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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迎仙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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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进学的日子眨眼到了。一早五更天,仙道樟及仙道枫便被奶妈丫鬟簇拥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密密的打扮起来。
因今日要由仙道老爷带着面圣。同南安王爷其子南烈,镇西王爷二子花形、藤真,东海王爷其子樱木,及大将军赤木之子赤木刚宪等一行人一同参拜皇上。
仙道樟穿戴好了,只见他弟弟仍是迷迷蒙蒙的双眼,不由好笑,边轻轻揽了过来让他靠着自己,只管去摆弄他头上束发的碧玉嵌珠金冠,越发衬的清绝无双起来。又低头摆弄一会子他小朝服上的点翠银须蝴蝶。那个小人儿却是自顾自的睡,也不甚动。
元夫人及老太太又看一回,嘱咐一回,流一回泪,直到仙道净及两个孩子坐的八宝华盖车不见了才回去。此次一去,也不知一年里还能见几次面,自己家的孩子竟不能见,好不气恼。元夫人怕老夫人伤心,只陪着说笑解闷,有陪着抹一回骨牌,游一回园子,老太太身子乏了去睡中觉才安生。
及在车上,也不甚颠簸,摇摇晃晃的,仙道枫忍不住又困起来,王爷只管抱了他让他睡了。到了太学门口,好容易才让他清醒过来,一双星眸止不住的合扇。仙道樟牵了他的小手领着他一面跟在他父亲后头,一面抿嘴笑他弟弟酣态可掬,若平日早忍不住抱过来去抚弄他滑锦一般的脸了(食色性也--|||这句话是真理……虽然仙道的“色”是我造成的,可是我是真的想摸!大家忽略我吧……)。到了文德殿,早有执事太监迎了出来,请了进去。
只见殿内其余三位王爷皆到了,外带世子们早禁不住玩成一团。这几个王爷平素隔的极远,却分外亲热,只因一损俱损的缘故了。仙道净的表亲仙道原便是与南安王爷的亲妹子结亲。因此,南府又比别个不同,仙道净忙近前与几个王爷叙些旧话。殿内几个孩子原是围着镇西王二子藤真转个不停,忽的又见了这么两个天仙般的人物,也都凑将过来。论七窍通灵这几个孩子不及藤真,是以先开口的便是他,刚通了姓名,别个人还没待看清便听得一声:“皇上驾到!”
虽没奈何,也只能各自归位。
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等皇帝在龙椅上坐了,各王公大臣方告座。新帝名牧绅一(这是大家都猜的到的烂情节……),生的方额广颐刚猛非常,倒有些武将模样,只方寸间目光一掠,犹如电光,似是万般皆在眼底,不怒自威帝王气魄十足。
又有贴身内侍在右将这些子弟一一报上来记在明金簿子,依着爵位身世上前领封。也是为着看看其中可有龙凤(至于凤是雄性应该没人打我吧),堪为己所用,又或日后为祸亦可除去。按着年岁爵位便依次是赤木、南烈、花行、藤真、樱木、仙道樟并仙道枫。
一面看那皇上一面暗赞,这些世家子弟原非常人可比,单单气度上便已是犹如珠玉。
及至引了藤真上前,边顿了一顿,他后宫佳丽无数似也不如此人丽色,当真是如花解语,最难得行事不似娇养小气,风骨凛凛自有一番气魄,果然难得!
又到樱木上前,便觉奇趣非常,这个孩子眉目英挺,生的挺好,却是东海王爷与东郊异国公主通婚所诞,一头红发艳艳的极惹人眼,倒似十足的东郊海外之人,拜礼行动虎头虎脑并不十分圆润,便知传言非虚。原来那东郊公主听说霸道非常,养了这个独子十分呵护,以至养成霸道万分的脾气,若是不通情理那也有人约束,偏偏他又不是那样邪魔梦魇的骄怪脾气在他亲娘面前万分懂事,越发没人敢管。时日一常,连那樱木王爷的气焰也打压下去。外人虽不知,可那牧绅一却有耳风何等厉害!
到了仙道樟又忍不住暗赞一声,此人风骨清逸非凡,一双眸子聪慧逼人,竟有几分看不通透,温文尔雅四字大可以当。心里惊觉,暗暗记下。及到那太监念到仙道枫时,虽隔的远竟似近在眼前,只一个“清”字直到眼底。心中一动,这两个兄弟倒是有趣,一个便近在眼底只怕也瞧部清楚,一个便是远在天边只怕也有如眼前。
便问:”今年多大?“
只见他正正行了个大礼回道:“禀皇上,已九岁了。”声音那等清越直绕到众人心里去。
不知此时南烈已有了另样心思,这些王孙公子喜好风月原不当什么,这些行径边如听戏听曲一般平常。但他原本左性,虽好风月却不好女色,只好优伶。也不掩饰大胆非常,他亲娘老子竟辖制不住!只道他年幼,便如那些公侯成一时之趣,无可不可也并不十分拘束了他,越发纵的无法无天起来。哪想竟遇到仙道枫,自此,倒连心都种在了他身上,至死不悔起来,此是后话不提。
那皇帝益发觉的有趣又问了些话,如此没几句,牧只见他的睫毛倒似蝴蝶翅子似的忽闪起来,知是困乏了。便叫太监抱了上来,坐到他膝上去。那个小人不便挣扎,竟瞪了他一眼。牧越发有趣,故意斗弄他,便抱了并不松手。不一会儿抵不住困竟睡起来了。牧不由好笑。只因众人皆知道那牧绅一是不好南风的人,再者仙道家又是王府,实在是不会把仙道枫当孪童蓄着。又有,众人见他生的好心里也都喜欢,却无那等心思。
等众人拜谢龙恩退了出去。牧绅一亲自领了这些人往学堂里走,他见怀里的小人睡的安稳,倒不似之前瞪他冷硬模样,心中微动。此子品貌难得,将来必有出息。竟没忍心摇醒,一直到了学堂。全不觉背后那个风轻云淡的好风骨已变成阴云满面。
及至到了大厅,只见里面古朴典雅毫无奢华之气,一色的檀木椅。牧因仙道枫还半睡半醒便晃他道:“你可坐得这种硬椅,只怕骨架小,不合适吧。我给你另设个如何?”他满心是诓人,想太学里怎会因年岁小另设一位。倘若他开口答应,牧自然拿他做法,训斥这些王孙公子,进学便有个样不得作怪,也有一分报那一瞪之仇的意思。他虽是帝王与大事上大度的紧,于小事却万分小气,他亲亲的母后就说他一句“少年老成……”他也是到现在也记得……
哪知仙道枫因醒了便挣脱了牧,也不回话。自己爬上一长椅子坐了。樱木最是大胆的一个,几步过来瞅了他半天说:“刚才没看清楚,原来这般好看,敢情是个狐狸精变的!”一面说一面仍打量。
众人听了大笑起来,仙道枫虽小,但这话如何不懂。横了他两眼,忽然低下头去拿着那桌上的笔比画着在纸上写了四个字。
仙道看了一眼忽的笑出声来,他与他弟弟可谓心意相同,自然知道他弟弟要耍弄樱木,咳了一声道:“恩,果然有趣。”
牧绅一一看,只见那草宣纸上端端正正写了四个字:目不识丁
只是“丁”字却是写的大篆,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只道是年纪小小便懂得大篆,仙道才说“有趣”。
樱木听了“有趣”二字哪里还奈的住,一面看一面念将出来:“目不识……不识……哪里有趣了!”才说了这句藤真便笑了出来道:“果然有趣“,又看了他一眼。牧还没待笑,便暗叹樱木倒霉,这个”丁“字别说他不认得,就是这些个人里头也少有几人认的,他仙道叔父家的儿子果然厉害。
仙道枫这才盯了樱木道:”刚才没看清楚,原来目不识丁,敢情是个白痴来的……“
众人一怔,又是一阵大笑,牧撑不住也笑了。自此,樱木可说是与这仙道家两兄弟结了仇。
新进学没几天,到也相安无事。别人到也都闲,独独仙道比别人忙了十分。无时无刻不得防着司马督尉家的纨绔子弟对他弟弟言语轻薄;又恐他弟弟与樱木斗气犯旧病;又恐藤真这样儿精灵刁钻的性子老撺掇他弟弟去玩;又恐那南烈缠了他弟弟不放……忙的要死,面上倒仍是笑眯眯的,说也奇怪,众人倒有几分畏缩,倒像他笑里藏刀阴险万分似的。也不过是有个太辅叫田岗茂一的极是钟爱他的风骨。他便因此照料着众人些,央求太辅布置给那几个人几十篇大字,几篇功课,几副对子练达才情,这么也是为他们好不是??
也有个太辅叫安西光义的,也来授课,整个人长的肉团子一般,白白的胡子,十分博学祥善,每个人都极敬他。连皇上也对他谦礼有加。哪里又知道樱木确实和常人大异,左不过是个胖胖的老头儿,倒拿太辅开起玩笑来了。太辅”祥善“一说,自此而来……
那樱木性子是实在的万分跳脱,没几日便自来熟。只三天两头招惹仙道枫,以至后来只叫”狐狸“姓名也不肯喊了,一个班里的人被他惹了大半。竟赶这镇国大将军的儿子赤木刚宪叫起”猩猩“来了,还煞有其事的指着赤木说:”你们看,书上说‘猩猩形笑亦二足’,可不是说他么?!“赤木再老成也恼将起来,照头便是一个爆栗,直惹得众人发笑。
翌日,偷了闲,几个人聚在一处闲聊起风月优伶来,却是左司马家的独子村雨,这人生的极是威猛,眼神却不堪,不是良家子弟,他原喜好女色,但见了仙道枫那些龌龊心思倒活了。一看仙道枫不愿理人只趴着睡觉,村雨便笑嘻嘻的道:”那些个穷酸文人皆说男子污秽,焉能如女子灵秀,却是不通的很!“
他平素交好的浪荡公子内藤铁也便笑笑的瞅了仙道枫、藤真二人不放,口内只问:“你倒说说怎么个不通?”
那村雨说:“古来男子中美的也不少,称美人佳人的也不少。如《毛诗》‘彼美人兮’《赤壁赋》‘望美人兮天一方’《后汉书》尚书令陆宏,姿容如玉。’可见美色不专署女子,男子中那种绝色,又岂是女子可比!”
说的周围官家子弟都哄叫起来,直叫:“不错,不错!”
那村雨说的得意忘形,心花俱放,竟忘了东西南北,不知轻重,眼见仙道枫睡了,露出个白玉般的手,一阵酥麻,伸手要去摸一下。哪知仙道枫还没待他摸上,眼都没睁,“嚯”的一拳差点把他打个仰倒。那村雨登时青了个眼圈。仙道枫倒眨眼到院外背书去了。仙道自是笑着盯了村雨一眼,惊起人一身的皮来,拿了一件小毛的沁衣披风,追了出去。
那村雨也不恼,笑着向内藤道:“我这脸只怕是三天舍不得洗!真真是个尤物!天地钟秀,滑嫩香软的紧!”如此浪荡丑态无疑。竟有人当真艳羡于他皆因仙道枫嫌众人轻薄,常人他连看也不看,仙道又护的紧,平日只与藤真说两句话,与樱木十句倒有九句是骂他“白痴”。
仙道枫出去,只管默记安西太辅布置的功课。仙道依偎过去把披风给他问道:“小枫,你可是惦念着家里……也不知老祖宗怎么样儿,还有我们那一片碧桃……”说着也不乐起来。
仙道枫想了一晌道:“这里烦闷。”看了园中一株碧桃不说话。
仙道便笑嘻嘻的斗弄他:“我给你唱一支曲儿,可好?”
说毕便当真低低的唱起来:
“金妆宝剑藏龙口,玉带红绒挂虎头,绿杨影里驹骅骝。
得志秋,名满凤凰楼!”
凤凰楼莫说是一般文人,便是举殿登科的进士,世家王侯的子弟,便是皇亲也不得上,皇上还要祭奠焚香行那叩拜之理。
便知道仙道是要宽慰他。他听了豪气万丈,心里自然宽了些。因打趣他哥哥:“不过是小人得志,有什么好的!”他读书只为自己所好,实在于仕途不关心一分,这话当真不假。说完斜眼瞅仙道。
仙道也笑了说:“我是你亲哥哥,不敬我罢了,究竟敢打趣我!”作势要呵他痒,仙道枫最是怕这个,忍不住笑了仍嘴硬道:“你为老不尊,敬你作什么!”这一笑便如万花齐放,仙道也楞住了叹到:“自进了太学,这还是头一遭儿见你笑……”
仙道枫冷下脸来:“哪个像你整日没来由的傻笑。”
仙道顿了一下:“我自是明白你的心思,整日囚在这里也没个自由,只是我们又与别个不同,若是拿出那皇亲国戚的款来,只怕那些嚼舌根的小人说我们……”
话没说完仙道枫便打断:“我晓得,便是晓得……”说着又不语。他心里明白自己家又是皇亲便更不能整日不理众人,以落那些小人口实,在皇上面前搬弄。眼见这皇上要紧缩大权,不过要个莫须有的罪名好削权,他实在不该任性。可要是当真让他与这些人周旋那是他万万也作不来!心里不由难受,他哥哥为他补上笑脸又不违他心意他如何看不懂。可惜奈何他天性一派纯真做不得假。
仙道见他目光转动,便知他心中所想温言道:“你不要多想,我这样笑也是随心,我要你笑便只笑给我一个人看即可,你要是当真笑给别人我可是不依!”言语声气中一派涎皮赖脸,活脱脱一个西门庆在世。
仙道枫“哼”的一声,心里倒松了下来。自己这性子多亏是有这么个好哥哥忍让。其实外人只道他冷极,却不见在自家人面前仍是八、九岁小孩心性,乖巧知理,着实让人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