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森林》sald

13、对面的人

　　前一阶段时间，刚和周洛尘窝在家里看了部极其老旧的电影，叙述的是一个□□老大从繁荣到衰败的一生，中国式的思考回路，淋漓的展现了属于一个男人的果敢与柔情，叶皑看着倒觉得还好，毕竟这种题材的电影翻来覆去也不过那么的演，更何况他们看的并不是票房过亿的大片，将就着也就那么看了。
　　却是周某人怎么看怎么的不舒服，从头鄙夷到结尾，叶皑几次想劝他把电视机关了，可眼见着那个越鄙夷越来劲儿，也只能随他自娱自乐，就好比往常你读本书，如果读了个开头觉得不怎么样也就不看了，周洛尘却不是这样的人，越是难看他就越是忍不住要看下去，到结尾看它到底有多少难看，刚发现周洛尘有这个小毛病的时候，叶皑还饶有兴趣的评价几句他这种奇特的自虐方式，到后来判定这个毛病其实是个无伤大雅的毛病之后也就不去管他了。
　　话题在转回来，他们当时看的这部电影在刚开场有这么个场景，作为主角的男人独自被一群小混混围堵在了暗巷里，当是时，周洛尘同志使劲摇了摇头之后说：“看吧看吧，不是被毒打一顿就是被毒打一顿之后带走。”
　　然后叶皑就按了暂停回过头来问他：“怎么就不是成功脱逃？”
　　就某些有英雄情结的人来说，这样的结果也是极为可取的。
　　然后，周洛尘上钩了嘴角笑得一副老道的模样，认真的回答说：“时机不对。”
　　“时机？”据他所知，眼前的人也并不是个懂的时机或是讲究时机的人，除了在恶作剧的时候。
　　在靠垫上扭动两下找了个舒服位置的人，拍一下遥控板让画面又动起来，“如果他这会儿就这么单挑了十几个混混成功脱逃，那片子的后一个小时我们还怎么看他绝地大反击。”
　　事实是，周洛尘同志对于影片的思想观摩度还是极高的，主角却是被毫不留情的揍了个痛快。
　　而这会儿之所以想起那个时候的事，实在是叶皑觉得自己此情此景与影片有了让人恶心的雷同，那时候，是不是应该直接把电视关掉了比较好？
　　但无论叶皑后不后悔当时陪周洛尘看了这么一部没营养的电影，自己被人拦在了这露天冷风的小树林里已经成了事实。
　　视线从面前的四个人脸上挨个儿顺溜过去，叶皑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个浅笑，很没出息的问了和电影主角一样的那句话：“几位找我有事？”
　　废话里的废话。
　　“请你和我们走一趟。”打头的人是这么说的。
　　哦，他的运气似乎好上那么一些，并不需要被毒打就能被打走，可他并不想要在被毒打和被带走的两个选项里选择任何一个呀。
　　所以，叶皑摇了摇头，说第二句和电影主角不同的话，“可我还有其他事要办，所以并不想跟你们走。”
　　叶皑这么说，并不代表他有多少强硬的行动力，基本上来说，他都是个温和且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只是有时候表现得有些不计后果而已。
　　绝非善类，跃跃欲试。
　　“那就不要怪我们动粗了。”
　　“你们昨晚上动的粗还少么？”叶皑笑得有些轻蔑，他很少这样笑，只是想起昨晚的事，连累了那个人，终归是触了自己的底线，难以平静。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还想昨晚上那样带着不该带的东西，却有些庆幸周洛尘不在身边。
　　叶皑的笑意再扩散上那么一些，残忍的，却还没等他来得及再雀跃上那么一些，身后头那只一把拽住他肩膀的手，已经宣告了他这短暂的独自面对“歹徒”的时间结束。
　　他被祁封一把拉到了身后，因为力道大了些，叶皑一下没站稳，狠狠蹭了一把身旁的小树苗。
　　“祁封？”对于这个总是能在适当时机找到自己的人，真是任谁都会有些不明的情绪。
　　前头的祁封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脸色却比较难看，听了这个人那几句不计后果的挑衅，想揍人的心情真是培养都不需要培养，却是不能对着叶皑，也幸好眼前准巧有讨打的对象，祁封就只是对着叶皑散发着他不愉快的气氛。
　　叶皑很想说他保护过度了，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脸色难看的结果是，除了叶皑那一只不小心被蹭红的手掌之外，两人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单方面给予了那些拦路者以教训，毕竟在祁封跟着自己的这些年来，无论目的是保护还是监视，叶皑的身上都未曾带上过一道伤痕，这也是让他能够信任着祁封的原因之一。
　　祁封的手段不轻，却也不至于要人的命，冲着唯一一个还有力气睁着眼的家伙，叶皑和善的笑了笑，“放心吧，上头的人不会为难你们的，托你们的福，我已经打算立刻就去见他了。”
　　然后使劲给了人家后颈一脚，力道刚好让人白眼一翻昏过去。
　　想了想，他蹲下身去挨个儿摸了那几个的后腰，东西只找到一把，却也已经够了，他把它放在醒目的地方，然后掏出电话拨了三个数字，就某些方面来讲，他真是个文明守法见义勇为的好市民。
　　冷风吹过去，叶皑缩了缩脖子，稀疏的枝桠颤巍巍的摇晃两下，原本就没两片叶子的林子，转眼就要什么都不剩。
　　于是运动结束后，叶皑顺带着祁封还领着叶皑去了街对面喝了丰记的豆浆。
　　手里捧着豆浆，两人一道儿往回公司的路上走，看着祁封的背影，叶皑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以为你会搞得满地是血。”惨不忍睹的状态，而不是仅仅把人弄晕。
　　听了这话的祁封轻描淡写的看叶皑一眼，“我也是会看场合的。”
　　尽是些老头老太晨练的场合。
　　含着吸管的人轻笑着“嗯”一声，又咕哝一声，引来祁封略有不满的一眼。
　　嗯，周洛尘就不会看场合。

　　豆浆罐子丢进公司门口的垃圾桶，叶皑暖呼呼的舔一舔下嘴唇，按了往自己办公室楼层的电梯。
　　三番两请，先兵后礼的人，总要去见见了。
　　接待小姐服务周到礼节完善，在叶馥新等待的半个小时之内已经换了两次热茶，等到叶皑推门进去的时候，准好换到第三杯，就为了这个举动，叶皑决定为这位负责接待的员工本月工资上浮一半，因为那人隐忍着已经浸透了茶色的脸，在某种程度上极大地愉悦了他。
　　故意忽略那人因为看着祁封一道进入而极为不满的面部表情，叶皑坐到对面的位置上，也示意祁封自己找个舒服的地方待着，他的位置恰好在暖气的风口上，吹得不甚舒适，然后叶皑才开了口。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漂亮的哈哈，叶皑使劲忍了笑，说的一副坦然周到。
　　“也不算太久。”阴阳怪气的语调，对方的耐心是到了极限了。
　　看了看表，叶皑故意的挑衅，没离开座位却说：“那既然是等的不久，叶先生也应该不介意再等上久一点，我刚好马上还有个会议。”
　　叶先生，跟喊他自己似的。
　　言下之意，你等的不久就再喝上几杯茶，我就去开会了。他却好像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头一回让这个在这里干等着了，所以好容易见上面的人又怎么会就这样放过他。
　　伺候了短短半小时的杯子宣告寿终正寝。
　　“叶皑，你别给脸不要脸！”
　　终于那人不再维持着一副职场人的沉稳摔了杯子站起来，也是，记忆里的这个人本就不是什么沉稳内敛的人，阴气不定的脾气低劣的言辞，从来就不是新鲜的东西，倒是时隔了这么久听来，叶皑竟觉得一点都不陌生。
　　裤腿上被溅到一笑点茶渍，深色的斑渍点上又淡去，叶皑也站起来，给想要上前的祁封一个颜色，慢条斯理掖平袖口上的褶皱。
　　“倒真是说笑了，您什么时候给过我脸面了，父亲。”
　　听见叶皑这么喊他，叶馥新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
　　派的上用场时的父亲，派不上用场时的路人。
　　“我自然是知道的，”叶皑看向他，眼神清澈而无畏，“把我当成商品去交换，十年里面不闻不问，换走了周氏的那批家具，哦，还有昨晚和今早都被好好招待了，这些时候我都从没有忘记过你是父亲。”
　　被带着讽刺的嘲弄，却丝毫没有感到任何难堪的人，脚踩过一地的碎玻璃渣子，走到叶皑面前，不近，但足够他看见那张称不上熟悉的脸上刻画上的深纹，即使是经过了岁月的洗刷却还是学不会要量力而行不要贪得无厌么？
　　这个被叶皑称作父亲的人，表情阴冷，一字一句对他说：“那批家具我可以还给你，但是西边的那块地周氏要转手。”
　　叶皑的神情淡然，“转手给你？多少？”
　　叶馥新口中吐出的数字没让叶皑的表情又一丝一毫的动容，倒是坐在角落的祁封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怎么不说直接送给你算了。
　　沉默了几秒钟，叶皑开口道：“叶家已经亏空到要问他人讨食的地步了么？”
　　虽然原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家族企业，和周氏比起来，简直大象脚边的蚂蚱差不了多少，偏偏还有人处心积虑想要对着别人的东西鲸吞蚕食，哦，他忘了，这个人混□□还是混的不错的。
　　一句话点了一个炮仗，这几天的耐心早就在这间小小的会客室里磨了个干净，他原本以为的威胁以及劝诱派不上用处，于是潜藏在心底里的暴戾就浮了上来。
　　他说：“我容忍你活这几年，不是让你跟我对着干的。”
　　他活这么几年，也确实不想浪费在和他对着干这种无聊事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