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断》则平

5、第五章

　　青衫男子冲屋顶上的卧龙一颔首，卧龙松了一口气，环着青子歆的手臂也略略松开。
　　“‘莫道销魂’秦君侧！”解又明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又看了看卧龙，一咬牙拔腿就跑。秦君侧正准备追上去，眼角瞥见卧龙将他手中的姑娘掷了过来，连忙飞身去接，刚刚落地就见卧龙从屋顶上栽落下来。他放下脸色苍白的青子歆，来到卧龙面前。
　　卧龙面色白的透明，轻蹙着眉头喘气，身上冷汗淋淋。秦君侧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喂他服下。卧龙闭眼躺在秦君侧身上，肩上仍不断冒血。秦君侧不发一言将手放在箭上正准备拔，却被卧龙按住。
　　秦君侧锁眉：“此箭不拔，你命休矣。”
　　卧龙不语，只是看着不远处的青子歆，秦君侧叹了口气，换了个方向，用身体遮住了青子歆的视线。卧龙这才松开了手，淡淡道：“多谢。”
　　秦君侧抓住箭身，猛地一拔，鲜血四溅，卧龙竟只是闷哼了一声，秦君侧脸上溅到的卧龙的血隐隐发烫。这只箭不仅啐了毒，箭尖竟然多了三道倒钩，秦君侧用力撕开卧龙肩上的衣料，深深皱起了眉，看了眼依旧平淡如常的苍白脸庞，他撕下自己长衫的下摆帮他包扎。
　　青子歆坐在地上，在卧龙把她掷出的时候，她还以为……当秦君侧放开她时，她再也站不住，跌坐于地。这才注意到四周。天哪！刚刚他们站的地方满地的箭矢，密密麻麻，卧龙是怎么躲开这些箭的？胭脂街上狼藉一片，横竖躺着些路人的尸体。“噗”的一声，很轻很轻，却让她心一惊，秦君侧拔箭了！她起身跌跌撞撞走过去。
　　“姑娘最好不要过来。”秦君侧彬彬有礼地说道，“卧龙不想让姑娘看见他现在的样子。”
　　青子歆心中一凉，不想让她看见……
　　“姑娘不要误会，卧龙被倒刺箭所伤，伤口有些……不好看……”秦君侧草草包扎好，低声问卧龙：“可以走么？”卧龙点点头，扶着秦君侧背对着青子歆艰难地站了起来，虽然站得不好看，但却牢牢站住了没有倒下。青子歆可以看到那白衫的下摆都被染红了，而抓着秦君侧肩膀的指节惨败嶙峋。
　　“小龙……”青子歆忍不住唤道。
　　卧龙停了停，回过头来冲她一笑：“放心，我没事。”这一笑，宛若他脸上的白玉面具都柔和起来。
　　秦君侧温文道：“在下先带卧龙回去，姑娘乘坐路边的那辆马车，即可到达。”说完带着卧龙几个跳跃消失在眼界中。
　　青子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向马车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坐上马车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见车夫和她讲锦门到了。锦门？不就是天下第一的门派么，难不成，那个秦君侧是锦门的人？
　　青子歆下了马车，被一名老者引进门去，抬头看见一人端坐在堂上，那人面容精致，似个娃娃一般粉嫩的肌肤，一头黑发梳得整整齐齐，只留两缕挂在眼前，宽大的衣领竖起，一身绸缎上衫，每个扣子都一丝不苟的系着，就是这样一股子精细易碎的稚嫩少年，却让人不禁心生敬畏，想要臣服于他。
　　少年将端着的茶杯轻轻放下，微笑道：“姑娘可是青子歆？”，眉间神色很舒缓，那微笑的样子看起来极是舒服，令人不知不觉就全身放松，像全身的疲惫都随着他不紧不慢的语调缓缓从毛孔里散去。只可惜他那两双招子却是暗淡无光。
　　“是……”青子歆不自觉得应道，瞥眼看见少年身旁立着一人，正是秦君侧，他脸上的血迹虽然清理干净了，衣服上的却不是一时能够清理掉的，青子歆忙上前几步，急道：“小龙呢？小龙没事吧？”
　　秦君侧摇摇头，也不说话。看得青子歆心中一凉。
　　坐着的少年轻笑：“青姑娘不要介意，君侧不擅言辞。姑娘放心，左神医正在里面给暮公子施救。”
　　青子歆一愣：“左神医？暮公子？”
　　少年微微侧头：“怎么，姑娘不知道左神医和卧龙吗？”
　　“左神医……可是左致远左老二？”
　　少年微笑点头：“正是。”
　　青子歆不知该喜该忧，喜的是找到了左老二，忧的是左老二却在救卧龙的命。她嗄嗄开口：“卧龙，我还以为就是他的名字呢。”
　　少年歉然道：“那真是我的不是了，卧龙的名字该由他自己告诉你才是。”他伸手去拿茶杯，却摸了半天，秦君侧将茶杯递到他手上。
　　青子歆睁大了眼睛：“你、你是瞎子？”
　　秦君侧皱起眉，似是不悦。少年好脾气的笑着：“是，我看不大清。”
　　青子歆咬唇不语，半晌后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们？不是说锦门和九折宫的关系不好吗？你是不是锦门的人？你……”
　　“姑娘。”秦君侧打断她，“姑娘不用担心。”
　　“担心？我担心什么，我只是、只是好奇，好奇而已。”
　　少年莞尔：“青姑娘不必担心，有左神医在，卧龙自会痊愈。至于我，姑娘可以叫我浮泪。”
　　青子歆眨眨眼：“浮泪？”突然大叫一声，指着座上少年，“你是锦门门主桑浮泪！”
　　桑浮泪微笑点头：“是我唐突了，”他指着秦君侧，“这是秦君侧，我的贴身侍卫。我是锦门门主桑浮泪。”
　　青子歆张大了嘴巴盯着桑浮泪，大嚷道：“你骗谁呢！锦门的门主怎么可能是个小娃娃？”她说着这话却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个娃娃。
　　“娃娃？”桑浮泪歪歪头，似是有些困惑，转眉问秦君侧，“君侧，我很像娃娃么？”
　　青子歆愕然，哪有人这样问自己的属下的？属下怎么可能说“像”？！
　　“是的，门主。”一本正经的语气。
　　青子歆的下巴差点掉下来。桑浮泪粲然一笑：“哦？是吗？君侧不会说谎，连他都说是那便是好了。”
　　什么叫“那便是好了”？青子歆正准备大声反对这主仆二人串通好了欺负她一个外人，只见从内堂转出来一人。那人年约四十，一身和尚打扮，头上光光，明可鉴人，边走还不忘抬手在头上摸圆。
　　“老二，情况如何？”桑浮泪似是早就发现了他，微笑问道。
　　“老二”？青子歆心中一震，这人便是左老二左神医？自己费劲千辛万苦寻找的人就在眼前，但她却提不起半点心情。卧龙呢？卧龙怎么样了？
　　左老二想要去抓桑浮泪手边的茶，秦君侧抬手拦住，漠然重新倒了一杯递给他。左老二一拍光头，骂道：“你小子就晓得偏袒你家门主！和尚我喝他一口水怎么啦？你不让我喝，我还偏要喝！”说着就伸手去抢。
　　秦君侧正欲再拦，桑浮泪淡笑道：“君侧，就随老二。”秦君侧又重新正襟危立，左老二“嘿嘿”一笑：“还是桑小子懂事。”说着边摸着光头边喝起茶来，刚喝了一口桑浮泪后半句话让他又重新喷了出来，“老二喝过那茶杯待会到后院填土埋了就是。”
　　左老二擦擦嘴，骂道：“他奶奶个紫菜嬉皮，桑小子你也拿和尚我开刷是吧？我……”
　　“老和尚！”众人齐齐朝青子歆看去，青子歆脸上一红，梗直了脖子倔道：“病人呢？里面的病人怎么样了？”
　　左老二看见她两眼放光，搓着双掌笑眯眯地朝她走来：“哟，哪来的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来，让和尚我摸上一摸。”吓得青子歆连连往后退。
　　“左老二，她可是卧龙的人。”秦君侧可无可不无的声音又想起。
　　左老二立马定住，万分无趣地摸摸光头，嘴里还不停嘀咕：“卧龙那臭小子，竟然有这等福气，好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就被一根烂木头给糟蹋了……”
　　青子歆听得脸上红彤彤一片。桑浮泪接过秦君侧重新沏上的热茶，好舒服地抿了口：“老二，卧龙情况如何了？”
　　左老二不耐：“刚醒刚醒，那点伤自然是没问题，毒也不是什么剧毒，再服几天药就去了。只是那烂木头原来的身子在那里，”左老二“嘿嘿”一笑，“要是这种小伤再来几回，一命呜呼了可别来找和尚我。”
　　“卧龙若是在你手里一命呜呼，自然不是我找你。”桑浮泪眉眼弯弯，白哲的手指抚着陶瓷杯沿，“赵宫主那你就要好好去解释解释了。”
　　听到“赵宫主”几个字，左老二眼皮直跳，那个冤大头可惹不得，若是哪天得罪了他，还是趁早自己了断的好。
　　“喂，臭和尚！”知道左老二不敢动自己，青子歆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快带我去小龙那。”
　　左老二自怨自怜，摸着头带着青子歆往里院走去：“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欺负和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