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同人集》乱反射

3、太阳之国

　　米罗手里托着盛红酒的高脚杯，心不在焉地晃着。他形状姣好的双眼带着显而易见却让人无法琢磨的企图，细细地观察在场的每一个人。
　　酒会现场的灯光璀灿，反复折射后的光线让人不禁联想起白昼。但这却是夜晚特有的喧闹，带着白天无法诱发的热情与活力。
　　穿晚装的轻香四溢的若即若离的女人们，穿西服的谈吐温文的点到为止的男人们，会场上所有人似乎都处在弹性的融合状态中，既亲近也不远离。
　　不过米罗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同样带有企图的目光在露骨地上下打量他，那目光来自一个年轻男人，轻狂花哨的领带轻狂华丽的眼神。
　　米罗朝那人举杯，附带一个与杯中美酒相称的醇香笑容。
　　接下来的故事在另一个地点发生。两个俊俏的男人一同走进酒店最高层的同一间豪华套房，然后门轻轻关住了。
　　半小时以后门又被打开。米罗站在门口，带着满足与恶作剧的邪气笑容。他伸出左手中指抹掉了嘴角残留的血色的红。
　　今晚月光好，照得人亢奋。
　　米罗轻松地走在街上伸手把束着头发的绳带解开，借着微暖的风摇摇头。
　　今晚月光好，狼人先生却见不着踪影。
　　夜晚是他一个人的。
　　米罗这么想着，张大嘴打了一个哈欠，上颚的部分露出两颗明显锋利尖锐的犬齿。
　　路灯像是也困了，止不住眨眼。米罗偶尔踢起一块小石子，滚动的声音清晰地敲击着耳膜。前面是个小十字路口，四盏路灯坏了三盏。
　　米罗在路口边沿停住了脚步，因为有这种令他驻足的理由。
　　唯一亮着的灯光下有人安静地站着，时光的波动触到他的身体后便停止`碎裂成过去的残骸，留下些微古老腐坏的味道。眼里有数说不尽的苍凉和明亮。石青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没有华美的感觉，倒像是有了年纪的纸张泛着与岁月磨合后温柔纯净的光感。
　　米罗一眼看出了，他是与自己相同的，游离于时间之外的美丽。
　　今晚月光好，米罗心情大好。
　　他从头上摘下一顶并不存在的帽子，手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后停在胸前，深深鞠了一躬。吸血鬼米罗的见面礼。
　　可当再抬起头时，期待中的同类已经消失了踪影。米罗多少有点惊喜落空的感觉。
　　一座普通公寓前，米罗扣门四声。里面传出苍老沙哑的声音要求他对口令。
　　“世界上谁最美？”
　　“米罗！”米罗靠在门上抠着指甲随便胡扯。里面的声音却和米罗开玩笑的口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声音严肃得像假的一样：“......你这样我是不会让你进来的。”
　　“啊~~~~知道了知道了。世界上最美的人是童虎！这可以了吧。”
　　门开了，部分不太亮的光线被分配在一个瘦小的老人身上。米罗敲着童虎的肩膀说房东大人，你整天这样神秘兮兮的反倒招人怀疑。童虎哼了一声，抬起下巴仰视米罗：知道就早些回来。米罗当着没听见，哼着歌跳上楼去了。
　　阿布罗迪像是个灵感突然降临的诗人，伏在桌面上忙着低头抄抄写写。米罗在他的背后伸着头想看个究竟。
　　别妨碍我。阿布罗迪声音闷闷的说。米罗抬手做无奈状，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然后窝进阿布罗迪对面的沙发里。
　　米罗说，告诉你个好事。阿布罗迪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今天遇到了一个同类，绝对符合审美。
　　听到这个阿布罗迪总算肯抬眼与米罗对视，过了一会儿又埋头忙碌。他从快要倒塌的书堆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然后努力试着把它展平。
　　把他拉来当同伴，阿布罗迪说。米罗皱皱眉说我想呢，可人家似乎不愿意，走了。
　　屋里只有阿布罗迪桌上的台灯亮着，米罗走到墙边把日光灯打开。似乎是对相对较强的光线感到不适应，阿布罗迪眯起了眼睛。
　　眯起眼睛的吸血鬼是美丽的，像天空暧昧的颜色。
　　米罗莫名其妙地想让阿布罗迪把这句经典写下来。
　　没什么其他事情可说，米罗最后一次试着认清阿布罗迪像画鬼符一样写在稿纸上的字迹，结果是令人发指的。他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去。
　　“关灯。”阿布罗迪说。
　　阿布罗迪喜欢在自己的棺材里填满玫瑰花瓣。米罗奚落了他好久。
　　米罗喜欢不穿衣服睡在馆材里。阿布罗迪鄙视了他好久。
　　米罗对门的修罗睡在任何地方手里都离不开一把刀。阿布罗迪和米罗共同不屑他好久。
　　童虎老爷爷不收房租却喜欢半夜和人对暗号。
　　迪斯威胁他说再换我记不住的暗号，总有一天把你吸成人肉干。
　　童虎气定神闲，乐乐呵呵地说我这不已经是干燥过了的终级形态么。
　　米罗觉得没有生命的日子依旧美好，白天尽情睡觉，晚上放肆喧闹，容貌永远不老。
　　几天后的晚上，当然也只能是晚上，米罗又在那个十字路口停下。这是一个命运懈逅的好地点。孤单的路灯最近又要被春天长势猛烈的树枝树叶完全遮蔽住了。米罗抬起头发现路口正中央的上空电线电缆由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黑鸦鸦地搅成杂乱的一团，很有非现代化的朴素与笨拙。
　　要站在这里做命运的抉择，可心情始终如电线般盘旋在头顶......米罗发现自己越来越能瞎掰了，不知道是不是受阿布罗迪的神经小说影响。
　　走神的这段时间有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米罗身后。
　　猛然回头，米罗抑制不住地要笑出声来。命运真的让他和那个同类来了一场邂逅。
　　米罗想童虎又有机会改暗号了，因为每次楼里新搬进一位老爷爷的暗号就要强行更换一回。他想阿布罗迪的小说又要有新题材了，从一个人类女人与两个吸血鬼的三角恋转变成四角恋。他想他又找到一名同伴了，快乐是要分享的。
　　他想伸出手想说欢迎加入我们，黑夜从此为你展开。然而那个人安静的微笑把米罗的一切想法都无声拒绝了。他伸出细长苍白的手指指向太阳初升的方向。
　　他说抱歉我没法为你提供更改暗号的机会或者当小说素材，我也没什么能与你分享。我要等那个太阳升起来。
　　我要看那个太阳升起来．
　　有几秒钟米罗感到从未有过的液体迅速蹿遍他的全身，抚过皮肤渗入骨髓。他的身体从来都是冰冷，那几秒钟却远比冰冷更令他无法形容，不敢形容。
　　米罗转身跑开，半截又突然停下面对着那个想法怪异的人，他大喊傻瓜你会死的！
　　你会被太阳烧死的！
　　阿布罗迪的房间敞着门开着窗正在通风中，玫瑰的香气在楼道里丝丝缕缕也闻得到。他悠闲地靠在椅子上，手里是一杯红色液体，粘稠的感觉外加似乎有沉淀物，让这杯东西看起来更像番茄汁。
　　米罗问你手里那是什么？西红柿汁？
　　阿布罗迪嘬了一小口说，是血浆，童虎帮忙弄到的，有不少，你也有份。
　　米罗撇嘴说我才不喝这东西。
　　鲜血是上等料理，输血用血浆就只配做方便面。吸血鬼没有靠方便面过活的道理。
　　没有。
　　神秘的石青色头发的男子。米罗白天第一次失眠了，辗转反侧。
　　如果能够轻易地运用读心术，那代表他最少活过了三个世纪。三个世纪根本不能算做永生。
　　时间的死灰突然决堤，铺天盖地地朝米罗倾压而来。辗转反侧，越挣扎陷得越深越快，不能呼吸。
　　米罗一脚踹开了馆材盖 。
　　窗帘厚重地下垂，阳光被隔绝在外，屋子里聚集了近三十年的黑暗。
　　童虎发现米罗这几天罕见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在阿布罗迪修罗还有迪斯统统归巢以后依然有人敲了公寓的门。
　　童虎很平静：“世界上谁最美？”
　　门外的人迟疑一阵，接着轻声笑语地试探。
　　“冰河？.......”
　　童虎全身一震，这个暗号是三十年以前的。
　　“好像不对，我想想......卡妙？算了，童虎你的口令改得太快我记不住了。”
　　童虎猛地拉开门。
　　石青色的头发带动着一丝微风，有灰尘抖落。
　　卡妙.......你怎么........童虎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看不清是惊喜或者别的什么。
　　卡妙的微笑好像早已经随着时间一同凝固。他说我想回来看一眼 。童虎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看不清是悲伤或者别的什么。
　　米罗在看到卡妙的脸时完全是与童虎的五味陈杂不同的另一种表情。完完全全的高兴，欣喜若狂。
　　卡妙说，我还没有死，想回来看看。
　　欣喜若狂。
　　卡妙说但我总会死的，很快。就好像他在告诉米罗，血是红的，番茄汁也是红的。
　　米罗从未发现自己的脾气如此极端。他慌了神，手放在卡妙肩上，又拿开，去拉卡妙的胳膊，有放手。他说你看我们才见过两次面，也许会成为好伙伴也说不定。你看活在黑暗里不也很快乐就像我一样。你看......
　　卡妙笑了，固定的从容。他说你不用怕，永生是你的权利，也是我的。权利是可以放弃的，而我放弃我的权利，这基本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米罗的脸又苍白了一层，看不出来，这是他感受到的。他还感受到了恐惧伴随着泛白的天边逐渐向空中翻腾，就快要随着那散漫的阳光笼罩大地。
　　卡妙抬头看了看表，说时间不早我该走了，再见。
　　街上零星有晨练或者赶早班车的人，卡妙笑着走出公寓的门口，成为人群中的一员。他看上去仅仅是个沾染了尘世的普通人，脸庞憔悴背影疲惫。
　　米罗又在屋子里憋了一星期，靠着血浆充饥。
　　卡妙仔细想过了，他大概能确定自己是四百多岁。有一阵他也无聊到想撞墙，但总还是找借口想留在这个不给他太多空间的世界上。后来借口，或者说得正大光明些，理由找到了。他决定为了一个头发有太阳般金黄的小男孩留下。
　　然而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小男孩生病的时候卡妙并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当时他心急如焚，并没有发现自己所做的事其实是个错误。
　　后来小男孩受不了饮人鲜血的日子，绝望，挣脱束缚燃成了太阳下的灰烬。
　　从此卡妙也再无希望。
　　死亡只是另一条道路。你会看见风吹草低绿意无边的草原，喷薄而出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