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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无中生有 ...

  •   第六章无中生有

      岳棉宴踉跄的回了承阴宫,一进门就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来。一整天没吃过东西,只是呕着酸水,还有鲜血。
      稍稍平稳了气息,岳棉宴撑着身子挪到床边靠了过去。也没顾得太多,拽了袖子抹着嘴角。然后看着袖子上的血迹发呆。嘴里胃液的苦涩和血的腥涩夹杂在一起,味道十分恶心,催得胃里又是一阵抽搐,想倒水漱口可身上早就没有力气起来了。她喘着粗气,费力咽着唾沫压住还想吐的冲动,闭了眼睛。
      没过多久红姨就赶过来了,看地上的一滩污迹,又见着萎顿在床上的岳棉宴,心里急得要命。“宫主,宫主……”红姨轻摇着,喊得小心翼翼,恐怕自己声音再大一点就会伤着床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得好像纸一般的脆弱人儿。
      “红姨,帮我倒杯水……”岳棉宴虚弱地说。
      红姨闻声急忙照办。
      漱口之后,岳棉宴接过红姨递过来的帕子,细细的抹过嘴唇,见帕子上再抹不出血迹了,才舒心地叹了口气。
      红姨忙着给她换衣服,又拿了伤药给她包扎伤口,“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就出去一下么。”看着本是细嫩的皮肉如今暗红破烂,还扎着不少木刺,红姨心疼得差点掉眼泪。岳棉宴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样重的伤。她娘才去了两天,自己就把她的女儿照顾成这样子,就算自裁到了下面也没脸再见岳麻织了。“凤门主回来的时候还说你好好的呢,怎么就这么一会就这样了?”
      岳棉宴看着红姨给她拔刺,一根根的很疼,都说十指连心,每拔/出来一根,胸口都跟着揪一下。“你跟他说我出去了。”
      红姨听她语气平静,但知道其实心里早就生气了。“他晚上过来找你,见你不在就出去找了。”
      岳棉宴点头,看来凤道言一下子就猜到她去哪了。
      “生气了?”红姨温柔的问。
      “没有。”岳棉宴摇头,“什么事情都生气,我哪有那么多血够吐的。”眼里只剩下疲惫。
      “凤门主只是关心你,现在还在外面呢。”红姨眼神飘向了门外。
      岳棉宴皱眉,“哦。”
      红姨见她没有要见人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说,替她包扎好。“你累了就先睡会儿,我叫人给你熬点粥,一天没吃东西又吐了,暖暖胃再睡。”
      岳棉宴点点头,没拒绝。虽然她什么都不想吃,但又不想红姨担心。自己折腾了一天,红姨又何尝不是呢,安排整个丧事,安抚宫里的弟子还要担心自己。
      岳棉宴闭了眼睛,真是累了,刚刚迷糊上就有人坐到了床边。“红姨我有点困,先睡会再吃……”她迷糊着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半天没听见回应,身边的香气不是红姨的,属于另外一个人,不常闻到却绝对错不了。岳棉宴坐了起来,戒备的看着来人,“凤门主。”
      “照例你该叫我声凤叔叔。”凤道言坐在床尾,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岳棉宴冷笑一声,心想着还没叫他老山鸡呢。“你既然知道身份就该明白我的房间不该随便进。”
      凤道言挑眉,狐狸气彰显,“做叔叔的我看不上你这孩子。”瞄了她一眼又道,“就你跟杜青何那些事,难道还有顾忌?”
      岳棉宴一口气差点穿了胸口,她娘就把她托付给这种人了么?
      凤道言不用她说话,自然懂得那眼神的意思,“你不用这么看我,织娘交代的我不会违背。对外我定会护着你,可你也别指望我对着你能柔情似水、温和耐心!”
      “我不用你保护!”她现在恨不得撕了他的嘴。
      凤道言却嘲笑她,“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我保护你是因为织娘,跟你没关系。”
      “凤道言!”岳棉宴怒火中烧,蹦起来就冲着凤道言扑了过去。
      凤道言轻而易举的将她按住了,恶作剧似的拍了拍她的头顶,“没本事就别这么冲动。”卸了她的力道,凤道言再不理她往门口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又说,“杜青何那你就别惦记了,想要男人凤叔叔找给你。你要闲得慌就多学学怎么做女人,整天莽莽撞撞只知道胡来,我要是杜青何我也喜欢奉儿。”
      岳棉宴听他说到奉儿,立马明白了他那时候根本没走,只是躲起来了,想到自己那么丢脸的都被他看见了,眼里蹭蹭直喷火。
      凤道言却不屑地笑着推开门跨了出去,“再生气可是又要吐血了,你要是气死了倒是给我减了负担,能这么懂事我也欣慰呢。”
      “啊!”岳棉宴简直要疯了。
      凤道言来的快,走的也悄无声息。红姨一进来就看见岳棉宴疯子一样的把床上的东西都扔在了门槛边上。“怎么了?”急忙放下手中的砂锅。
      “老山鸡!那个老山鸡!”岳棉宴捏着拳头,“我总有一天要你好看!”
      红姨一听便明白了,刚刚肯定是凤道言来过。可心里却是轻松了些,岳棉宴这样总算是有了人气儿,不似刚刚那般犹如木偶。“喝粥吧,养好身体才能教训别人。”红姨笑着从砂锅里把热粥舀出来。
      岳棉宴点点头,手不方便,只好让红姨喂自己。
      吃完以后,岳棉宴总算舒坦点了,似乎是有了力气想歪门邪道。“红姨,奉儿呢?”
      “白天你倒下时候把他手臂压伤了,现在应该是休息了。”红姨吩咐人把空碗收拾了出去,“想找他么?”
      岳棉宴摇摇头,眯着眼睛看着跳动的烛火,“我不找他,让他好好休息吧。”
      红姨点头,“那你休息,明天我叫他来陪你。”
      “不用了,明天他醒了叫他去找凤道言。”岳棉宴哼笑一声。
      “找凤门主?”红姨不解。
      “让他以后跟着凤道言,不用回来了!”岳棉宴像是下定了决心,“他俩不是互相倾慕么!一个说凤道言好看,一个说喜欢奉儿。配对儿去吧,省着在我面前晃着心烦!”
      “宫主,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再说奉儿从小在承阴宫长大的,你舍得赶他出去么?”红姨劝着,似乎刚刚凤道言说了不少了不得的话啊。
      岳棉宴想了想,记起了她娘说过的话。“那就让奉儿暂时跟着凤道言,等我出关以后再回来。”
      “闭关?”红姨真是跟不上她了,这又是哪出啊?
      “是,我要闭关修炼,炼成之前不想看见宫里有男人!”说完躺进了被子里,“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红姨你照办就是了!”
      红姨答应着退了出去。如今宫主已经是岳棉宴,她说什么就是命令,再费解也是要照做的。

      “什么!”第二天,奉儿手臂还吊着,只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红姨。
      “宫主要你跟凤门主去凤阳门。”红姨又重复了一遍。
      奉儿皱着眉头,“这不可能!”虽然知道岳棉宴一直嫌弃他,可老宫主说过让他一辈子陪着岳棉宴的。“我要去问问她。”
      红姨拦住了他,“宫主昨天吐了不少血,现在身子还虚的很,她说让你直接去,不想见人。”
      奉儿心里急,“就算小姐说了,凤门主也不会同意的!”岳棉宴自己琢磨的事儿,凤道言肯定不会照办吧。带自己个外人回凤阳门算怎么回事啊。
      “凤门主已经答应了。”红姨有些心疼的看着奉儿,那两个人是一直不和,可却在这件事上没有一点分歧。
      奉儿被堵得没了话,低了头看着地面。
      红姨也是不舍得他,也是自己从小照看着长大的孩子,又是这么稚嫩的孩子,去了凤阳门那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的地方,少不了要受欺负吧。“你别太难过,宫主说等过些日子就把你接回来。”
      奉儿抬头看着红姨,眼睛里满是不确定,“红姨你哄我吧。”
      “我没哄你,宫主亲口说的,她可能最近不太高兴,说不想看见男人,等她气消了就让你回来。”红姨点头保证着。
      奉儿点头不得不接受事实,可心里却像是被刀割一样。
      “红执掌。”一个女弟子在门外禀报。承阴宫中宫主控权,下面一个执掌负责宫中一切事宜,再下四个苑主分管东西南北四苑弟子。自岳麻织继任宫主以来,红姨就一直稳坐执掌之位,如今岳棉宴也从未想过换成别人。
      “进来。”红姨开口,见那女弟子是自己派在岳棉宴身边伺候的人。
      “宫主要把这个交给奉儿。”女弟子将托盘放到桌子上,“还让弟子转达说,‘奉儿我知你喜欢老山鸡到白荷都看不上的地步,昨夜老山鸡也说喜欢你,所以我成全你们!’”万分纠结的转达了岳棉宴的原话,女弟子尴尬地退了出去。
      奉儿眼角抽搐地看向红姨。
      红姨讪讪地笑着,“宫主说话一向这样,你别太往心里去。”
      “那个呢?”奉儿又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宫主没跟我说过。”红姨摇头,“你自己打开看吧。”
      奉儿点头,小心打开了木托上的红色绒布包。是个小瓶子。
      暗紫色的瓶身,串了一根细红绳子。将小瓶子握在手心,奉儿的心安稳了下来。
      “这是那天的瓶子?”红姨看着问。
      奉儿点头,将瓶子挂在了脖子上,还伤着的手臂艰难地系紧了绳结。这是那天从流氓手里抢来的媚药瓶子,没想到岳棉宴一直留着。“凤门主在哪?”小心塞进衣领,再抬头眼神已经分外坚定。
      红姨叹气,不知道岳棉宴把奉儿送去凤阳门是什么心思,也不懂送他那瓶子又是什么含义。

      奉儿跟凤道言回凤阳门之后的第三天,岳棉宴身体总算好了起来,虽然还时不时的小吐一下,却再没带过血。
      这日她坐在承阴宫的大堂里头,一个人呆呆地穿过四开的大门,看向外面的院子、围墙和只有狭长一条的天空。
      这椅子便是娘坐了十八年的位子,她觉得自己一直不懂她娘,坐在这里就像是能通心一样,她想着当初娘是不是也是如她现在所想的一样。
      宫里没人敢进去,即使远远的望进去也觉得可怕,似乎里面坐着的不是一直张扬跋扈的岳棉宴,而是已经故去的岳麻织。
      岳麻织从来没愧对过魔教妖女四个字,行事向来狠戾。脾气也是极为无常,她还活着的时候,也是经常这样坐在大堂里一言不发,曾经有人缺心眼的闯了进去,最后是横着出来的。大家不知道岳棉宴是否也会这样,所以没人敢靠近一步。
      只是红姨是例外,她从偏厅转到正堂来的时候,也愣了下。正厅的阳光并不充足,几乎有些昏暗,岳棉宴单手撑着下巴斜倚在那把大大的红木椅子上,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岳棉宴其实长得并不像岳麻织,岳麻织十分漂亮,千娇百媚,顾盼流连。岳棉宴虽也好看,比起母亲却差了不少。只是现在看过去,岳棉宴那神态却是跟岳麻织有九分九的相像。
      “红姨。”岳棉宴见有人进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在想什么。”红姨在她面前很少有等级造成的疏离,两个人关系很亲切,尤其是岳麻织去了以后,她们更像是母女了。
      岳棉宴伸了个懒腰,“在想当初我娘带着我只身过活是什么样的心情。”
      红姨眼皮一跳。
      “不知是不是懂了呢……”岳棉宴喃喃,像是问话,又像是在下结论。走下正位,站在门口抬头望着一丝一律云烟都没有的蓝天,“红姨,明天开始宫里的事情就都由你负责。”
      “宫主呢?”红姨问,虽然现在已经是她全权掌管了,但岳棉宴特意这么说,必是有原因的。
      “我那天不是说我要闭关了么,”岳棉宴转身认真的看向红姨,“以前娘在的时候我还不觉得,现在娘走了,就像天塌了一般。我太弱了,别说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连保护自己都办不到。”
      “还有我和凤门主在。”红姨担忧道。
      岳棉宴摇头,“红姨你不可能保护我一辈子,比如斜街那晚,比如娘下葬那晚。凤道言只是守着他对娘的诺言罢了,并非对我真心,你又怎么知道他不会反过来欺负我呢?”她伸出自己还缠着药布的手,“只有自己才最可靠,我不想自己这么弱。”
      红姨点头,“你能想着变强是好的,只是别太勉强自己。”
      岳棉宴给了红姨安慰的一笑,“放心,我是要让自己过得更好,红姨你不会是觉得我要自残吧。”
      见她开起玩笑,红姨送了眉头,“只是怕你钻了牛角尖。”
      “不会。”岳棉宴接着吩咐,“后山本是禁地,我明日去后须得更加严防,除了你决不许任何人进去,一步也不得越界,违令者杀无赦!”
      气氛瞬间严肃了起来,红姨躬身抱拳。“是。”
      “再去查查白荷。”
      红姨没有马上应答。
      “我并没再想着杜青何,”岳棉宴避过红姨略带探究的眼神,“只是白荷身份让人放不下而已。”
      “是。”
      “还有……”岳棉宴迟疑了下,附耳过去小声对红姨说了些话。
      “宫主,你……”红姨略带惊讶。
      “我自有考虑,红姨你去做吧,别让人知道。”岳棉宴嘱咐着。
      红姨暗暗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是让人担心啊。“是。”还是全应了,默默退了出去。
      见红姨走了,岳棉宴才长长舒了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担子,轻松着步子向后山去了。

      岳棉宴毫无牵挂闭关的第三天,红姨来了。
      “红姨!”岳棉宴高兴的看着她。
      红姨被看得心里一热,这表情可是好些日子没见过了。“白荷是事情查到了。”
      “如何?”岳棉宴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这几日研习武功十分吃力,等到了好消息,心里有些迫不及待。
      红姨被她拉着坐了下来,“这白荷还真的不简单。他跟杜青何是表兄弟,是杜祥番妹妹的儿子。”
      岳棉宴点头,那日见他们俩对话,就觉得他们熟稔万分了。
      “白荷本名杜白何,今年十八。他爹娘去得早,出生不久杜祥番就把他养在自己名下了。只是杜白何性子古怪,从小不学功夫,也从不学四书五经。”红姨把得来的消息一点点讲给她听。
      “我倒是觉得他很聪明。”岳棉宴法子内心道。
      红姨跟着点头,“他是聪明,可是在杜家那种环境下总透着点邪气。从小虽没杀人放火,可出格的事儿却是做了不少。杜祥番也就把这个外甥藏得更严实了,外人嫌少知道杜白何到底是什么人。这也更让杜白何能肆无忌惮的玩儿了。他经常出府瞎晃,有时候一走就好几个月。”
      “他不会武功,却能玩得这么开,也是个能人了。”岳棉宴有些佩服。
      “这次听说走了一年多了,杜府定亲那晚杜祥番才得了消息说杜白何就在城里的斜街,当时差点气背过气去。后来就叫杜青何去找了,也就碰上了你们。”红姨看了看岳棉宴,发现她并无异常,才继续讲。“听说是杜白何看上了个女子,也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自愿在斜街厮混,只是为了等那个女子出现。”
      “倒是痴情,”岳棉宴心里头不是滋味,“后来找到了么?”
      红姨摇头,“至今都没找到。”
      解了心头的疑惑,岳棉宴总算了了桩心事。“红姨,我要你找的,你可找到了?”
      红姨起了身,“在外面。”
      岳棉宴高兴的笑起来,“快拿来!”

      半年之后,承阴宫里有个小道消息散布开了。而且愈演愈烈,最后还穿到了江湖上。当然,把话传出去的弟子没能活下来。
      一年之间坊间的传说也热闹非凡。岳麻织早已销声匿迹多年,大家差不多忘了承阴宫,而如今承阴宫又成了最热门的话题。话说承阴宫有了新宫主,此女子比前任更加凶残妖邪,每日在阴阳山上修炼邪功。都说阴阳山周围的人家新生的孩子总是莫名其妙的丢失,而后山每晚都有孩童的哭声幽幽传出,那妖女就是每天吃新生幼儿的嫩肉,引孩童之血以辅助修炼。传言越来越恐怖,丢孩子的事儿也是真的在发生,还不少。只不过孩子大多数没过几天又变了回来,可是变回来的虽然是婴儿,却不是自家生的,长相穿着没一处相像。人心惶惶,即使孩子失而复得,也有很多人以为是招了妖魔,亲手埋了孩子的父母不在少数。

      后来红姨将那些传闻讲给一直在后山的岳棉宴听。
      红衣女子只是淡然一笑,抱着怀里眼睛乌黑清亮的婴儿轻轻摇着,“无中生有,也未必不合我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无中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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