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死神手册的用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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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火机一灭，光亮瞬间消失，一时间眼前黑黑紫紫全是倒影。有什么东西擦着我的胳膊窜了出去，连带着我手里的衣摆被硬生生扯走——“浅艸！！”
——咕咚！楼上传来闷闷的撞击，接着吱嘎吱嘎一阵巨响。那响声以惊人的速度逼近，直觉告诉我有什么东西正滚下来。我慌忙去拽楼梯扶手，却一把抓了个空——这个楼梯没有扶手！
吱嘎吱嘎！
要撞到了！我整个人猛地贴到墙上，几乎同时，脚下的楼梯吱嘎一声响，然后呼啦一下陷了下去。我根本来不及反应，脚底的木板突然碎开，连带着我整个人掉了下去。失去重心的瞬间一道金色从眼前闪过，然后一只手猛地拽住了我。手腕上传来一阵撕扯的疼，坠落就此停止。我整个身子悬在半空，只有被拽着的手勉强能维持身体的平衡。我能感觉到拉着我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黑暗里我唯一能分辨的是头顶不远处的金色猫眼儿。
“浅艸…”我忍不住叫出声来。
“别动，”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把另一只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不…不…”我强忍着恐惧，却能听到自己的牙齿不停地打颤。
“怎么了？”
“不是…我…”我拼命克制颤抖的牙齿，“浅艸…你拉着的…不是…我…”
拉住我的，是一只冰冷干枯的手，我能闻到手的主人散发出的腐臭的味道，他就在我和浅艸之间，我绝望地闭上眼睛。迎接我的，是再一次坠落。
好刺眼的光…我想遮住眼睛，却怎么都抬不起手。有什么东西压在我的手上,很重，很冰冷的东西。我缓缓睁开眼睛，然后到抽了一口冷气。一张黑青色的脸几乎贴在我的脸上，爆突的眼珠子从眼眶中凸出来，狠狠地瞪着我。那一瞬间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恍惚地眨了眨眼，对面爆突的眼睛依旧在几厘米之外瞪着我。我飞快抽手想把他推开，这么一抽，那尸体竟然动了，差点撞上了我的脸！
我吓得僵住，愣愣地盯着他，他也愣愣地盯着我。就这么对视良久，他都没有再动。我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是的，一定是我的错觉。因为我太害怕了才会觉得它动了。如果他真的想动，为什么现在又不动了呢…是错觉，一定是错觉。我想动一动，被压住的手几乎没有知觉了，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抽了抽手——他又动了！
我头皮一下炸了！根本不是错觉，他刚才确实动了！
可是就那么一小下之后，他又不再动了，只是直勾勾地瞪着我。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也许几秒，也许几个世纪，他还是安静地躺在原地，我突然明白过来。
尸体会动，是因为他压着我的手，我一抽手，他就会动。
这个发现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缓和了下，可是被他这么盯着还是很渗人。
怎么办？
我轻轻伸出另一只手，推了推他。这么一推，手上的压力竟然真的消失了，只剩下麻酥酥的感觉。我终于松了一口气，马上抽出手来，连滚带爬地退到墙角。那尸体依旧躺着，一动不动，爆突的眼珠子也瞪着相同的方向。
我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开始打量这个地方。在烛光的映照下，四周都是坑坑洼洼的岩壁，一具棺木斜躺在尸体旁边，朱红色的棺盖有些斑驳，似乎有人在上面抓过一样。这…不就是刚才那间屋子么？
我居然又掉了回来，真衰。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打算出去找浅艸。眼角却突然瞥见有个人影一闪，我心头一下揪了起来，马上低头去看那具尸体，发现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原位。那刚才到底是…我朝那个人影闪动的方向仔细看了看，原来在这洞穴似的屋子的角落里，放着一面一人高的大落地镜。我所看到的人影，不过是我自己的影子而已。居然在这种鬼地方放一面镜子，吓死人了。我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走过去确认一下。我走到离镜子不远的地方，仔细地看了看，里面除了我和递上那具尸体的倒影以外，什么都没有。一直紧张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我最后朝尸体和镜子看了一眼，然后朝出口走去。这时候觉得拳头里面好像纂着什么。刚刚被尸体压得毫无知觉，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拳头是紧紧纂着的。
我摊开手掌，手心里躺着一颗耳钉。小小的，黑色的耳钉。
奇怪了，我根本没有耳洞。这是…谁的？
蜡烛就快燃尽了，我加快脚步往攀爬阶梯，虽然腿又酸又麻，我还是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一边爬一边在心底呼唤浅艸的名字，暗暗希望在某个转弯，他会出现。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之后，面前显现出几级断掉的台阶，已经被人重新用铁板加固了。我心里一沉——有人来过这里了。肯定是教会的人，他们知道阶梯断掉了，所以过来修理了。下面房间的蜡烛应该也是他们放的。奇怪…难道他们没有看到我吗？难道他们没看到那具尸体吗？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握紧蜡烛，继续往上走。大概又爬了30多级，终于到了台阶的尽头。尽头只有一扇铁门，门上也是斑斑驳驳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过。终于能出去了，我急忙伸手去拉把手，咔嗒一转，门却没有开。我使劲儿拉了拉，那门却纹丝不动，果然是上了锁的，在门的这边只看得到锁孔。开什么玩笑，怎么会从里面上锁啊？难道那下面是地牢吗？我为自己这个想法恶寒了一下。可是…我爬了这么久，到最后居然被锁起来… 手上的蜡烛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已经快要烧没了。
怎么办？我不想被困在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啊…万一再遇到鬼…等一下…其实说到鬼…我也是鬼呢。
［鬼能碰到自己期望碰到的东西］
能够碰到自己期望碰到的东西，反过来说就是碰不到自己不想碰到的东西是吗？我于是重新鼓起了勇气，向铁门伸出手，祈祷着我碰不到我碰不到我碰不到…砰。泥马还是能够碰到的有木有！根本不管用啊。眼见着蜡烛的火焰越来越弱，我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居然会有不能穿墙入室的鬼，这还算是鬼吗？要是浅艸看到现在的我，估计能笑得治好他的面瘫症…怎么办才好，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拿来撬锁？我摸摸口袋，可是里面除了一本破破烂烂的死神见习手册以外什么都没有。浅艸这家伙当初就不能送我点儿有用的东西么，比如□□什么的？我叹一口气，是到如今，死马就当活马医吧。我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翻开这本我只翻过一页的书，徒劳地幻想着里面会有个穿墙术101之类的章节。
目录…须知…能力篇…技巧篇…如何隐藏气息…如何穿越墙壁…
如…如何穿越墙壁？！
我勒个去。
浅艸，你是神！
什么叫天堂与地狱仅一线之隔？今天我算是真正领略到了。
真没想到，这铁门的一面是暗无天日的残败隧道，另一面却是灯火辉煌的大教堂。细长的白色大理石柱笔直地挑起十几米，在拱顶交错成古典而精细的浮雕。左右两排木制长椅从祷告台一直延伸到大门，长年的弥撒让木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薰香。上百支蜡烛燃烧着，不时有小虫撞进去，发出一两声的脆响，在空旷的教堂里窸窸窣窣地回荡。我微微哆嗦了一下，这个地方，虽然威严，但果然还是安静得有些恐怖。
“浅艸，你在吗？”
回答我的是一串回声，好像有很多个我在喊似的。这回声也太渗人了，我老实地闭上嘴巴，尽可能轻地向前迈了两步。突然教堂另一端的门开了，我怔在原地。那扇侧门缓缓打开，一道光渐渐斜出来，光里很清晰的有个人影。会是…浅艸吗？我的心揪了起来。
“谁啊？”
一个脑袋从门口探了出来，原来是个男孩儿。他直直地望向我。我避无可避，只能愣愣地站着。他的目光停顿在我身上，然后又移开，四处张望着。
“怎么没人…我明明听到有声音。”
他看不见我？我心中一块石头落下。
“铭，你在干嘛？”门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被叫做铭的少年回过头去，“这里好像有人。”
“有人？什么人？”
“我没看见…咳咳…但就是觉得好像有。”
难道这孩子就是传说中的叫做“桥”的那种人？对了，不如弄出点儿响动，看他什么反应…
“你别吹风了，病情又该加重了…”又一个人探出头来，“哎…好像确实有人？紫林，是你吗？”
哎？又是“桥”？不会吧… 我皱起眉头，忽然意识到自己他们看到的也许不是我。可是四周明显没有人啊？除非…在我身后？我哆嗦了一下，突然手被什么拽了一把，脚下一滑，一下子栽进旁边长椅，我差点尖叫，却被对方先一步捂住了嘴。
“嘘。”
长椅间狭窄而微弱的光亮中，一双金色的猫眼儿望着我。
我和浅艸躲在长椅间狭小的缝隙里，任那个女人和男孩儿在教堂中搜索。浅艸的风衣不时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儿，让人莫名地心安，我靠着靠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大亮。
刚一醒，脑袋稍微有点迷糊，直到看见蜷在我身边的浅艸因为不良睡姿而压成诡异的形状的头发时，才依稀记起我们到了人间。不过话说回来，浅艸他居然也睡着了…我还从来没看过他睡觉的样子。这男人睡着的样子和他平时的作风丝毫不搭嘛。明明长手长脚，却蜷缩成一团，琥珀猫眼儿也自然地眯着，倒真像是一只睡在街角的流浪猫。我忍不住笑起来。他又缩了缩，我挪开身子，想多给他些空间，也许是我的动作惊动了他，那双猫眼儿突然睁开了。我毫无准备，动作和笑容都停在一半。
“浅…浅艸，早。”
“我睡着了？”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吓我一跳。“昨晚有人死吗？”他突然这么问。
“啊？”我愣住。
浅艸皱了皱眉。我心道糟了，没想到他竟然生气了。虽然他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我却很明确地知道他生气了，于是识相地闭上了嘴巴。因为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所以他生气了吧，可是…我确实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啊。浅艸呼了一口气，然后重重躺倒在长椅上，不再搭理我。我在脑子里搜刮着有用的信息，顽强地想证明一下自己不是那么百无一用，无奈除了昨晚记忆留下的恐怖印象，什么都想不出来。浅艸不说话，我又没话说，一时间气氛极度尴尬。
“呃…浅艸…”
“干嘛？”
哇，他居然回答了。
“就是，昨晚我们不是分开了么，我掉回那个有棺材的地方了，那里真的有尸体。”
浅艸没回应我，依旧仰躺着，从我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又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动静，我不禁好奇他是不是睡着了。突然他抬起一只手，手上拈着一枚小小的东西，那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时间，我们俩都借着阳光注视浅艸指间的东西，我赫然发现同样的东西我也有一个，于是赶忙掏了掏兜，果然掏出了一枚小小的黑色耳钉。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浅艸手上的那枚耳钉，背面的弯钩有些变形了，上面还沾着一点黑红色，乍看想去就像是被人从耳朵里硬扯下来造成的。我为自己这个想法恶寒了一下，然后把自己的那枚耳钉伸到浅艸面前。
“浅艸，这是你的吗？”虽然我记得他好像也没有耳洞的样子。
“不是。”他说，然后掂了掂他自己手里的那枚，“这是我扯下来的。”
“扯…下来？”果然是这样，“你从谁…呃…哪里扯下来的？”
他没回答，却问了我另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你看见那具尸体的长相了？”
“…是。”我微微哆嗦了一下，拼命遏制自己回想昨晚那恐怖一幕的冲动，天知道和一具尸体亲密地脸贴脸对视良久有多难受。浅艸坐起身来看着我，琥珀色的眼睛里面早已没有先前的怒气，反倒是一种很平静的眼神。我想对浅艸来说，这个眼神至少该算是…温和…的吧。
“干得不错，”他说。听他这么说，我心下居然贱贱地有些欢喜，不过为了面子还是忍不住小声抱怨道“小意思，你不要老瞧不起人。”
“你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
“我确实不是人。”
“…”斗不过他，我无奈了，“是是～我不是人，我没用，我拖累你，你快让协会辞退我，让我早点转生吧～”
不知道是哪个词说错了，浅艸眼睛里那仅有的一点儿温和消失了，他的眼神变得冷冰冰的。我心里微微抖了一下，马上就没了骨气，立刻开始思考着怎么打圆场儿… 还不等我辩解，他又恢复了一副天塌下来都不在乎，无比漠然的面瘫。面瘫直接起身就走，我赶忙追上去“喂，面…呃，浅艸，干嘛去啊？”
他回了我两个字，“降灵。”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死神手册的用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