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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上古之战——坐等云起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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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永恒的,每天重复着一样的生息,无论人们做出多么惊天动地,它也依旧朝阳朝阳时,落日落日时。
楚峡一觉醒来就看着冉秋直勾勾的眸,阿雪不安的站在一边,撑起身子,身子却早已麻了,“多日不见,认不得我了?”被冉秋看的莫名。
话语未曾添什么轻松,“你可知这一觉睡了多久。”
话语沉沉,楚峡霎时苍白了脸,却不曾流露讶异,冉秋继而道,“四天,”声音慢慢的传到耳畔却并不舒适,“一介凡人,睡了四日。”
楚峡的眸颤,便不再看着冉秋,轻轻垂下眼帘,眼下一片乌青,仿佛数十日不曾入睡的疲倦,冉秋缓缓道,“吾帮你续命。”话语中竟含着温婉。
楚峡赫然抬头,“不。”
“吾是在报恩,你无须多疑,只管受着,这是你应得的。”
楚峡笑出来,下巴竟有青青的胡茬,不想他已褪去少年稚嫩,竟是一个正当壮年的男子,只是这一身病态几乎拖垮了他的精神,“从始至终,我做出的我不曾后悔,你也……无需报恩。”
冉秋摇头,“固执。”
楚峡费力的望向窗外,眼中映出淡淡的光亮,干净又安然,“我是被遗弃在山下,若非师父施恩我也不会活到现在,我不需要别人的命来维持,是生是死,我已活了百年……”太久不曾说过这么多的话,他微微合上眼睛歇息,仿佛又要睡去,“已经足够了。”却不知道,这一睡,或者不久后的一合眼,是否还会有力气再睁开。
瘦的青白的皮肤在透过窗沿映下的薄光中恍如透明,阿雪将锦被微微提上些,盖住他的腿,古藤的床,霜白的人,沉眠着,仿佛映入画卷。
冉秋不知看了多久,莹白的光渐渐昏黄,恍然抬头看去,竟然又到日落。
一路顺风而回,踏在绵软的云朵上,眼中是无神的惘然,一路寻到囚人的城,进入结界,俯视着人们的慌乱。
是她错了吗?
即使在这般拥挤的城里,人们依旧让出路来,彼此不相见,他们已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从累累人群后掷出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向冉秋袭来。
吾错了吗?
长袖一挥牢牢扣住石子,殷红蔻丹及长,轻轻一夹,石子化灰,指尖都不曾挨过,人群中死一般的寂静,冉秋的视线准确的聚集在一处人群中,前方的人承不住冉秋的眸,像极近的澎湃的潮水拍打着心,渐渐相两边褪着,独剩一个张皇无措的女子紧紧搂着一个孩子,冉秋细细看去,一个小姑娘,脸上脏脏的,乌黑的眼睛中,纯粹的恨意让人不敢直视,冉秋眯起眼睛,多么像啊,眸中渐渐朦胧。
如果是错……
“杀了她。”
声音温婉,溢出嫣然的唇齿中,让人不住颤瑟。
“大人……大人……绕过她罢……”她这样卑微。
冉秋抬手,一个匕首渐渐贴向女子的面颊,她向后躲着,护着她的孩子,女孩儿看着匕首,眼中竟无恐惧,仿佛料定,母亲不会杀她,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冉秋,这双眸是她最好的武器。
“大人大人……我给您当牛做马,他们,他们一直想害您,把弓箭和弩上撒了黑狗血,就藏在……”身旁的人啐她,眼神怨毒的剜着她。
冉秋恍若未闻,匕首在女子的脸颊上仿佛饶有兴致的慢慢划下一道细细的口子,从眼角下一直划到嘴角。那双眸那般肯定,这个女人这样可怜可悲,还有那缠连病榻的男子,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蓝衫的少年提剑横劈长空,那时岁月静好。
吾也懒得在乎了……
女子惊恐的止住话,紧紧抱着孩子的手松了松。
吾很好奇,命,有多重要……
冉秋深深的看着她,女子耳畔恍如有个人在耳畔轻轻吹气,女子柔美的声音只幽幽的飘到自己耳中,“你死了,什么都没了,你想一想……”
好好想一想
女子颤抖的手渐渐握上匕首,匕首一软实实的落在她手里,女孩儿的眼开始闪动,“娘……”
她仿佛惊醒,手却难以再控制。
血刃横飞,“嘭!”一个身子软软躺下,露出女子溅着血的眸,鸟儿在天边盘旋,发出凄冷的叫声。
是谁的身死了,又是谁的心死了。
冉秋眼中划过满意的了然,挑起那孩子的身,伸手将虚掩在弓箭上的毛坯撩开,血浇洗在上面已渐渐凝结成黑,众人抽气,冉秋探手拿起来,□□并未意料中的伤害冉秋丝毫,枯木般躺在冉秋渐渐收缩的手中,“咔咔”作响,这,又是替谁的绝望在哭泣。
一抹杏红消失在天际,唇角时常带着的冷笑的侧颜依旧留在人们心中,绝美的模样是他们最大的梦魇。
落在毛坯子上的□□碎若断骨,慢慢的,握住匕首的母亲嚎啕的哭,哭声断肠。
人间的寝宫更加大,獬豸懒得化人形,天天拖着巨大的兽神晃荡,看着最后一颗魂魄沉入死去的身体,盘身卧在一旁,“都在传你平白去了囚城,吓唬那些废人,还带回来个死孩子。”
那女孩仿佛沉睡般伏卧在冉秋膝上,很是安宁,“哦~”冉秋细细抚摸那孩子的头发,软软的化在手心里,“是谁传的?”
獬豸不语,冉秋凝视着指尖,“吾去看了楚峡,吾忽然很好奇,如果吾是个凡人,结局是如何,”顿了顿,“这孩子和吾很像。”渐渐的眼中泛出暖意,“吾只试探一番,果然,人心残忍。”
“那小子竟然还活着……”
提之气闷,“那小子不知好歹,和他师……”话语霎时刹住,冉秋垂下眸,长发如缎垂下来,轻轻贴在颊上,落在衣衫和地板上,“你去查出那多嘴的人,好好惩戒。”
因为,将错就错,是自己唯一剩下的路……
獬豸摇摇晃晃的踱着步子走出去,临到门口回头看向冉秋,轻轻摇了摇头,乌发下的眸中,说不出的寥落,殷红的蔻丹附在女孩儿柔顺的发丝上,自言道,“吾也想瞧瞧,吾会是个,如何结局……”蜷缩在冉秋膝下的孩子,轻轻一动。
“你不是……我……”
“吾让你母亲做一个选择……”
“那我……”
“你忘了吗?她的选择是,杀了你。”
“不会的。”
碧珠摇动,红唇宛然,
“是吾,救了你。”
上古子民齐聚,齐望着至高的地方。
一个长裙偎地,杏色如血的身影施施然坐在其上,花钿精美,俯视众人,仿佛很久很久,就是这般了。杏红之后跟着个小人儿,半长的乌发披在肩上,身上穿着同冉秋相似的衣裳。
冉秋坐在至高之处,金龙伏卧在手下,嘴中含着玉珠,金须长扬,仿佛诠握着天下。
食指恣意的抚摩着椅把儿,风无道,“魔界正在追究碧落,碧落城溃,几乎乱如散沙,只是……”他顿了顿,“只是桀骜向尘染倒戈,我很怀疑是诈降。”
冉秋若有所思,尘染那老东西不会在乎亲情,桀骜也定不会是软骨头,末了弯起唇,“罢了,由得他们闹,等吾养精蓄锐攒足了兵力,坐等时机也不迟。”
风无末了又呈上一块玉佩,冉秋把玩在手中,非石非玉,触手冰凉,通体乌黑,不待冉秋问,风无道,“这是在结界边界所发现,是魔界人的东西。”
冉秋明白的很,试探九重的死伤是自己一手造成,魔界自然不会轻易与仙界作对,也不会平白吃亏……
“风无认为,应与魔界讲和,此时实然不应多惹是非。”
“不,”冉秋淡淡看着屋外清空万里,“如若魔界的人再来犯,放出残活的霜灵。”谁也不可能站在吾的头顶,谁也不行。
风无心中一震,抬起头欲要再说,冉秋抬手揉揉鼻梁,“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交给初妆就可,操练子民是大。”
初妆站在角落,抱拳跪下,“是!”
冉秋忽然嘱咐,“那一片与云萝甚近,你记住切莫要……打搅。”
“殿下放心。”
央尘独坐悬殿之中,悬殿偌大,往昔不曾感到空旷,如今却实感萧条冰冷,放眼过去皆是白玉刺眼,曾经的一抹杏色,一身蓝衫,如今已是面目全非,央尘端起书案下放着的项链,水滴摸样,如女子贴身饰物,想不到竟是云景长老送于弟子的东西,又取下挂在颈上的珠子,失色的珠子,圆润光泽,以发丝而穿,朴素至极,自己竟不曾摘下。
幡然收握长指,初妆苦等百年,云景项链相赠,诚然有违常理,央尘忽而又想起往昔与杏帘的种种,亦或者如今应是说冉秋杀,她不远做自己的徒弟,不远称自己尊上,不远做一个乖巧的杏帘,央尘合上眼睛,碧落城上,冉秋的眸色含恨,一别碧落,央尘不曾入睡,心中竟怕那眸色如梦。
黎昕走进来,长发肆意荡漾长空,“拜见掌门。”
央尘闻声启眸,将手中之物收到袖中。如今已辞去尊上之位,身上之位自当唯有云萝掌门,“何事。”
“结界外有纯神的人,只是他们并未走进似乎是与魔君的人纠缠。”
“加固结界。”
黎昕抬头看向央尘,他神色如常没有丝毫破绽,便领命退下。
央尘挥开悬殿一方结界,就见初妆身后尾随一行浓厚的白霜乘云而行却不见冉秋身影,探查的仙人远远的围成月牙形时刻备战,初妆立掌,万丈水墙凭空跃起,长龙铺卷而来,有冉秋纯神气息哺育,竟有几分鬼流河的气势。
不出多时,一簇乌云冒起,魔怪身披战甲而立,抱拳道,“纯神好眼力。”
初妆嗤笑一声,“折煞小仙了,初妆领命来领教。”说罢,立掌收回,迎风分指,水自指缝喷涌而出,载着白霜涌去,白气退散,但见无数霜灵如煞鬼席卷扑向众魔。
众魔痴愣,不想霜灵禁锢天梯千年早已痴疯,魔怪亮出兵器相抵,兵刃一挨上霜灵,它便如个飘上空中的气泡,“噗”的碎成白烟,妖魔奇怪却见初妆负手远远看着,面上没有丝毫神情,主将当空立下一道结界挡住疯狂的霜灵,对初妆道,“纯神是何意思,莫非是小瞧了我们兄弟,还是小瞧了魔尊殿下。”
初妆眯着眼,坐视霜灵一波波的送死,“这是纯神殿下送给魔界的赔偿,霜灵乃是吞吐上古灵气修炼成形,体内都是纯净的灵气,送给众位滋补,纯神的意思,你们可明白了。”
央尘皱起眉,当日斩杀青鸟,自费左臂,今日自甘让同僚效忠的霜灵送死,不出多时,冉秋的魔性定会更加猖狂,直至彻底迷失心智。
妖魔大骇,从未见过这般毒辣的赔偿,之间身后一道绿光劈过,数万霜灵俱灭化成点点白光渐渐晕入妖魔们的体内,立时精神百倍,就听一道低哑的声音从天边传来,“纯神的心意,本尊领会,请姑娘传达,人神两界干戈魔界绝不掺插。”
众妖魔立时跪下,乘着脚下的黑云离去,初妆拱手向天边空旷一鞠,便准备遁了,忽然一股亮光刺眼,一股淡香刺着神经,唤起无数记忆,恍然仿佛回到云景长老的关心观中,一只温暖的大手伏在自己的手腕上挥出一个剑花,初妆立时看去,初妆立时慌了心神,是云景长老的气息。
央尘也惊愕,袖中的水滴项链忽然发出刺眼光芒,再抬眼初妆已经提剑撞上云萝的结界。
“嗡——”击撞声刺耳。
冉秋赫然睁开双眼,就见杏色长裙的女孩儿在玩着白玉扳指,“你过来。”
女孩儿闻声立刻起身,顺从的坐到冉秋身边,冉秋伸手抚摸她柔然的发,“初妆走了几时。”
“三个……”
朱雀砰然闯进来,“殿下,初妆与黎昕在云萝界外斗法。”
冉秋闻声手中一使劲,不觉拽下一绺如墨发丝,却见那女孩儿面上不改,只凝神望着屋外出神,甩手丢下绵软的发丝,跨出大殿,落地朱门大开,明媚阳光挥洒在女子消瘦柔媚的身躯上,红影嫣如血在地上一挥而散去无影,女孩儿拾起地上的发丝,慢慢收拢。
“你这女子在不知好歹休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我要进云萝。”
黎昕混不得破口大骂,“你这……”
“嘭!”的一声,一个光圈落在初妆身上,一挨上皮肤就紧紧缚住,央尘的声音从云萝山中传来,“云萝不曾招惹,纯神如此莫不是要挑衅。”
冉秋立在半空一招手,初妆跌在地上,拖拉而回到冉秋身后,“这孽障无礼了,吾回去自会惩治。”
央尘的声音嘲讽,“如何惩治,是纯神殿下挥刀解决还是送去魔界采补。”
冉秋神色渐冷,“这便不劳云萝掌门烦心了。”
初妆挣扎道,“即是取了我的性命也无妨,求掌门大人让我进云萝,我师父的遗魂在此地。”
冉秋眉头一皱,就听央尘打开结界走出来,白衣飘然,“遗神说笑了,上古俱灭,所有长老皆诛灭,”央尘特意看着冉秋。
冉秋赫然握紧拳头。
“魂飞魄散。”
冉秋心中猛然一跳,指甲嵌入掌心,仿佛烈焰烧在身上。
初妆将长发挣散了,恍如鬼魅,“我感到我师父的气息了,不会错的。”
央尘眼中有怜悯,“你何苦如此,云景他,不会回来了。”
那身穿玄色长袍的男子立在白鹤上西去,只留给世人一个模糊的侧影,唯有一个小徒弟日日夜夜的念着。
央尘长袖中白光一闪,连带着初妆眼中也一亮,“是它。”
央尘伸手探出那条项链,初妆眼中一落,喃喃道,“长老的项链,你没有给杏帘……”
“这世上,还有杏帘吗。”央尘看着冉秋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