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爱》原兹

7、表白

　　尽管天还没有亮透，白云却从一片浓重的黑暗中醒过来。他看看手机，差不多六点了，又看看身边依旧熟睡的妻子，双唇开启，微微上弯，梦内一定很甜美。
　　他点了支烟，背靠着床头坐着吸烟，知道自己再也睡不着了。他与骆冰结婚已经四年了，儿子也快两岁，今天以前的生活和别的男人的生活或许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偶尔有过几次艳遇，但都成功地瞒过了骆冰，因此家庭生活风平浪静。事业上，与师兄大海合资撑起了那间不大也不少的公司，兴趣爱好上，结识一帮志同道合的武术发烧友，向学习李师傅的梅花拳，已有一定的造诣。离这辈子想达到的目标已经不远了，面对这样的生活境况，也许该满意了。但自从现见原兹后，特别是与她细说当年，他的情绪总在满意之外有些莫名其妙的躁动甚至是烦躁，他总有点不能自已的感觉。
　　“她还爱我吗？那天我看不出什么头绪。”白云苦涩地想，他甚至有几分妒意骆冰的好梦，他想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差，只是他看不到而已。
　　今天是星期天，骆冰休息，她总会起得很迟，不用再忙于煮早餐。往常这段时间骆冰应该在在厨房，正用煮粥，热气绕着她向上，还着惬意的温暖气氛，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那种感觉，因为习惯了。
　　白云到BB房看了一下儿子，他吮着大拇指入睡。帮他盖好被后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这样的心绪他不想让骆冰知道，女人毕竟比较敏感。
　　他回到公司，开始埋头工作，只有这样可以暂时让他不再想原兹。随手打开原兹修改后送过来的设计图，总体上已经没有多大问题，但发现在供热水系统的设计上有冲突，记忆中应该在标书上已经注明有自备锅炉，怎么还设计要购买一台热水炉，这明显是一个低级的错误。而且其他还有很多细致上的问题与原来的要求有出入。
　　白云看一下表，已经是早上九点了，按下了原兹的手机，电话那端传来原兹柔柔的声音，“您好，那位？”
　　“是我，白云。你的设计图有些方面在修改，想看看你有没有空谈下？”
　　“现在吗？今天是星期天！很急的吗？”
　　“哦，不太急，没有空就算吧。”
　　“这样？好吧，你吃了早餐没有？我还没有，你将图纸带过来，我在粥家庄等你，九点半，OK？”
　　原兹选了个临窗靠近公园的桌子坐下，早上起来时，游已经上班了，想约冰儿去逛商店，却接到白云的电话，看来想忙里偷闲也不行了。
　　原兹已经喝了两杯水了，白云还没有到，早上柔和的阳光照在她的肩上，感觉很温暖，并没有因为白云的迟到而受影响，也没有打算换个位置，或者说她想留在这片温暖的阳光中，感受一下久违了的生活轻松。公园内围拢了一群正在捉中国象棋与旁观的老人，另外几个在聊天，他们旁边有几个三四岁的小孩在追玩着，不远处的一张长椅上，坐着一对情侣在喁喁细语。目光所及的人都活得那么的自在，是因为他们都老了，还是他们还没有长大？原兹想，成年真的糟透了，总是无法回避压力，而且压力无处不在。
　　“来了很久？对不起，南海大道外面堵车，我已经尽快赶来了。”白云的声音传来。
　　“不是，是我早到，我叫了瑶柱白粥，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随便，我对食没有太多的讲究。”
　　白云跟着打从公文包内取出图纸，递到原兹跟前，说：“大体上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些细微的地方要修改，我已经用红笔圈了起来。但有一样你们出现了严重的错误，就是在供热水系统方面，我公司原来已经有一台锅炉，标书中有提到，上次与你定图时也提过，但为何你们还建议购买一台热水机？”
　　原兹翻到供水系统那份图纸，图纸的右下角签了小杰的名字，这是小杰负责的项目，但他出事后，自己心情糟透，竟没有审核就将小杰的初稿与其他的一齐送过去。原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一方面想着小杰，一方面自责，一时间一片沉默。
　　“对不起，是我们的错，回去我修改后明天送过来。”
　　“我看签名，应该不是你设计的吧，这样低级的错误作为一间你们这样专业的设计公司是不应该有的。你回去要好好教育他们吧，而且你身为主管也应该要自我检讨一下。”白云真诚地对原兹说。
　　“他——人都不在了，请你不要批评他，你以为你是谁！你没有这个资格来批评我的工作，更不要说我的下属。”原兹激动地说。
　　“怎么啦？作为一个朋友，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你这么激动干嘛？什么：他——人不在？”白云惊讶地问。
　　“他交通意外死了，只有23岁，他还那么年轻！为什么总是这样，好人总是没有好的结果！”雾气已经涌上原兹的双眸。
　　“对不起！”
　　“算啦！设计上还有什么地方要修改？”原兹心情一下了跌到低谷。
　　白云有点生气了，“你这样的态度，这样的语气，我还有什么好说，不说算啦，等你大小姐心情平伏我再打扰啦！”
　　“你这是什么意思？！”原兹也生气了。
　　“不是吗？小姐，你要知道，他死了，地球还在转，不因为他的死，全世界的人都因此而改变！你伤心、你难过，可以理解，但你要公私分明！我是你朋友，我可以体谅。但别的客户呢？你这样的情绪，不但影响你的工作，还会影响你们公司的形象！你自己想清楚我说得对不对？”白云大声对原兹吼叫。
　　原兹冲口而出：“对啊，我就是EQ太高了，对你这样铁石心肠的人还抱有希望，我真的要想清楚！”顿时，原兹用手掩着张到O型的嘴巴，目瞪口呆想：“我怎么说出来啦？！”
　　白云倒吸一口气，有些雀跃、有些胆怯、有些不安，望着原兹未干的泪眼，递了张纸巾过去，原兹一把抓到手里，马上去擦流出鼻孔的鼻涕，他却被原兹孩子气的举动惹出几分怜爱。原兹没有说话，她迷茫地看着白云，眼睛一眨不眨，等待着。
　　白云再也受不了，他竭力使自己镇定，但最终还是控制了不，他必须逃离，如果现在不马上走，那么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切都无法避免。
　　“对不起，我公司还有事急事要我去处理，我先走啦。”白云径直离开了餐馆。
　　来到大街上，白云像一个缺氧患都那样大口呼吸着空气，但心跳丝毫没有减弱，原兹梨花带雨的神情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仿佛触手可及。她的神情，她的目光，她的惹人怜爱的声音，她的一切一切都让白云感到仿如当年的冲击，这种感觉没有任何人包括他的妻子能代替，依然如此动人。
　　望着白云逃离，原兹有些无奈，公园里的那对情侣已经离开了，只有老人与孩子还在，阳光还越来越明媚，一切仿如回到原本的平静。刚端上来的粥还冒着热气，原兹一下子轻松起来，说了就说了，没有什么大不了，说出来反而卸下了心中的包袱。他有怎么样的反应，都无所谓，现在她只想忠于自己的感觉。现在她感到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