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犹强弩初张，牙浅弦急，俱无留意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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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快到了，那是一个隐秘的节日。
他细细地选着，早在结识之初就被她再三嘱咐，情人节一定要送给她一件礼物，作为“证据”。
天气很冷，街道上行人稀落，人们围着厚厚的围巾，在寒风中穿行。北城的天空是白的，很低，很暗，很凉。他抬腕看了下表，向学校走去，要到图书馆查一些实验方面的资料，与未来的全国赛无关，……不，他略一偏头，淡淡浮现一抹笑，也是为了得冠。
下雪了，四散的雪花纷扬下落，他回头看这一切，遂旋身进入书馆。
他展臂伸了下腰，资料已经影印完毕，他垂首想了一下，十指在键盘上几下敲动，映入眼帘的是校内学生的档案以及历次成绩汇总。他扶了下眉心，似乎无奈又微笑的样子，几次点击后，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短发女生的一寸免冠照，脸上是她一贯的表情，他已熟见无数次的。
她的成绩起伏不大，总是吊儿郎当地在中游徘徊，各科平平，除了校际会上例外的几枚冠军奖牌外，她的特长一栏是一张白纸。
可是她很特别，特别到不介意外力，活出自己。无敌无友，出身书香门第却无人能管，够与众不同了。
很久未见到她，听闻她家里出了些变故，不晓得她怎么样了。
他一贯淡淡笑了一下，天色见晚，他整了整资料，回身拉下窗帘——
楼下站着一个女生，斜斜站着，不畏风雪，微扬的脸上一贯模糊的闲适。
她。
他关上电脑，关灯关门，下楼。
2
已暗下的天有些冷，他拢起风衣的立领，朝手中呵了口气，抬眼，冲她一笑，恭谨中含着温和，眼眸明亮，他笑：“找我么？”
她疾吸了口气，张口吐出，呵出一团白雾，眼睛看着他，一瞬，才走到他前面，向拐角回廊走去，在盈蓝色的雪地上踩下一串足印。
他看了那黑色背影一眼，朝手中呵了口气，浅浅含笑跟在后面。
她在廊中站定，回身，凝眸看他。早升的白月下，他的影像在楼的阴影中浮现，略略凌乱的发角柔和了那疏远的恭谨，修长的眼定定看她，薄唇微抿，胸脯一起一伏，他没有开口问，怕问话惊飞了夜鸟？还是怕言语刺穿风的夜幕？
他看着她，回廊的阴影下她的神情若即若离，看着他。他悄然握起的手掌心汗津，复杂的心念自她身上四散，被他仓皇被动地接下。
良久。
她垂下了眼，隐在月的浮阴之下，一闪，再扬脸时唇边已勾起抹笑，看他：“如果……我们也算有开始的话，……我们——”她伸手一指地下，眉一挑，“就也在这里结束罢。”
风吹动。
飞扬的雪花在月光里飘散。
爬藤植物遒劲的枝缠在回廊，如黑的剪影。
月白似玉。
校门外车辆一闪而逝，留下在雪地滑过的昏黄光晕。
有孩子们嬉笑闹打的欢歌。
年尾的爆竹毕剥作响，遥远的地域上空有焰火温柔绽放。
对以往和未来都无意义的隐秘节日，陡然将至。
夜。冷。
他定定地、认真地、不眨一下地注视着那双难以解读的眼眸。
看着那平常的脸趋近，感觉到纤长的手搂住他，头迈进他的肩窝，温暖中泛着彻骨的寒意。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自对方的喉口悄然逸出，在被冬夜的风吹散之前被他沉静地捕捉。
感觉着一只手抚上他浓密的发，凑近的脸，略急的喘息，直到温润的唇印上他的，他垂眼凝视着她繁杂的眼眸，感觉到她加深的意愿。他喉口一动，逸下一声叹息，蹙着一向平和无波的眉，闭上了眼睑，伸手紧紧搂住她的腰。
彼此都听到有力而急促的如擂心跳，在沉寂的冬夜里惊天动地。
雪花散落在飞扬的发梢，冰凉的手直觉地寻找着冬夜里的温暖。
她猛地推开他，旋身跳过矮阶，奔跑着离去，隐在深沉的夜幕之中。雪花有着一瞬的纷乱，旋即粉饰了一切，陡自纷扬着缓缓飘落。
他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她再一次转身离去，从不问及他的意愿。
他慢慢抬眼，四下打量这一切开始与终结的所在。
3
很晚，武容骁掏出钥匙，才要开门，门已被旋开，母亲莫轻玉淡淡一笑，柳眉微蹵：“怎么这么晚呢？快来吃饭吧。”
他鞋也未换，也不去擦干头发洗洗手，径直走进饭厅，在餐桌的一边坐下，莫轻玉将扣在扣在菜盘上的餐盘拿下，一勺一勺给他盛文火熬的小米粥。父亲武任扬坐在餐桌的对面，把文件放下，沉眼看着儿子，没有开口。
“武骁，怎么了？妈妈怎么觉着你今天不大对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莫轻玉把碗放到他面前，关切地问，解下的围裙握在手里。
他还坐在那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
武任扬皱了下眉，想起了一件被二弟提及的事，他思考了片刻，沉声开口：“武骁，你做事一向有分寸，知道进退。我们都很放心，你正年轻，要好好计划用功才是……”他顿了顿，看着儿子，又道，“你是武家这一辈的老大，平时行事家里长辈们都给了你充分的信任和支持，不多插手，我们也不干预，你二叔前几天说起来，你在学校似乎……有个好朋友——是不是这中间出了什么事？——”
武任扬一扬手，叹了口气：“你不用回答我，好好思考应解之道，不要一味由心情起伏掌控生活就好了。”
他完全相信儿子的能力，但是他还是担心四弟的过去会上演在儿子身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二弟那么幸运，那么明知不幸还要去做的，便易多挫折。作为父母，他们并不反对或者阻挠儿子任何选择，但是都希望他坚定而愉悦地走下去，并且不受到任何有意无意的伤害。他毕竟是个青春逼人的孩子。
武容骁执起筷子，眼眸平静无波，终于开口道：“没有关系……一切……，都结束了。”声音很低，语气很淡，话毕，他便提箸用饭，没有再开口多谈的意思。
武飞扬和莫轻玉互望了一眼，眼底含着为人父母的隐忧。
4
他想了很久，沉眼看着杯中旋转的腥红，在片片往昔的碎片中，渐渐归于平静，眉眼中是一贯的平和无波。仿佛一个世纪那样久，他抬眼，见窗外雪飞更烈，唇角一抹笑淡淡逸开，一口饮干杯中甘醇。他望着无边夜幕，伸手缓缓取下平光眼镜，打开窗，掷出窗外。凛冽的风吹乱些许额前的发，他笑，良久，垂眸自语：“只此而已么……”
那多年的疲惫竟渐渐舒减褪去。迎向风的明天，仿佛生活的华章丽段，才刚刚开始。
他眼波含笑，认定了未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犹强弩初张，牙浅弦急，俱无留意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