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天下 前篇》泪无烟

8、一日心期千劫在

　　太子邀我一同去游猎，说是父皇的旨意，要我们兄弟多些历练，日后戍守一方，好为国家社稷出力。依着玉燕的意思，这是太子向我示好，如果不去，难免扫了太子的兴。他现在毕竟是一国储君，场面上的事情能应付还是得应付一下，日后若是有求于他，总也省掉不少麻烦。听这话的意思，我也知道还是去的好，不然让外人听去了，以为我们兄弟不和，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乱子呢！
　　“玉燕，去书房把弓箭给我拿来。”
　　“好，臣妾这就去拿！“
　　“宸妃娘娘到！”
　　玉燕正准备着，听到母亲来了，忙出去相迎，我取过桌前的玉带围在腰间，赶紧往外间走去。母亲似乎刚从父皇那里过来，身后还跟着不少太监宫女。素来知道母亲喜欢清静，所以那帮宫人们并没有跟着进殿，只是在大殿门口站着。
　　“儿臣参见母妃！”
　　“治儿不必多礼，快起来！”
　　“臣妾叩见母妃！”
　　“平身吧玉燕，又不是在人前，这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
　　“谢母妃！”
　　看母亲的神色，我已猜到几分。想母亲此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跟我商量，于是在玉燕奉上刚泡好的新茶后，我便让她先行退下了。母亲缓缓地喝茶，我坐在一旁把玩着手里的弓箭。她看我不着急，也并不吃惊。直到我开口，她才对我说起她的来意。
　　“母妃，您是刚从父皇那儿来吧！”
　　“嗯。治儿，听说太子邀你今天一同游猎，有这事儿吗？”
　　“回母妃，确有此事，儿臣方才正是在考虑到底赴不赴约！”
　　“是吗，那正好，你就说你临时病了，去不了，他们要做什么就让他们去做好了！”
　　“母妃此时来阻拦儿臣一定是有什么用意才对，如果儿臣没猜错，是因为魏王，对吗？”
　　“治儿，李泰是你父皇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太子眼前最大的绊脚石。上次承乾的男宠称心被杀，他认为是你父皇偏信了李泰的挑唆导致的，因而数月称病不朝，在东宫内祭祀称心。而李泰呢，不仅在府中大肆引召学士，而且你父皇还允许他乘坐小舆上朝。这次你父皇命他搬到武德殿居住，要不是魏征拼死拦着，恐怕离他取太子而代之的日子不远了！”
　　“母妃的意思是，父皇很有可能随时改立太子？可这跟儿臣赴太子之约又有什么关系？”
　　“傻孩子，弓马骑射并不是最重要的，况且你又不是一窍不通。这次去不去赴太子之约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何况你自小身子就弱，一两次游猎缺席，你父皇不会怪你的。相反，他兴许还会因此而对你高看一眼也说不定！”
　　“既然母妃认为不去的好，那儿臣就差人跟太子说一声，就说儿臣身子不适，不能赴约了！”
　　“乖，这事儿还是让母妃的人去说！方嬷嬷，你就替本宫走一趟吧。”
　　“是，娘娘，奴婢遵命！”
　　“那儿臣谢谢母妃了！”
　　看着方嬷嬷离开，母亲的脸上笑意渐浓。我看着母亲逆光的侧脸，心下微微有些发冷。想不到，这一切竟都在母亲的掌控之中。难以想象，她是一个这么雷厉风行的女子。平日里对我和明达，凡是亲力亲为，深怕下面的人做的有一点不好。从穿衣吃饭，到学业出行，她都是百般在意。明达总说母亲如何如何好，我总是一笑置之。现在我才明白，她对我们，胜过父皇不知道多少。
　　有的时候想想，我甚至有些嫉妒。父皇何德何能，今生能有母亲这般完美的女子替他生儿育女？曾经，他那么残忍的伤害过她，可她仍旧在岁月变迁这么多年之后，回到他身边，替他打理一切。如果，我此生有幸，能遇见母亲那样的女子，便是以江山相赠，亦不会皱一皱眉头。
　　只是，我依旧还是错误的理解了母亲的感情。当我最终得偿所愿，君临天下的时候，回想起过去的一切，我方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送那十六个字给我。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原来，孟子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不是没有道理的。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世事越是美好，凋谢起来就越是残酷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