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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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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语涵在做梦。
因为这件事,是她在醒着的时候是决不会想的。
她第一次站在索达尔金壁辉煌的大殿上,听到新一代的王——凤逸情遥远却清晰的声音。
他在说她的父亲。
尸体运回来了,血肉模糊,十六岁的女子仔细辨认着:灰白的长袍,是他穿了多年的,上面用细细的丝线捕过,线已磨坏,却仍能看出那手工是好的……那是早逝的母亲留下的。女子又从他腰间取下匕首,轻轻抚摸,简单却精细的雕工,刻的是腾起的金凤,那凤凰,是女子亲手画了,拿给铁匠去打的。她又去看他的手臂,衣袖缓缓卷起,一条长长的疤痕刚露了头,女子松开手,手指冰凉。
那条疤痕,是她占星从高台上跌下来时,父亲为救她留下的。
没错了,是父亲。她喃喃地、一便一便地重复。
父亲威严,她从来没有见他笑过,可是这样的父亲,却会在年幼的她因想念母亲而哭泣的时候,抱着她,一点点地把天上的星星指给她看。他说,你的娘去天上了,因为她是最善良的,所以她一定在最美丽的地方。
可是现在,他变成这样一具尸体了。
女子静静地站着,看着尸体再被搬下去,凤逸情下达着圣旨,把魏炎追封为侯,施以国葬。
他忽然问:“魏语涵,接任索达尔的祭司,你可愿意?”
女子抬起头看他,隔得太远,有些模糊,但是她仍然看着。
他把令牌传下来,递到她手上,尚有余温。
她仍是看着他,她觉得格外的寒冷。她热切地希望他再说些什么,再说些什么。
可是,梦到这里,就该醒了。
锦被华帐,女子微微地动了一下。被刺的伤口立刻裂开,鲜红的印迹在雪衣上晕染开来。床边的白衣男子皱着眉,起身扶住了她的身体。
突然的温暖。
女子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襟,仿佛积蓄了多年的问话倾涌而出:“王……父亲,在天上吗?”
“……在的。”
“和母亲一起了吗?”
“一起了。以后都在一起了。”
手松开了。从来不再人前有一丝软弱的魏语涵似乎在笑着,长长的睫下有了湿迹。
白衣男子凝神望着她,放下手,叫侍女来换药。
苍白的脸色与床榻的鲜研映衬得鲜明,带着些微汗水的清秀脸庞却是如此夺目。
“魏语涵……”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魏语涵清醒已是两天以后,她的眸子无意义的在床幔上留恋了一会,移到了桌边。白衣男子正俯身批改着奏章。
她回忆着发生了什么。她记起花园里的行刺,还有……
她做了个梦,梦见四年前自己接任祭司时的情景。
十六岁的女子默默地望着,期待一句宽慰。可是王,却是不可能说的。
可是,记忆里,又是谁那么清楚地说了呢?
魏语涵又闭上了眼,把已经有些分不清真假的记忆抛到一边。她撑起身子,叫了一声:“虚夜王。”
男子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伸手捧了药过来。
魏语涵道了谢,伸手接过,放到唇边,忽然忆起临行前浔王的“教导”,条件反射似的停了手。只一瞬的犹豫,虚夜王却立即反应过来,温和地道:“药有些凉了,我叫你的侍女替你重熬吧。”
魏语涵忙道了声“不用”,急急地把药灌了下去。目光从洁白如玉的瓷碗移到虚夜身上,魏语涵考虑了一下措辞,开口问道:
“虚夜王,那天的行刺事件,不知道处理得怎么样了?”
虚夜接下她手中的碗放回桌上,淡然道:“是与你同来的三品大员工部李尚书。”
“虚夜王,这件事决不是……”
“决不是你的命令,更不是你家君王的命令……你已经证明过了。”虚夜王笑着,“那些刺客用的都是宫内的剑,魏大人注意到了吧?”
魏语涵点头。若不是注意到剑的问题,她也用不着舍身去挡。虚夜摆明了是察觉出不对,特意将会面地改到容易被行刺的花园,布下埋伏,单等对方动手。他只防不攻,大概是想看清对手的武功家底。魏语涵本来可以置身事外,偏偏刺客用的是宫内的剑。虽然是明显的嫁祸,但她若不行动,虚夜要想利用,行刺的罪名就会被扣到凤逸情身上。本来就是剑驽拔张的局势,加这样的导火索,一场内战,就说什么也避免不了。
“是何人所为,魏大人可有头绪?”
魏语涵皱起了眉。
她想起宁王妃的说话:
溯啖要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