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一章：翻云新炙（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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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屠苏？”欧阳少恭喃喃自语。“……倒是极其特别的姓与名。”
方兰生一旁抱臂，显是还为适才的事计较，闻言道：“哼，什么‘少侠’，鼻孔都要长到天上去了，一副别人高攀他的样子！……名字也够古怪，屠苏、屠苏……他家里人一定是腊月里喝屠苏酒时给他取的名字吧？真偷懒……”
欧阳少恭失笑道：“小兰，莫要孩子气。”继而又道：“屠苏此名甚好，虽是家家户户辞旧迎新时所饮药酒，健体之外却有避邪之功，所谓‘屠绝鬼气，苏醒人魂’，是为‘屠苏’。贱名金身，内藏玄机，这位百里少侠不简单。”
“少恭你干嘛这么夸他？他不简单，我也很强啊！”方兰生听此话忙道，继而愤愤不平，“那群山贼又狠毒又贪财，见谁的东西都要抢走。要不是我那串通灵的佛珠也不小心被他们夺了，早就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你等着看吧，拿回佛珠以后，我就要让那群混蛋山贼尝尝方家的降魔大法！”
言罢四周一片寂静，方兰生瞧众人都忍笑看着他，其中几个还毫不掩饰的打量着他那堪比女孩子般娇小的身材和细弱的四肢，不由跳道：“你们……你们看什么看，不相信啊？”
瞧众人忍笑不答，一赌气便不理睬了，又转身对欧阳少恭道：“等着吧……三军可砍头也，匹夫不可夺刀也！水仙不开花你当我是蒜头、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是我是头——”
“小兰。”欧阳少恭憋着笑打断他的长篇大论，见方兰生疑惑地看着他，终于笑出声来，“是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这会心一笑犹如阳光送暖，照的牢狱也十分温馨。
方兰生的脸蓦然一红，呵呵一笑，一旁尴尬地挠头不语，也不再说什么了。
沉寂片刻，适才一旁傻坐着的苏文突然愤愤出声：“你们为什么要带在这里，不让他放我们出去？……我要走，我要走，我一刻都等不了了……”
方兰生见状忙弯下了腰，拍了拍苏文的肩膀，安慰道：“苏大哥，你别急，听少恭的吧，他说的肯定有道理，我们不是中了软筋散嘛。”
“道理？可笑！“苏文一把甩开了方兰生的手，怒视着方兰生，瞥了眼欧阳少恭大声道：“他当然不用担心丢了小命，因为他是个大夫，懂医理。那群怪物发了疯地要炼仙丹，说不准哪天想起来还要找他帮忙呢。我们就不一样了，要杀还不是随便杀！”
欧阳少恭闻言皱了皱眉头，并不言语，只是转过了身去，方兰生却是气得脸红，指着苏文怒喝道：“你，怎么能这样说？根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边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并没有听见暗处传来的微弱的咳嗽声。欧阳少恭却是听见了，向前走了几步，从牢狱内侧扶住一个老妇人来。这妇人已经很老了，谁也不知道她已经多少岁，脸上的皱纹横纵交错，深深浅浅，连年轻时的相貌都依稀辨不出了。她佝偻着腰，一手搭在胸前锤着，轻轻地咳嗽，欧阳少恭见状慌忙拍了拍她的背，关切道：“寂桐，你觉得如何？”说着不待那老妇人回答，便安慰道：“……再撑一阵，若是顺利，我们不久便可离开这里了。你平日服的那些调理之药也都在我的包袱中。”
寂桐又咳嗽了几声，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这洞中湿冷了些，出去便会好了。”她的声音也是绝对苍老了，但轻轻柔柔的，给人一种安抚的力量。
“可恶，那群山贼真是冷血！”方兰生一旁听到这里，也放弃了和苏文的对峙，愤愤出声道，“桐姨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被关在这阴冷潮湿的地方，每天送来的水和食物又少得可怜……”
“小兰别急，会好起来的。”欧阳少恭静静笑道，“不信你看，今天不就比昨天好些？至少有人来救我们。我相信百里少侠一定能带所有人脱离险境。”
方兰生听到他提到那不识好歹的少年，心中不愿，一歪头，嘟囔道：“……是是，就看那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神通广大深不可测贼眉鼠目五官歪斜的少侠如何大展身手吧！”
“你啊，孩子气。”欧阳少恭无奈笑笑，但也不再说什么了。
无论那名叫百里屠苏的黑衣少年如何行止，在监狱里的人永远也不会知晓。方兰生嘴上虽硬，心中却等的心焦，站立的重心从左腿换到了右腿，右腿换到了左腿，过了半晌干脆直接坐回地上，抓了抓头，哼哼道：“哎呀，会不会来不了了……”
狱中其余数人，嘴上不说，脸上也是发青的。若是百里屠苏出了何事，他们恐怕也再无机会脱身。这样如此自己的生存的希望，托付到一个人适才遇见的陌生人身上，任何人都有种内心的不确定。
好在，一个时辰左右过后，众人终于又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听着是一人，不禁心中一喜。
这次的脚步声不似初识般轻盈，反而带了些沉闷，欧阳少恭暗暗皱眉，看着百里屠苏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后背着些东西，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是百里少侠！”
“少侠终于回来了！我们一直都很担心，你……可有遇到凶险？”
众人这般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显然兴奋不已。百里屠苏微微挥了挥手，淡淡道：“匪首已诛，山上半妖也所剩无几。但仍须赶在天黑前下山，以免夜长梦多。”
“少侠真乃悍勇无匹之人！”那沉稳的中年人也不由喜笑颜开，大赞道。一旁苏文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那软筋散的解药呢，有没有找到？”
百里屠苏微微颔首，将后背背着的一众东西递了过去。欧阳少恭抬手接下，凝神看了百里屠苏一眼，低下头分发了下去，留下个暖棕色丝质的小包袱在手上。众人见被抢走的东西毫发无损，不由一阵轰然，连忙各自手忙脚乱一番，寻找自己的失物。
方兰生便是其中一员，只见他从那一堆东西中，揪出串深紫色佛珠来，望着它哈哈大笑：“哈哈，我的紫檀佛珠！这下再也不怕那些半人半妖的怪物了，子曰‘君子求诸己’，所以说凡事还是得靠自己啊。”更是与周围一番人疯言疯语一般。
欧阳少恭检查了一下那包袱，恭敬地向百里屠苏行了个礼，深深道：“多谢。”继而起身后，展开那包袱笑道：“在下这就将软筋散的解药给诸人服下，一会儿工夫便会起效。”说着从包袱的一堆药中拿出一个瓷瓶，拧开了口，取出一颗服下，便传给了众人。
众人接了药丸，连忙服下。方兰生吃了解药，便迫不及待拿出那佛珠，冲着欧阳少恭叫道：“少恭，少恭，看我的！”说着做了个手势，冲众人道：“你们都退后——”见众人退了几步，便闭上眼，双手合十，口中喃喃起来。
“唵班札巴聂吽——破！”方兰生猛地睁开了眼。
门如同爆炸一般，应声而破。
“哈哈，成了！”方兰生兴奋地手舞足蹈，头一个冲了出去。后面的众人见状，也发出连连的赞叹声，几人见方兰生的神色也起了变化，竟不知这一个文弱书生也有这般本事。
欧阳少恭在一旁笑道：“小兰果然厉害。”眉眼一弯，令人心中一荡。
“那是。”方兰生嘻嘻笑道，继而挠了挠头，放低声音道：“其实……这还是我第一次念这个咒来着，看样子爹说的没错，我天生就有‘斗战胜佛’之像。”说到这里，脸上笑容更是灿烂，很是得意一番。
一声鸟鸣传来，在山洞里猛然作响。
方兰生被吓得一愣，抬眼望去，只见一黑白相见的肥鸟落在百里屠苏肩上，抖了抖羽毛。那鸟儿体态极为肥硕，一眼望去，好似一只芦花鸡。
“这，这只肥鸟是从哪里来的？”方兰生有些奇异，指着它问道。
百里屠苏顿了一下，慢慢道：“阿翔是海东青。”但声音中一点停顿，也似带上了些奇怪的音调。
“你是说，这是海东青？”方兰生失笑道，“不要骗人了。海东青我虽然没亲眼见过，却听书院里的先生说过，那是被称为‘万鹰之王’的最勇猛剽悍的鹰，是外族进献给朝廷最珍贵的贡品之一。你这只，分明是一只肥母鸡嘛，哪里像鹰？”
百里屠苏闻言神色一冷，喝道：“再要胡言，休怪我不客气。”
“我偏要说。”方兰生适才被百里屠苏数落，心中难平，此时抓住这人身上一点，便滔滔不绝起来，“居然有人会养只肥鸡带在身边，哈哈哈，难道是食物不够时用来炖汤？”
百里屠苏冷哼一声，而一旁阿翔似是听懂了方兰生的话，展翅飞了一圈，一抖身爪中便叼了块碎石，狠狠向方兰生打去。
“你这只死肥鸡，你用什么东西暗算我？”方兰生没想到阿翔如此有灵性，很是愤怒，指着它大声叫道，转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作势便要砸回去。
眼见百里屠苏脸色越来越冷，欧阳少恭忙出手挡住方兰生，劝道：“小兰，别再闹了。”说着叹了口气道：“寂桐久待此地，四肢湿冷，我们要快些离开这里。”方兰生闻言一锁头，看了眼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心中有些愧疚地吐了吐舌头。
“百里少侠，所有人均已服下解药，我们可以动身离开了。”欧阳少恭见众人都已服下解药，对百里屠苏作礼道。
百里屠苏闻言点了点头，神情不变，转过身去。
“观少侠气色，似乎有内伤在身。在下身边恰好带有此类伤药，若不嫌弃，尽可服下。”欧阳少恭停了半晌，又出声道，声音柔和。
百里屠苏微微皱眉，转过身去。他刚才与那山贼老大搏斗，很是费力，受了那怪物一掌，正隐隐作痛，不曾想被欧阳少恭瞧了出来。
“不必，轻伤而已。”百里屠苏轻声道。
欧阳少恭叹口气道：“伤虽轻微，却致少侠气血不畅。之后很快又将奔波劳顿，若不及时服药，恐会加重。”说着出手，轻轻从包袱中拿出些红白伤药，递给百里屠苏道：“医者之心，还望少侠以身体为重。”
百里屠苏有些愣愣的看着那伤药，直到递到他手中，不由觉得一阵轻微的温暖，拒绝的话也在嘴边绕过，只剩下言语道：“……那便多谢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一章：翻云新炙（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