相似，只有识时务这条是家传本事，“阿志去看比赛了？”
　　“嗯，听说是这样。”
　　“哦，那么，如果在电影院能碰到阿城跟健仔，叫他们看完就早点回来。”
　　“啊？”
　　大脑神经反应有点迟钝，然后忽然了悟——就是说在大敌当前的这时候，球队的主力说是要去看电影放松心情这么没种了？
　　“那也不是说没种，”凛子站在奶茶店前头，买给一人一杯冰奶茶，“适度的放松还是需要的。”
　　“那么我们不要去看电影了，也去做点适度的放松如何。”瞧了瞧日头，啊，好大的太阳啊……
　　“……太敏锐会被人讨厌的。”凛子如是说。
　　“四棒还有捕手要去做适度的放松，那么我们就去侦查敌情吧。”
　　“……你不是讨厌大太阳吗？”
　　“会下雨的。”
　　“……哪里来的自信……”

　　不由分说拽着凛子上了车，坐两站地铁就到县立体育馆旁边的棒球场。今天在这里比赛的是津久见和宫商高校，两队的恩怨也算是源远流长。
　　从入口处往下看，再往下看，再不由分说拉着凛子往角落里去，坐到阴凉的空座位上。旁边戴着帽子的人拿着望远镜在看球场上，头也不回地说“不好意思，这里有人哦”。
　　“就是有那种蠢货以为戴上帽子别人就认不出来了。”
　　和凛子说话，而本来正在观望场上的人保持原有姿势两秒钟，扭过头来打招呼。
　　“哟，是阿榛啊。”蠢货之一前田城同学挤出笑容，“你不是要去看电影吗？”
　　“在听到某人和某人也要去看电影之后，就觉得还是不要撞车比较好。”
　　“……”
　　凛子撇了撇嘴，在更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
　　“直说来侦查敌情会死吗？”
　　“凛子，这是面子的问题。”前田城同学如是解释，忽然又招手，“健仔，在这里。”
　　脸上写着“逃跑未遂”字样尴尬搔头的神崎翻着白眼走过来，蠢货之二对蠢货之一怒道：“我当然知道在这里。”
　　“我当然知道你知道。”
　　“……”
　　懒得理会这对前后桌，抓过神崎的望远镜往场上看。攻方是津久见，一、二垒有人。强打者层出不穷的打击线是津久见的传统，有着“永远比对方多一分”的口号。常年以来，这一队的比赛总是充满观赏性，经常取下单场10分以上的大比分战绩。
　　和出名强大的打击线相比，防守阵容也绝不松懈。更加让人称道的，是虽然身为甲子园的常客，却从不松懈练习。我曾经听人说过，从津久见出来的职棒选手在进入职棒之后都不曾因为训练量加大的问题而有烦恼。
　　“相当强的打击线。”
　　眼见又是一记长打，二垒跑者风驰电掣跑到三垒，而二垒的人则被回传截杀，点点头同意前田的意见。
　　“不好对付啊……”
　　捕手先生如是说，在津久见的支持者中间喃喃自语。
　　“当家的投手又是那个人……”健仔附和着说。
　　被旁边起身叫好的人撞了一下，望远镜偏向一边，看见端坐在休息区里，抱着双手的主力投手。就像是完全没有经过五局比赛一样，这个人竟然还能保持如同平素的温和表情。把望远镜放下，看着悬挂高处的比分牌，五局下半，4：0，津久见领先。
　　“和阿志一样，是善于防守又冷静的投手。”前田这样跟我解释。
　　“我认识那个人，叫袁慎是不是？”
　　如此告知，捕手投来“少来”的眼神：“我也认识木村拓哉。”
　　“……”

　　九局上，防守一方是津久见。和强大的打击线相比毫不逊色的投手，乃是今年春天在甲子园的土地上一直死战到最后的著名人物。从第一场比赛到最后的决赛，唯一输给的是早实商高这后来的优胜冠军。在甲子园创立九十多年来，数次踏入甲子园土地，却从来没有获得过优胜的学校，在这一年离春甲冠军近到不能再近。
　　“那时候那投手还不够稳定。”
　　“哦？”
　　前田丢给我洗好的红苹果：“才刚转学来，顶替了前辈学长成为王牌，况且还是外国国籍——虽然也跟你一样是在这边长大交流没有障碍……不过，刚来就担任到这种主力选手，前辈们怎么可能马上相信他。当时好像还有传言，说他的父亲跟津久见的教练有交情，所以才能刚转学来就打上主力。”
　　“这有什么呀，阿志还不是一进高中就担任主力？”
　　“……拜托不要拿阿志跟普通人比。”
　　那可不是普通人——如是在心里回答，很利落地翻看前田的笔记资料，捕手先生果然是全队最有天赋当经理人的存在，各种剪报资料一应俱全，连带别人身高兴趣爱好和擅长的科目——我说，要收集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前田握拳。
　　在春天的甲子园，一直奋战到最后的投手，带领着怀疑重重气氛诡异的球队一路斩落强敌，逐渐成为可以信赖的当家投手。然而面对去年夏天的王者，投手袁慎在第八局被对手打爆，两记本垒打显示出王者和歌山要达成连霸的决心。第九局下半，在投手丘上的投手没有像大家想象那样信心崩溃，这位少年仍然能投出147公里的直球，连夺三记三振。
　　比赛到这里结束。
　　和哭得不能自已的队友相比，少年袁选手保持着让人惊叹的风度气质。他甚至没有按照惯例从甲子园带走泥土，而只是对纷至沓来的记者微笑。
　　“我们还有夏天。”
　　这半年，津久见高中棒球社的三年级没有一个人因为学业要求退出，保留全部主力并增加新社员，苦练多日的津久见高中，将是今年夏天夺冠最热门的队伍之一。
　　——手里的剪报忽然被抽走，抬头看去，是戴着帽子就以为别人认不出自己的蠢货之三。
　　“你在收集这种东西？”
　　指了指体型与乃父全然相反的捕手表示此案与我无关：“我以为你不会戴帽子这么蠢的。”
　　“会这么想的人才真的蠢。”
　　好吧，我也晓得他只是戴着遮阳罢了。
　　“说认识，是怎么回事？”将笔记本还给我，然后在旁边坐下来的岩井志同学忽然发问。
　　“啊？木村拓哉？”
　　“……喂。”
　　这个时候，就像是所有剧情发展里面都会出现的那样，巨大的喧哗将我们的对话淹没了。我听不清他的话，也忘记了要回答。
　　那是轮到打击次序上场的四棒将对手的球击出了本垒。

　　意料之中的胜利，还有意料之中的无失分。比赛结束，健仔跟前田一路吵嚷战术问题，拖着阿志一起要去学校做推演并加练，最后在凛子的暴力干预下无疾而终。
　　“大赛之前如果私自练习受伤，你们都会死得很惨。”
　　押送两位回家的重任自然由我偶像大地凛子担任，挥手送别体型跟实力都相差甚远的衙差和犯人——有时候权威和这两者都没啥关系的。
　　“志桑，我们去拉面店混时间吧。”
　　阿志别过脸看着我：“你也要担当押送人员吗？”
　　“当然不是，欧巴桑说今天要在我家看碟片到晚上十二点呐……你在干嘛？”
　　掏出手机的王牌冷静沉着地回答：“打给我老爸，预定大份拉面。”
　　“……”
　　和阿志一起去买饮料，自觉略过桃子口味，改选巧克力口味。瞄见看似没有表情其实明明在嘲笑的竹马，干笑并死撑。
　　“这也是新出的品种，是我另个偶像代言的。”
　　“那个味道也不好喝。”
　　“什么呀，你怎么可能都试过……噗……”
　　啊……
　　“不要笑啊。”
　　接过某人递来的纸巾，擦嘴。
　　“你看错了。”
　　“……少来。”
　　接过岩井同学买好的汽水直接咬住吸管——果然是好味。街对面，津久见的队伍已经登上大巴准备离开，我把手搭在额头上，从路边的饮料贩售机看向他们。长久的注目怎么可能逃过竹马的眼神，当然我也没打算回避就是了。
　　“这样能看见什么？”
　　“对手。”
　　“……少来。”
　　“那可是说真的。”我把手放下来，转过脸看着比我高上许多的少年，“志桑不是说了吗，能够被你当成对手的人……有那种人在。”
　　有那种人在。
　　有那个人存在。
　　他看了我一会，将太阳伞撑开：“不获得优胜就没有意义。”
　　“少来了阿志，你都不是那种思想的人。”
　　他只是微笑，将太阳伞遮在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