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清影》月熙然

12、第十二章 滠山夜雨（2）

　　紫蝶伏在他背上，被风雨吹得抬不起头来，只觉得对方宽宽的肩膀很能安定人心，刚才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慢慢落回了胸腔中。

　　山路湿滑难行，再加之狂风骤雨，才走了十几米，对方的呼吸已经逐渐粗重。趁着他停步休息的间歇，紫蝶低声道：“放下来，我自己走吧。”

　　他扭过了头，狭长的一双凤目里满是嘲弄：“你走得动？”

　　紫蝶透过雨帘，这才看清对方挺直的鼻梁，讥诮的嘴角，不由失声叫道：“是你，裴煜！”

　　裴煜冷哼了一声，迈开腿，又继续向上攀爬。紫蝶俯在他的背上，隔着柔滑的布衫，感受着他肌肉的每一次张力，一股清新干净的大男孩气息，若隐若无地袭来。她心中一时暖暖、甜甜的，有这么一个男孩，奋不顾身来救她。

　　裴煜终于停下了脚步，缓缓地蹲下身，紫蝶双脚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原来这是半山腰上的一块空旷之地。

　　“水肯定漫不到这里来。这里有个山洞，进去躲一下吧。”裴煜刚说完，紫蝶就打了四五个喷嚏。

　　她双手抱胸，瑟瑟发抖，跳着一条腿就往山洞里走。裴煜适时地伸出了右手，冷笑道：“扭伤了脚踝还逞能？”

　　紫蝶见他冒着危险来救自己，本就羞愧难当，此时他的冷嘲热讽浑不放在心上，低垂了头，任他把自己搀扶到山洞里面。

　　“坐这儿。”裴煜话语中有命令的意味，但却适度，不使人反感。

　　紫蝶也不言语，乖乖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抬头环顾山洞。山洞很深，里面黑乎乎的也看不大清楚，就听得有鸟在头顶上扑扇扇一通乱飞，想是他们这两个闯入者打扰到了它们的安静。

　　紫蝶正在努力适应山洞晦暗的光线，就见眼前豁然一亮，原来裴煜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黄铜打火机。他就着微弱的光线，向四周看了一下，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这里经常有人来，应该是上山打猎的猎人歇脚的地方。还有不少柴禾，今晚还不至于太难过。”

　　紫蝶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今晚？难不成今晚要在这里过夜？”

　　“那你想在哪里过夜？水里？别捡了一条小命，还不知道感激！”裴煜忍不住又竖起了身上的刺。

　　“这水退不下去吗？”紫蝶嗫嚅道。

　　“你刚才已见到水涨得多高了，一时半刻能退下去吗？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会吃了你？还是外面的虎豹豺狼？”裴煜冷冷地说道。

　　一听虎豹豺狼，紫蝶更紧张了，双手紧紧地握着，眼睛大睁着看向洞外。

　　“不用紧张，下这么大雨，它们哪能出来啊？”裴煜笑道，“把你身底垫着的软草拿点过来，我们得把火生起来”。

　　紫蝶也暗笑自己被吓破了胆，这种天气，别说是野兽了，就连飞鸟也不出去啊。她连忙起身，果然自己身底下的方石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连忙抱在手中，扶着洞壁，慢慢走了过去。裴煜已将干树枝搭成了一个中空的架子。

　　裴煜接过紫蝶手中的稻草，利索地点燃，放进了一抱柴禾之中。不多会儿，洞里明亮了起来，树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一股好闻的松香味弥散开来。

　　紫蝶扶着洞壁呆呆地看着裴煜生火时的行云流水，心里暗暗纳罕：看似一个锦衣玉食的纨绔子弟，怎的做起这些粗活来，却如此游刃有余？

　　裴煜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紫蝶，两道好看的浓眉不自禁的皱了起来，板着脸走开了。

　　紫蝶看他眼神有些怪异，不禁伸手摸了摸脸，脸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再低头往下一看，脸倏地红了，原来自己一袭薄衫，早被雨水淋得紧紧贴在身上，豆蔻少女体态玲珑有致，让人一览无遗。

　　紫蝶慌忙双手抱胸，惊乱之中也忘记了自己扭伤的左踝不能承重。随着左手从石上的撤离，身体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向右侧直摔下来。眼看就要倒地，裴煜从后侧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将她稳稳揽入怀中。

　　两人四目相对，俱都红了脸。紫蝶将头扭向一旁，挣扎着想要起身。裴煜只觉得怀中少女的娇躯柔软轻盈，在自己的臂弯轻轻地颤栗，看着那张羞得要滴出水来的粉脸，一时失了神。

　　“裴煜，放手”，见他半天没有反应，紫蝶闭着眼在他怀中一通挣扎。

　　裴煜一张俊脸腾地红到了耳根，双手不由松了开去。就听“扑通”一声，紫蝶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紫蝶的一声“哎哟”，裴煜方如梦初醒，自己竟然失神摔了她。

　　看着强自坐起的紫蝶，裴煜一脸的无辜：“谁叫你这么重的。”

　　紫蝶红着脸，也不与他分辩，慢慢挪到了篝火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只觉得脚踝经过刚才一番折腾，更加痛彻心痛，她脱了鞋子一看，才发现左脚踝已肿得老高。

　　裴煜隔着篝火，眯起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对紫蝶道：“可能不是扭伤了那么简单，有可能是脱臼了，我来看看吧。”

　　紫蝶不信任地瞪着他，眼睛里满是疑问：“你？”

　　“嗯，我朋友的父亲是骨科先生，最擅长接骨”，裴煜一本正经地说道。

　　裴煜蹲下来，细细看紫蝶肿涨的脚踝。他伸出两个手指头轻轻按了按，紫蝶忍不住“嘶”了一声。

　　“是脱臼没错。咦，你看洞外是什么？”裴煜突然一声惊呼。

　　紫蝶吓了一跳，连忙向外看去，只见洞口处雨水淋漓如柱，根本没有他物。正想追问，就觉得裴煜抓住了自己的左脚，一扭一送之下，紫蝶眼前一阵发黑，只觉痛彻心肺，额上密密的都是细碎的汗珠。

　　“好了。不过这十天半月的，你是不能行走了。”裴煜立起了身，解开了身上绸衫的纽扣。

　　“你，你要干什么？”紫蝶一见，不由大惊。

　　“烤衣服。不然，湿漉漉地穿在身上多难受啊！”裴煜镇定自若，一把扯下了绸衫。

　　紫蝶一声惊呼，闭上了眼睛。

　　“喂，你干什么？我里面穿的有衣服，真是的。”裴煜好笑地说道。

　　紫蝶将信将疑，慢慢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果然他里面还穿着一件无袖的棉背心。

　　紫蝶在心中暗暗嘘了一口气，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裴煜将脱下来的衣服撑开放在火边烤，不一会儿，衣服上就升腾起了薄薄的热气。

　　紫蝶将两只比平时重了几倍的鞋子也脱了下来，架在一根树枝上烘烤。

　　不多久，裴煜的那件薄衫就烤好了。他抓在手中，往前一递：“喏，给你。”

　　紫蝶大睁着眼睛，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先穿我的衣服，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烤干。不然，容易着凉。”裴煜皱着眉解释道。

　　“不用，不用”，紫蝶急得双手乱摇。

　　“放心，我不会看的。我现在去外面，等你换好了，我再转身。”看紫蝶惊慌的神色，裴煜一脸的无奈，“你要实在不信，把我眼睛蒙起来也行。”

　　紫蝶还想拒绝，却不争气地接连打了三个喷嚏，半晌才别扭着道：“那你去洞口，我不叫你，你可千万别回头啊。”

　　裴煜笑了一声算作回答，迈开两条长腿，就向洞口走去。紫蝶看他果真老老实实呆在那看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下那件粘在身上的粉色小衫，套上他的蓝色绸衫。

　　等把衣服扣好，头发理顺，裴煜还在闲闲地看着洞前落雨。紫蝶刚想张口唤他，就听两声清脆的“阿嚏”隔空传来。山中温度本就清凉，再加之一场暴雨，气温陡然降了许多，只有十来度左右。裴煜一身夏天的衣着，又光着两只胳膊，站在洞前，雨水随风飘洒在身上，更觉凉意入骨。

　　看他抱着胳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紫蝶感激地叫道：“我好了。”

　　裴煜这才转过身，在火边坐了下来，伸手递给紫蝶一包东西。

　　紫蝶一看，包着的纸已经被雨水浸烂了，露出里面黑黑的糊状物，赫然是两块泡烂的芝麻酥。看到吃的，肚子顿时一通叽哩咕噜，紫蝶不好意思地看着裴煜，“你呢？”

　　“我还不饿，”裴煜摆一摆手。

　　“不行，一人一块”，看裴煜不接，她单手撑地想要站起来。

　　裴煜见她如此坚持，忙道：“好，好，一人一块。”

　　两个人蹲在火边，把两个芝麻酥细细地吞进了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