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碧池菡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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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紫蝶正要像往常一样准时去正房用饭。刚推开绛云轩的木门，就见周妈拎着食盒杵在门口。
“小姐”，周妈笑着，但那笑却格外牵强。
“周妈，你怎么来了？”紫蝶诧异道。
“方太太让我来的，她说以后你就在这里用饭，不必过去跟他们一起挤了。”周妈一急就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又把太太叫成了方太太。
“为什么？”紫蝶问，其实她也不愿去看方老太太那张老脸，只是一时有点莫名其妙。
“呃，呃……，是因为这绛云轩离餐厅太远了，你跑来跑去的不大方便。”周妈说这几句话的时候，额上的汗珠子都掉了下来。“这鬼天气，太热了，”她举起袖子擦拭着汗。
刚才林玉瑞当着她面说的话她可是宁肯死了也不会跟小姐说的，小姐这么单纯、这么善良，哪会是她口中所说的克父克母的扫巴星，这一切都怨那场瘟疫，跟小姐有什么关系，她愤愤不平地想着，还有那个习太太，一听这话，也是一脸嫌弃的样子，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都会妨害到她似的，这些有钱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凉薄。
“这样也好，正好乐得清闲，不用去看谁的脸色，”紫蝶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随手揭开了食盒。
一菜、一汤、一饭，极简单、清淡，紫蝶却不嫌弃，无拘无束远比吃山珍海味惬意的多。
“够吃吗？”周妈担心地问。
“够了”，紫蝶抹了一下嘴巴，笑道，“很好吃。”
周妈舒了一口气，小姐还小，看不出人心的复杂。
“小姐，你以后远着点习少爷”，周妈悄悄道，“听说今天他拉着你的手满园子跑。”
“为什么？”紫蝶忽闪着大眼睛，拧着弯弯的眉毛不解道。
“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皮娇肉贵的，招惹不得。而且，我听说……”，周妈住了口。
“又怎么了，周妈，你说啊”，紫蝶扯着周妈的衣袖道。
“听说习太太看中了蕊洁小姐，想给习少爷定下来做媳妇呢！”周妈叹着气道。
“这很好啊，只不过，你为什么让我远着那个习宇勋呢？”
“小姐，男女授受不亲。况且，习少爷身份尊贵，又要定人家了。你们这样，别人会说闲话的。而且，而且……，太太也会容不下你的。”周妈压低了嗓门，用长满老茧的手掌，轻轻摩挲着紫蝶一头柔软、黑顺的头发。这孩子打小就生得眉目如画，人见人爱，只可惜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这样的容貌，保不准会让人看不顺眼。
“我懂了，以后不跟他玩就是了，你放心吧。”紫蝶拉着周妈的手轻轻摇晃着，“周妈，你给我讲个故事吧，我好长时间没有听到你讲故事了。”
“好，好”，周妈笑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小姐还是这么依赖自己呢。
“从前，有个财主家，生了个小姐，这小姐长得是非常漂亮，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谁见了都想抱一下。可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头上却长了个两个尖尖的角。财主苦恼极了，到处寻医问药，可是谁也去不掉那两个角。
后来啊，财主就贴出告示，谁要能把小姐的怪病治好，就把小姐许配给他。有一天，财主家来了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年轻人……”
看着床上已然熟睡的紫蝶，眉眼弯弯，嘴角轻扬，周妈小心翼翼地抽出被她拉着的手，轻轻把被子掖好，带上房门。
午后，天气闷热，紫蝶把窗户全部打开了，房间里还是一丝凉风也没有，她只穿了件粉色布衫，还是觉得热。知了在远处的大树上聒噪个不停，躺在床上准备午休的她出了一身细细的汗，最后还是决定去翼然厅凉快会儿。穿过悠长的花*径，终于到了细石铺成的林荫路上，那碎金子般阳光细细照在她身上，映得她如碧池中的一支菡萏，清新喜人。
“一朵，两朵，三朵，……”，她一边走，一边认真地数着水池中的荷花。
“不用数了，今天开了很多，你数不完的”，一道白影从亭子的一角转到她面前，吓得紫蝶倒退了两三步才收住脚。
她抬起头，眼睛被太阳晃的睁不开，只得弯着一双大眼怒视着对方，“又是你，干嘛老是无缘无故吓人！”
“我想找你玩，可他们都不告诉我你住哪，我就只有在这里等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回去了。你让我等了很久哎。”习宇勋一笑就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衬着弯弯的眼睛，紫蝶突然觉得这个小男孩长得挺讨人喜欢的。
“我们去看鸳鸯吧，刚才我还看它们打架呢。”习宇勋上前欲拉住紫蝶的手，紫蝶用力甩开。
“你怎么了？”习宇勋好脾气地陪笑道。
紫蝶别过脸，闷声道：“我不喜欢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可我喜欢你，我想跟你一起玩。”穿着白色洋服的习宇勋一脸的挫败，眼睛里咕嘟咕嘟冒着怒气，固执地将左手伸向紫蝶。
紫蝶和他对峙着，但习宇勋执拗的眸子瞅得她心慌。她自知理亏地低了眉眼，转身向绛云轩跑去，她怕再多待一秒钟就会把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掌心，任他牵着满园子跑。
习宇勋怔怔地站在远地，看着远去的小小身影。那乌黑发辫上的红色蝴蝶结随风翩阡着，像团火一样烙在了他的心中，有点烫，也有点凉。
转眼之间，学生们放了暑假。蕊洁和卓凡再加上一个宇勋，顿时让平静的方家热闹了起来。为了避开宇勋，紫蝶整日待在绛云轩里写写画画，就连平日最喜欢去的翼然亭也不大去了，只为避开他。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紫蝶正趴在桌上临摹着窗外的一只小鸟，就听得外面有人说话：“我的表妹就住在这里，我们进去瞧瞧她吧。”
是蕊洁，紫蝶放下了手中的笔，冲出去开门。
门前站了两个人，手牵着手，是习宇勋和蕊洁。虽然两个人年纪都尚小，但并肩站在那里真的就像珠联璧合般让人移不开眼睛。紫蝶的笑僵在脸上，呆呆地看着他们，一时竟忘记了打招呼。习宇勋好似也没料到出来的是紫蝶，一时也呆了。
蕊洁笑道：“我表妹，紫蝶。”又对紫蝶道：“这是宇勋表哥。”紫蝶方如梦初醒，微笑着点了点头，宇勋也恢复了常态，淡淡、生疏地回以一笑，一只手依然亲密地和蕊洁牵在一起。
“怎么不邀请我们进去坐会，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蕊洁笑靥如花。
“这是你画的？真漂亮！”蕊洁一进门就发现了黄花梨桌上的那幅画。
“不好看。”紫蝶抢上前去，站在桌子前，不让她看。
“爹已经帮你找好了学校，省城一中，暑假过后我们四个一起上学。”蕊洁看着紫蝶笑道。
“真的吗？”紫蝶雀跃起来，在她看来，什么都不会比上学更有吸引力了。
“是的，我，你，宇勋，卓凡，我们四个都在一所学校。”蕊洁开心地拉着紫蝶的手，难得看到她这么高兴。
“不过我和宇勋比你和卓凡高一个年级，因为宇勋在国外受的教育程度高，你和卓凡同年级。”
宇勋站在蕊洁的后面，脸隐藏在阴影中，看着对面那张灿若桃花的笑脸，心中有点莫名的酸涩。她竟然是蕊洁的表妹。
“对了，你怎么不过去和我们一起吃饭了呢？娘说你嫌路远，是这样吗？”
“嗯”，紫蝶点了点头，本来就是寄人篱下，何苦再多惹麻烦呢。
“有空我再来找你玩，宇勋，我们走吧。”
紫蝶将他们送到门口，侧身隐在枝叶扶苏的篱笆中看他们远去。仿佛无意般，宇勋回头看了一眼，紫蝶连忙向阴影深处躲去。他跟蕊洁姐姐做朋友比跟自己做朋友要般配得多呢。
但心中却有点不知所以然的酸涩，仿佛幼时家中的那只小白犬被母亲送给了隔壁的阿巧，纵然万般不舍，但还得看它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碧池菡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