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物语》象牙塔的沙漏

5、第四章

　　“啪嗒啪嗒”雨水敲击屋檐，落在泥土。
　　弥漫的浓雾，模糊了一个世界。

　　所谓雨念，总是带着几分愁绪。锥生甚至记不清是第几次因为纷然涌上的情感而痛苦。雨落，凋敝而静寂的世界，零落的如火椿花，鱼池淅淅沥沥满溢了，苍翠青松小径溅起的泥星……他忽然想起家里【后】庭那些高高的花菖蒲，深红浅红粉白蓝紫交杂一片，和花丛间嬉笑的少年一起编织成幼年最璀璨的记忆。璀璨，但是回不去了，注定陨落的辰星……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带着溺水般的压抑，潮湿沉闷，“锥生君也会这么多愁善感？啧，真是难以想象。”

　　然后锥生回头，满脸的水渍吓坏了适才揶揄取乐的人。
　　“你，怎么了……”

　　直到清澈的液体注入白瓷，发出泠泠之音，浓郁酒香飘散迷离浓雾笼罩的世界，视野渐渐清晰，剥离开不堪重负的内心纠缠着的虚幻假象，锥生看着那个红眸棕发的人，眼底泛滥潮气，“雨水溅落脸上了，没什么。”
　　“这样……”旋转手中的瓷杯，玖兰叹息似的吐出一个音节，而后仰头饮尽杯中酒，“要试试吗？烈酒入喉，没准什么都过去了。”
　　而锥生只是无言。
　　身后的人也没有走开。

　　“怎么到这里来喝酒？下雨了。”平淡的语气，仿佛不曾发生过什么。
　　“这是我的习惯，你呢？”支起下颌，玖兰的眼神有些飘渺，穿透遥远的过去，不知焦点在那里，不知最终会落在哪里。
　　“一样。”
　　于是玖兰看到那只与白瓷几乎无差的泛着细腻光泽的手，纤长指间的瓷杯宛如化开。他不知道锥生会喝酒，或者只是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喝酒，猛灌进口中，一杯接着一杯，近乎豪放的姿态。只是看着都能够感受到喉咙里灼烧的感觉，干渴，快要撕裂般的……
　　直到脸上出现不正常的晕红，他那种拼命的样子，狠绝的眼神，深深震颤了玖兰，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绝无仅有。

　　“可以了。”再不阻止玖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那种困兽一般的眼神却如同自己的写照，无法置之不理。
　　锥生甩开玖兰的那下用力很大，玖兰后退好几步才站稳。后者不自觉地眯起眼睛，眼中凶光一闪而过，然后他扑了过去，不似自己应有的行为。
　　瓷杯滚落，转了几个圈，杯底映出华光。
　　两个人就这样扭打起来，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锥生发狠，掐在玖兰颈动脉上的手渐渐收力，紧咬的牙齿间传来阵阵寒意，像对待仇人一般。呼吸不畅的瞬间，玖兰一只手摸向锥生的腰侧，一只手钳住掐在脖颈上的手。
　　突然地发痒的感觉让锥生无力，玖兰趁此机会掌握主动，翻了个身把锥生压住，钳住他的手没有丝毫放松。而锥生只是略微发愣，之后张口咬在玖兰颈侧。
　　剧痛让玖兰倒吸一口冷气，“你属狗的吗？”声音低沉，沾染上些微痛楚。
　　铁锈味溢满口腔锥生才松了口，发现玖兰看向他复杂莫名的眼神，“是啊，无家可归的野狗。”

　　“扑嗵”，池鱼跃出水面又很快沉下去。
　　玖兰半晌不语，起来整了整扭打中扯乱的衣裳，然后平静的扯起锥生，扶他站稳后一巴掌抽了过去，“被夺走的东西再抢夺回来就是了，一个人自怨自伤是男人该有的行为吗？还是说你已经放弃了……想死就死透一点，不要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让我唾弃你。”
　　低垂着头，无法看清表情。锥生维持着身体偏向一边的姿势，慢慢站正，“谢谢。”

　　月光铺在木地板上，零碎了一地残渍。
　　许久之后，玖兰开口，“锥生君你记得，唯有跌在最深谷才知道反抗。我在很早之前就发现仅凭一个尊贵的虚衔是无法保护住什么的，那么，唯有让自己变得强大，更强大。温柔着痛，显眼的黑暗，收敛与放纵要合时宜……隐忍，如果不懂的话，你就没有必要再留下了。”

　　薄雾渐渐散去，逐渐明晰的未来，可以握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