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的眼很亮,两簇小火苗慢慢的烧。
我摸摸鼻子,也觉得自己很倒霉,出门忘了看黄历。
眼角瞄到玖兰枢,牧野倏地放下手臂,除却在道明寺面前尽展彪悍,她在其他帅哥面前容易羞涩,表现的和邻家女孩无异。牧野大大咧咧不懂人情世故,但在某些方面,她惯会看菜下饭。
我转过脸,闪烁的笑意映在玻璃上。有几缕头发翘起来,我抬高手臂把他们捋平整。
牧野上前要亲热的挎住藤堂静的手臂,藤堂静迅速的拿开她的手,和煦的笑容里没有太多的温度。
听园子说过,牧野初入社交圈,多亏藤堂静明里暗里帮了很多忙,她经常和牧野手拉手好摆出一副好姐妹的架势,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
此时,看到藤堂静对牧野杉菜若有似无的回避,我的嘴咧开了,再装模作样也不是真的姐妹。
我看向玖兰枢,挑高了眉毛,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玖兰站起来,颀长的身躯沐浴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他的脚步微微一动,藤堂静自觉让路。等她反应过来,又挡了回去,她尴尬的神色不断变化最终松懈下来,“相逢不如偶遇,我请二位一起用餐。”藤堂静一直忽略我,即便算上了我的人也没分一点眼神给我。
玖兰的目光缓缓扫过藤堂静和牧野杉菜,最终对上藤堂静的视线,“不必了。”
身侧的空气微微一沉,藤堂静好似被风刮了一下歪倒一边,玖兰枢信步走过。牧野杉菜胆儿肥,拉住玖兰的手肘不让他走,她从小到大都没求过人,语气里的自傲听得人心里不舒服。
“玖兰君,你就不能帮帮静学姐!”
玖兰枢不是一般人,轻微的洁癖作祟,他讨厌别人随便碰他。玖兰的眼眸转暗,瞳眸缓缓的眯起。牧野杉菜的神经再大条,也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她的手指无意识的乱动,慢慢的放下,盯着玖兰的眼睛急切的移开。
“不帮就不帮,小气鬼。”牧野嘴硬。
拍——一声闷哼,牧野杉菜的脸随着力道偏向一侧。
我恍然失笑,牧野真敢说,玖兰枢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他的杀气凛凛不是学校偶像团体装腔作势式的耍酷。
牧野杉菜抬手抚摸自己刺痛的脸颊,她的眼对上我眼里的笑,神色忽变,苍白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牧野摸脸的手方向一变,往玖兰枢那里飞去。
我捂嘴惊呼,谁给她的胆子?道明寺吗?心脏砰砰跳的贼快,我侧目,兴奋的偷窥。
我在犹豫要不要在玖兰枢面前表现一把,一道人影风似的挤玖兰和牧野杉菜中间。黑主优姬提起牧野杉菜的手,扭头担忧的看着玖兰枢。
啧啧!我暗自咂舌。
玖兰枢马上回给黑主优姬温柔的笑容,那一刻,什么孤傲、哀伤、落寞,我在他身上连丁点残渣都看不到。
“啧啧。”咂出了声音,我吓了一跳,舌尖卷了一圈,尝到了点涩味。我瞧见倚靠在门边的锥生零,不知不觉迈步走到他的旁边。走出圈外,我突然发现玖兰、黑主和牧野那里整的有点像狗血剧场。
我看清锥生零的时候吓了一跳,他原来白得还像个人,今天一看病态越发明显。他整个人站在阳光下,好似下一秒就能融化在其中。
“你还好……吧……”其实有眼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锥生零有问题。
“优姬,他刚刚和毛利兰在约会,你知不知道!”
“那又怎么样呢。”黑主优姬软软的声音异外坚定,“我说过,要永远保护玖兰学长。”
旁边锥生零弄出了刺耳的噪音,我看了去,他站在当中,吊着眼角,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黑主优姬水润的眼神时不时的关注到这里,落在我的心坎上。她护住玖兰枢还不忘锥生零,忙得要死,但明显这两个人不对盘。玖兰枢和锥生零偶尔眼神对碰,噼里啪啦一阵小火苗,再若无其事的别开,各自玩深沉。
牧野杉菜的眼睛瞪得很圆,她对黑主优姬怒目相视,两人僵持不小,就像好朋友闹矛盾一样,雷声大雨点小。
藤堂静悦耳的声音打破了两人小孩子似的吵闹,“都是朋友,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优姬,是吧。”她笑笑,“我听杉菜这样叫你的。其实都怪我,我想请玖兰君帮忙,就在这时候杉菜冲了出来。你知道,她这人没坏心的,就是脾气臭了点。”
“静学姐!”牧野杉菜不依的跺脚。
藤堂静含笑瞅了牧野一眼,就跟看自己亲妹妹似的,转过身,她面向黑主优姬,同时宠辱不惊的看着玖兰枢。黑主优姬是个软的,别人一对她示好,她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为难的看了一眼玖兰枢,玖兰枢的长腿一动,抛下一句,“我先回去了。”
黑主优姬的粉脸一下子垮下来,大大的眼睛蕴出了淡淡的水汽,可怜兮兮。
“优姬,你看他什么态度!你还护着他。”
“杉菜,你少说两句!”
“凭什么!”
玖兰枢打算走人了,我自然也没有理由留下。不过看戏看得正欢乐,蓦然被按了暂停键,我带着一肚子的不满跟着玖兰枢一起退场。
大中午,太阳挂在正中,推开玻璃门,热浪直滚滚的扑过来,烤热了我的衣服。我不停的用手背擦汗,嫉妒的看着玖兰枢的干爽模样。
忽然,我收住脚步,揉着肚子,饿了。
只要玖兰枢愿意,他就可以很体贴,他领我去了一家汉堡店,他说这家的牛肉汉堡非常美味。
我拿过汉堡咬了几口,填充了肚子,才有心思和他说话。
“藤堂静怎么找上你了?”
玖兰枢把一家小快餐店硬是坐成了五星大饭店的感觉,“藤堂家的利益早就被瓜分掉了,现在就是烂摊子,除了藤堂家没人在意它。”
“卡尔•格森不是很厉害?”我问。
“他不过借藤堂静高调亮相,他来日本主要和麻生家合作。”
我呃了一下,“连压榨机都不屑一顾,藤堂家气数已尽。”藤堂静的后悔来的晚了。
我笑了,和玖兰八卦,“中国有个人说过,如果你有一个仇人,他有一个儿子,你就宠坏你的女儿,嫁给他儿子,他全家就完了,你的大仇就报了。花泽家逃了一劫,藤堂家用心险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玖兰枢露出会意的笑容,整个人顿时清亮了不少。
“我以为卡尔•格森一来日就会兴风作浪,我左等右等,就只看到他和麻生家的人进进出出,宣布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合作。”我承认有些失望。麻生家最令人眼红的就是旗下的影视传媒和经纪人公司,赚钱比印钞票还容易,拍什么火什么,捧什么红什么。这次借由卡尔•格森牵线,和好莱坞最好的特技公司合作,斥巨资投拍一部科幻大作《阿凡达》。除却票房,麻生家还瞄准了奥斯卡。媒体就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改含蓄的传统,无限的夸大其词,好似一尊小金人已经到了日本人的手里。
“卡尔•格森在配合日本的态度作风,确保他的收购行为不会引来民众情绪的反弹。”玖兰枢认同卡尔•格森的循序渐进。
“哦。”日本惯会装B,两面三刀玩得炉火纯青,卡尔•格森深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面出席公益活动,掉过脸来,耍阴的玩刀子,吞并有利可图的企业。
我屁股往后面赖了赖,手肘撑在桌缘上,整个坐得塌下来。我慢吞吞的啃着汉堡,口吃不清,“真的很好吃。”转眼,见玖兰枢拿汉堡的姿势都那么优雅,我用眼白觑他,不过动作慢慢下来,显得斯文了些,“你和黑主优姬怎么说?哥哥还是情哥哥?”
“你改做狗仔了?”玖兰枢哼了声,面色很不好。
我暗骂自己嘴贱,别人给点颜色你还真当自己是人物了,什么话都敢说。我撇嘴,立刻送上马屁,“我这不是心存妄想!你这么优秀、帅气,还有钱,是个女人肯定有想法。除非她是同性恋。”
玖兰枢没说话,我就当揭过这一页。谁料这人爱跟你唱反调,你不想听了,他偏偏碎嘴的说个不停。
玖兰枢和黑主优姬的故事有兄妹禁断的重口味。玖兰悠和玖兰树里为了让女儿像普通女孩一样生活,以血祭封印了优姬的吸血鬼血统。当然,我们不能指望一个失忆的人还会记得哥哥未婚夫,否则,剧情如何进展?
“我能感受到优姬对我依稀还残留朦胧的好感。”
但现实是,锥生零的出现虽不至于让那份感情夭折,但黑主优姬的摇摆就已经折了玖兰枢的高傲。我能体会到玖兰枢压抑下的不满。
脑中灵光一闪,宛若一道裂缝,撕开了混沌的黑夜。我早就疑惑,锥生零和玖兰枢都是个性极强的人,若不是有所顾忌,这两个人早就斗得日月无光,哪容对方碍眼的呆在面前。只怕这其中的契机就是黑主优姬。我无法否认,黑主优姬是个少有的善良可爱的女孩子,但是很多事情她习惯性的想当然,希望每个人都好的结果很可能没一人能幸福。就比如锥生零和玖兰枢,两个人都因为她似是而非的态度感到不平。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我微微嫉妒黑主优姬,她比牧野杉菜还让人怀恨,锥生零和玖兰枢无论哪一个看起来都比道明寺靠谱。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黑主优姬依然无邪纯良,牧野杉菜被各种挑剔磨砺成如今尖锐的摸样。
鎏金色的光线下,他在说,我在听,愿意了就嗯啊两声。我双手捧着脸,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发呆,等了半天,玖兰枢没说一个字。我扭头,他看着我不说话,薄薄的嘴唇勾起浅浅的弧度,好看的要命。我脸一热,偏过头,“怎么不说了?”眼角时不时偷视他的表情,他无辜的像个孩子,“见你听的无趣。”
视线抬高了几许,微微顿了顿,这人什么时候这么照顾我的感觉?
“玖兰SAMA。”
“枢。”
小屋的门被再次推开,风铃丁零当啷的响,两个金发男子出现在门口,斜射进来的阳光覆盖住两人,一片金光闪耀,看得人眼睛发晕。
“女人……女人!”金发蓝眸的男子性子跳脱,诧异的咦了一声,食指跟得了帕金森一样指着我,“你这个女人怎么敢呆在玖兰SAMA身边!”鄙夷的眼神刺过,满眼的红心,憧憬的望着玖兰枢,我被他肉麻兮兮的眼神弄了一身的鸡皮。
另一位金发金眸的男子远远就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你好。”平易近人,一下子就能抓住人的好感。
玖兰站起来,顿时这间小屋子显得小了很多,空气变得稀薄,温度滋滋的变高,貌似一下子就能点着。
“这是毛利兰……”玖兰枢顿了一下,“我的朋友。”他示意那边的两个人,“一条拓麻、蓝堂英,我的属下。”
“玖兰SAMA!”蓝堂英委屈的吼出来,“凭什么这个卑贱的人能做你的朋友!”
“蓝堂英!”耳侧滑过一声担忧一声抵斥。
玖兰枢的目光隐隐落在蓝堂英的身侧,眸光底流转着浅金的阳光,反射出尖锐的锋芒。蓝堂英自然垂在两侧的手指猛然收紧,他见我看过去,下巴矜持的一抬,哼了一声傲娇的扭过头。
我唇角的笑纹加深,什么东西?玖兰枢的介绍就很能说明问题,一个朋友,一个属下。瞧瞧一条拓麻多会揣摩领导的眼色行事,就他一个傻子,竟然用自己的喜好和标准来干涉玖兰枢的交际范围。估计他仗着血族的身份没少欺负黑主优姬,要不是看在他忠诚易控制的份上,玖兰枢早就驱逐他了。
我站起来,和玖兰说了声,“保持联系。”他点点头。我估计脑筋打结了,踮起脚尖,顺手捋捋玖兰枢的毛发,安抚这条好似被主人抛弃,心情郁结难舒的大狗。玖兰的眼睛睁圆了些,眉峰似聚了恼意,我反应过来,身体扭成麻花,把面部表情调整得要多无辜就多无辜。他大手一挥,让我滚蛋。我指尖捏住包,屁颠屁颠往外面跑。
蓝堂英的视线宛如淬了毒的刀子,一个接一个剜过来,我胆边生毛,以摧枯拉朽的高昂姿态把蓝堂英这个大个子掀翻在地。
干净利落的一个过肩摔!
双手拍了怕,我无意的踩过他的手背,他的哀呼叫得我遍体通畅。我跨着大步往外走,恶狠狠的想,叫你鄙视我!该的你!
来到米花街道,久安蹲在事务所门外,书包架在他蜷缩的身体上,显得格外大。
“不二,你来了!”我异外看到另外一个人。
不二背靠着墙壁站着,提脚踩在门上,他好笑的看着久安用树枝泄愤似的拨弄泥土。
我走过去,拉开不二,“脚,放下!门弄脏了,你洗啊。”拿出钥匙打开门,不二随我进去。他看着鞋架问我,“我换那双鞋?”
“看哪双顺眼,你就换哪双。”我换好鞋,把包抛到沙发上,然后走到门边探出半个身体,“久安,你已经过了尿和泥巴的年龄。给我进来。”
不二标志性的呵呵声在身后响起,“谁给你吃炸药了,火气这么大。”
我瞪了他一眼,“看到你就不爽。你来干嘛!”说到这里,我戒备的看了他一眼。
不二耸耸肩,“听说你生病了,过来看你死了没有。”他才不知道什么叫客气,然后上下扫了我一眼,“欺骗我的感情。”好似我不生病有多对不起他。
我伸手,不二往后退了一步,“干嘛?”
“礼物。”我白了一眼,白痴,“看病人要带礼物,懂不懂呀,你!”送不出贵重的,鲜花水果总还是有的吧。
“没有?”我拉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不二从书包里掏啊掏,我眼不错的盯着,只见他掏出一小盆仙人掌。不二把仙人掌爱若珍宝的捧在手心,他笑嘻嘻的,“喏,给你。”
我哼哼的拽出老大压制他,“明儿就告诉老大,你欺负我。”
不二脸色不变,“我会跟手冢说实话的。”
我停住,看他,不二笑成了一朵花,“你活蹦乱的能打满全场。”
突然,我条件反射,脖子一缩,心中发虚。要是老大知道我身体倍棒还不去参加训练,根据历史经验,我明天估计得花一天时间绕学校跑圈圈。
我不情愿的接过不二的仙人掌,不二眉毛一挑,理直气壮,“其实你不要,我也不会添油加醋和手冢说什么。我这人实诚,顶多实话实说。”
我嘴一撇,正好久安走进来,两只眼睛红红的。我的郁闷找到了一道口子,“你小子又怎么了?”
久安脱下书包,闷头坐在沙发上,两只腿靠不到地,悬在半空中晃荡。
“……今天零叔叔都没理我。”久安情绪失落的和我说。在放学的路上,久安碰见了零,谁知道零对他很冷漠。久安心思敏锐,他已经察觉到现在的生活很多和他想象的有出入,他惶恐不安的想要抓住每一个让他心安的人或物。零叔叔虽然看上冷漠不可亲,实际是一个害羞心软的人。但今天零叔叔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死物,久安心惊之后,浓浓的失落淹没了他。即便回到了十几年前,他明明清楚的掌握未来的命脉,但是在诡异的人心和无数的变数中,他能做的依然很有限。
“零叔叔喜欢的是优姬阿姨,他身边怎么会有另外一个人?”
我搞不懂他的嘀咕是什么意思,抬头去看不二,他说,“我看到久安的时候,他身侧恰好有一男一女。”他想了会,“他们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很冷……嗯,不像一个活人。对了,那个女人看久安的眼神很奇怪……”一时语塞,不二斟酌不用词,“像是觊觎……她说什么该隐之血……但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能有什么让人想要的。”不二嘲笑自己的神经过敏。
该隐之血?我抬头盯住不二,他被吓了一跳,回望我,我却把视线调转到久安那里。小屁孩忘性就是大,刚才还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他此时就开开心心的看卡通片。
玖兰枢和我提过,因为久安身上沾染了该隐的气息,一般的血族只会远离久安。但是别有用心的,就不会这般识趣。我说我自己是猪啊,玖兰枢的话里话外都点出了久安的危险系数很高,我却在一边为了蝇头小利沾沾自喜。比起纯血君的虎视眈眈,血族什么都不是!
“毛利?毛利……”不二声音贴着耳朵响起,他扶着我,刚刚我腿软了一下。顺势,我把身体的重心靠在他那儿,“我说我病了,这下你信了。”
久安跟个炮弹冲过来,分开我和不二,他拉开冰箱,踩着小趴趴取了一罐饮料。
“孤男寡女,注意影响。”久安咬着易拉罐,咬牙切齿。瞅着我的小眼神,就在看出墙的一枝红杏。
我无语,就算爬墙,咱也不找不二,我嫌弃的看他。
哼着小曲,小五郎悠哉悠哉的回来了。
不二一脸崇拜的迎上去,嘴甜得不得了,捧得小五郎恨不得眼前的小伙子是他生的。不二一脸遗憾的表示要回去吃晚饭,小五郎一听,二话不说把我撵进了厨房,拉着不二的手继续探讨由沉睡的小五郎引领的正义风潮,他最爱听这些没半点营养的吹捧。
德行!我垮着脸,在小五郎最爱的拉面里头拼命下芥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