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毫江湖》蹦蹦哒哒的小兔

8、尴尬的告白

　　在雷柔微的安排下，林渊鱼和莫企羡两人在雷柔微城东的小宅里落脚了。房子很小，一个小厨房，另一个房间，用木墙分开了里间和外间。里间里只有一张床。外间也只是简单的摆了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茅厕得出门走几步。
　　林渊鱼和莫企羡两人一路上也风餐露宿地熬过来了，所以对这个简陋的小宅倒也觉得满足了。虽然两人在路上一直形影不离，甚至在野外露宿时也常常互相挨着入睡。但是安定下来后再睡在一起，总是觉得不妥。于是林渊鱼跑去买了一张二手旧榻放在里间，并扯了一大块布当帘子把床和榻隔开。莫企羡睡床，林渊鱼则睡榻。
　　晚上，两人都辗转反侧地失眠了。
　　似乎不知不觉之中，已经习惯了靠着温暖的怀抱入睡，此时竟觉得令人心慌的空虚和寒冷。
　　习惯的力量真是可怕。莫企羡咬着嘴唇，把头深深地埋在枕头里。二十年来不都是这么过来了吗？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渊鱼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奇怪，他一向睡眠极好，从不挑床，现在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听到莫企羡闷闷的叹气声，知道他也没睡着。
　　“企羡，这床不舒服吗？”
　　“不是。”
　　“是不是身体又难受了？”
　　“没有。”
　　“想家了？”
　　莫企羡翻了翻白眼：“我不是小孩子！”
　　“噢。”林渊鱼不知说什么，只好闭上嘴。
　　过了一会儿，莫企羡闷闷的声音又传来了：“我不舒服。”
　　话刚落下，林渊鱼已钻进莫企羡的床帘，把手直接伸进被子里摸脉。黑暗中无法视物，林渊鱼在莫企羡身上东摸西碰了一番才找到正确的位置。
　　林渊鱼疑惑地说：“脉象没问题啊。”
　　莫企羡脸都快烧起来了，一把抓住林渊鱼的手，咬着牙道：“林渊鱼！你在干什么？”
　　林渊鱼眨眨眼，“检查身体啊。”
　　“你，你注意一点好不好，我可是个正常的男人！”
　　“企羡，你自然是男人。虽然你长相偏柔，但我不会把你误会成女子的，你放心。”
　　“……”
　　莫企羡觉得很无力。这个笨蛋，是真不知道还是在打马虎眼？想想他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举止，是不是他对哪个男的都这么这么没防备？
　　等等。莫企羡突然愣住了。两个人都是男人，本来就没什么可防备的，但自己这么强烈的反应……难不成……
　　那种感觉，不仅仅是好感，不仅仅是占有欲，而是……
　　他真的喜欢上一个男人？
　　莫企羡瞬间身体冰凉，脸上却愈加的发烫，他哀嚎着用被子蒙住了头。
　　他真的病了，且无可救药。
　　林渊鱼被莫企羡突然冒出的哀嚎声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摸，只摸到一个被子裹成的大球。林渊鱼干脆用力地扯被子，扒了半天，才捞出莫企羡的头，手上传来的皮肤温度竟是灼热。
　　林渊鱼吓坏了，干脆整个人钻进床帘，双手捧着莫企羡的脸对着自己：“你到底怎么了？哪里难受？”
　　莫企羡咬着下唇，心里惊涛骇浪地翻滚。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是悬崖勒马？还是永劫不复？
　　可是，还能放得开吗？
　　一阵死寂的沉默。
　　“企羡？”
　　莫企羡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双唇颤抖地问：“如果我要坠入地狱，你会陪我一起去吗"
　　林渊鱼搂住莫企羡，“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如果我拉着你一起毁灭，你会恨我吗？”
　　莫企羡伸手死死地抱住了林渊鱼，把下颌抵他的头顶上，林渊鱼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莫企羡剧烈的心跳和冰凉身体无助的颤抖。
　　这个男人，脆弱得令人心痛。
　　莫企羡伸手抬起林渊鱼的下颌：“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即使你是男子，这辈子我也绝不放你走！”
　　说完俯下头，不容拒绝的狠狠地吻向林渊鱼的嘴唇，啃咬舔舐，甚至舌头也伸了进来用力的吸允。带着慌乱的气息，仿佛溺水的人要抓住浮木一般，绝望地颤抖。
　　如果这是宿命，就让你陪着我永远沉沦不醒吧！
　　林渊鱼呆住了，完全不能动弹，也无法呼吸，直到脖子被迫向后仰成一个难以忍受的弧度，刚要挣扎，却尝到一种咸涩的液体流到嘴里。他颤抖着伸出手，摸到莫企羡脸上一片濡湿。
　　他，竟是哭了。
　　林渊鱼用尽力气终于挣扎开，用双手撑着莫企羡的双肩，喘息着问：“你，你这是怎么了？”
　　莫企羡流着泪，笑得妖艳又凄凉：“我喜欢上了你。我竟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你骂我也好，打我也罢，我喜欢上了，就不会放开了，你若要走，除非……杀了我。”
　　林渊鱼呆呆的，半天，才喃喃地说道：“……可是，我是女的……”
　　仿佛九天降雷，莫企羡石化了。
　　他的双手已经自动的爬到林渊鱼的胸口。
　　非常非常的平坦。
　　林渊鱼咬牙红脸挥开莫企羡的手，说：“我发育慢！又缠了布条，怎么着？有意见啊？！”
　　莫企羡脸上还挂着泪，呆呆的又楞了一会，突然很想大笑又很想抱头痛哭。刚才悲伤而绝望的情绪被一扫而空。林渊鱼竟是女子！女子！可那么一来，他刚才那么死去活来的挣扎和告白又算什么？！天大的一个笑话！骗子！把他的眼泪还回来！真是丢脸丢彻底了。他木然地倒下，木然地拉过被子盖过头，木然地捂着脸。然后发出惨烈的咆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让我死了算了！”
　　莫企羡别扭地害羞了。
　　第二天醒来，林渊鱼虽觉尴尬仍然和往常一样带着阳光微笑伺候莫大少爷。而莫企羡却别扭地总拧着头不看她，偶尔趁林渊鱼不注意时才从眼角瞥她一眼，待林渊鱼发觉而转过头来时，他又转过眼珠子装着看另一处。连话都不吭一声。只是脸色不那么苍白了，总是泛着一层淡淡的粉红。
　　林渊鱼嘴角微抖，真是个别扭傲娇的男人啊！！
　　可是，她才是女人啊！被非礼害羞闹别扭的应该是她才对！为什么一到他们身上，境况总是反过来，竟然要一个被强吻的女子反过来哄那个始作俑者的男人——只不过，她也不是很介意就是了。林渊鱼抚额叹息。师父啊，您老人家没教过徒儿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呐？
　　莫企羡又偷偷瞟了林渊鱼一眼，看见她甚是苦恼的样子，以为她厌恶地想甩开他，他皱了皱眉，咳了一声，终于开口了。
　　“小鱼，你要对我负责！”
　　林渊鱼差点栽倒。他、他说什么？
　　莫企羡昂着头拧着脖子道：“把我拐出府的人是不是你？”
　　林渊鱼点点头。
　　“装成男人靠近我让我放下防备之心的是不是你？”
　　林渊鱼点点头。
　　“那个晚上在城外树林里是不是你自己转过身来吻我的？”
　　林渊鱼点点头：“可那是意外……”
　　“把我身体摸了个遍的人是不是你？”
　　林渊鱼点点头：“那是为了治病……”
　　“所以，你要负责，不能始乱终弃！”
　　……
　　为什么说到最后，就全成了她的错，而且她还无法反驳呢？林渊鱼对天垂泪。
　　“你为什么好端端的装成男子？难道真的早就对我怀有不良企图吗？”
　　“呸！”林渊鱼红着脸啐道，“我也不清楚，小时候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被师父带走之前我就一直被扮成男孩的样子，后来师父也没让我改回来，甚至在碧落山庄除了师父，没人知道我是女子。这么多年习惯了，我几乎都忘了自己是女的。所以，让你误会和痛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莫企羡红了红脸，又问道：“连沈无忧也不知道吗？”
　　林渊鱼很奇怪莫企羡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他，摇摇头说：“应该是不知道的。”
　　莫企羡平衡了，看来痛苦的不止他一个。顿时露出诡异的笑容。
　　但是，突然又一个问题浮现：林渊鱼没事就喜欢看男人，以前觉得不爽，鉴于他是男子，也就忍了，但是，她可是女子啊！这么明目张胆地看男人成何体统？万一两人一不小心对上眼，天雷勾动地火怎么办？
　　莫企羡望着那个粗线条的木头女人，突然陷入了一种前途坎坷辛劳的悲哀中，垮下的肩膀显得无比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