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头鬼]未神》暮期

4、第三章

　　“未神啊……”接近神明的意思么？吐出一个烟圈，奴良滑瓢这样想。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冰丽带我出来走走，半路上走散了，我就随便看看。”想到那个迷迷糊糊却很善良的女孩子，未神微微笑开，随意答道。
　　“这样啊，”奴良滑瓢显然对他很感兴趣，烟杆在手中打了个漂亮的旋，指向不远处的和室，“有没有兴趣和我这个老头子聊聊？”
　　老头子？
　　未神难掩诧异地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矮小的老人，应该……还不到六百岁吧，这样的年纪在妖怪中几乎可以算是青年，怎么也称不上是老头子啊。
　　等等。
　　未神忽而又皱起眉头，好像有什么很不协调的地方，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奇异的矛盾感。
　　奴良组第一代总大将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多变的脸色，好像是被什么疑难问题难住了一样，很是疑惑不解的样子。
　　看起来，很可爱。
　　奴良滑瓢大大方方地任他上下打量，暗自思忖自家儿子还真是带回来一个有意思的人。下一秒，却被少年一句轻飘飘的问话打破了悠然的心情。
　　“你……中了诅咒？”
　　惊愕抬头，牛鬼的刀已经再一次架在少年的脖颈，这次不是像刚刚威胁的意思，而是带上了畏的，满含着杀意和警惕的刀锋。
　　“你怎么知道？”难道是羽衣狐的奸细？牛鬼攥紧了手上的刀，眼睛微眯。总大将被羽衣狐诅咒的事情只有当初参加京都一战的妖怪和花开院秀元知道，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到底是从哪里听说的？
　　这样想着，刀刃更加贴近了少年纤细的脖颈，细白的皮肤眼见就要被划破，牛鬼的手却没有丝毫要收回的意思，反而更加的用力。
　　“哦呀，这是怎么回事，老头子？”即将划破脖颈的刀被修长的手指夹住，无法再向前推进，忽然出现的黑发高挑男子轻佻地问道。
　　灿金色的眼睛转过来，盯着未神，忽地勾起一抹笑：“你怎么在这里？”
　　“这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奴良鲤伴先生？”未神笑了，湖蓝色的眼睛里却不见半点笑意。明明说过等自己身体好了就告诉自己想知道的一切的妖怪，却在软禁了自己那么久之后，悠然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他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呵，看来你对我有很多不满啊，”奴良鲤伴反而笑了，示意一旁收刀的牛鬼退下，奴良鲤伴看了看自家老头子，闭着一只眼睛，悠然地笑着朝和室一歪头，“找个地方好好的聊聊吧，未神。”

　　“未神，你……不是这里的人吧？”奴良鲤伴依旧是闭着一只眼睛，唇角的笑意总是风流贵气，很有一种游戏人生的味道。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在未神心里掀起万丈波涛。
　　手指猛地收紧，湖蓝色的眼睛直视着眼前的妖怪：“恐怕……是这样的。”
　　“哦？”尾音因为十足的兴味而上挑，奴良鲤伴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少年紧握的手指，接着问道，“你不像人类，也不是妖怪，我很好奇哪，未神究竟是什么？”
　　“阵法师。”未神说道，湖蓝色的眼睛里碧波千顷，不见一点波涛，不是没有生机的死寂，而是被强自压抑着的，故作的平静，或者说，冷静。
　　“阵法师？”奴良滑瓢好奇道，“我还真没听说过，能清楚的解释一下么？”
　　“如同阴阳师依据阴阳五行调理阴阳，阵法师的职责，是调理自然的平衡。”未神端起茶杯，垂眸看着杯子里上浮又沉下的片片茶叶，想起了第一次爷爷将他抱在膝头，一点点告诉他未神一族的荣耀和职责。
　　“未神，源自创世神最后一滴遗落人间的血液，是最后的神之末裔。以血脉为牵引，以血脉为力量，维系自然平衡，护卫世间法则。所谓阵法师，只是出自于未神血脉，调理自然时的世称。”
　　“神之末裔？听起来好像很伟大嘛，那么未知世界的阵法师，你为何来到这里？不去调理自然，好像有点失责吧？以姓为名，也就是说你是未神的象征，地位肯定不低，贸然出现在这里，是有什么变故么？”奴良鲤伴对所谓“神之末裔”不置可否，随意问道。
　　本是随口一个问题，却诧异地看到少年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指尖。坐直了身子，奴良鲤伴难得的皱起眉头。
　　微微垂着头，淡金色的碎发在精致的脸上打下阴影，遮住了那双漂亮的湖蓝色眼睛。少年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悲伤，抑或是因为愤怒。
　　“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么？”少年清朗的声音还在微微的颤抖，传入听觉敏锐的妖怪耳中时分外明显。
　　奴良鲤伴和自家老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看这个样子，肯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吧。特意去挖别人的伤口，终究是有些残忍了，那还只是一个孩子。
　　喝了口茶，未神闭上眼睛，压下翻涌而上的种种情绪，再睁开眼睛时，已是平静如昔。
　　奴良滑瓢瞥了一眼，暗自摇摇头。这个孩子这样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恐怕不是好事啊。
　　“奴良先生，我很快就会离开，不会给你们再增添麻烦。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所以不用太过防备我，阵法师和阴阳师不同，并不针对妖怪。”未神说着，站起身朝两人微鞠一躬，垂首道，“感谢你们的收留，我会报答的。”
　　说完，转身就要朝外走，却被人一把抓住手腕，再没有办法迈开一步。
　　熟悉的场景，未神回过头，针对上一双和初遇时一样的灿金色眼睛：“奴良先生还有什么事么？”
　　“你对这里还什么都不了解吧？出了奴良组，对这个世界完全陌生的你要怎么活下去？”
　　“这个，就不劳奴良鲤伴先生操心了。”明显是敷衍的回答，不知为何激起了奴良鲤伴的怒气。
　　“哦？不劳我操心？你要是莫名其妙死掉了，我这个恩人要怎么得到你的报答？”近乎耍赖的回答，奴良鲤伴好心情地看着少年睁大的眼睛，打横抱起少年向外走去，“所以说，在回报我之前，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吧。”
　　“老头子，我先把这个小鬼带走了。”
　　奴良滑瓢看着自家儿子强行抱走少年阵法师，呵呵笑着，没有发表意见。
　　年轻真好啊，鲤伴这个样子，可真是很久都没见到了。

　　从惊愕中回过神的阵法师回过神，已经男人打横抱着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呆在这里？继续就那样被你关在院子里软禁么？”对方不按套路出牌的行动激起了少年的愤怒，冷笑着，未神满是嘲讽地开口。
　　“软禁？你说是就是吧。”奴良鲤伴扫他一眼，毫不在意的答道。
　　少年湖蓝色的眼睛因为愤怒，眼角微微上挑，有一种燃烧一般的炽烈明亮，格外引人，漂亮的不可思议。
　　比一味压抑自己的时候好多了，总是强自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把什么都埋在心底，到底是个孩子，稍微撩拨一下就压不住了。
　　这样想着，手上抱着少年的动作却是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
　　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呢。
　　方才十七岁的少年娇生惯养的身体如何能与身为妖怪之首，支配全江户的奴良鲤伴相抗衡，少年用尽了全力的挣扎对奴良鲤伴来说也不过是轻而易举就能制住的动作。
　　腰间的双手明明动作并不怎样粗鲁，可是却磐石一般坚固，怎么都挣不开。男人灿金色的眼睛里好像是纵容调皮的孩子胡闹任性的神色，更是将生性自持骄傲的少年撩拨起强烈的怒意。
　　“奴良鲤伴，放开我！”
　　愤怒的吼声并没有得到半点反应，奴良鲤伴充耳不闻，脚下的步子仍是那样闲庭漫步的怡然。
　　奴良组大大小小的妖怪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无所不能的二代目，抱着一个漂亮的不可思议的少年走进一个景致雅意的独立庭院，关上了门。
　　“呐，首无。”呆滞中的毛娼妓拽了拽身边俊秀青年的袖子。
　　“啊？”同样呆滞中的首无愣愣地答道。
　　“那个，是二代目吧？他抱着的，是个男孩子吧？”
　　“……应该吧……”
　　无语中的两个人默默目送二代目关上院子的门。

作者有话说

　　久违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