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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周六童阿连的爸爸也在家,是个温柔慈爱的父亲。一直笑吟吟地帮着妻子忙里忙外,招呼我们吃糖,吃水果。毛黎偷偷对我说,以后找丈夫就得找这样的,多贴心。我应和着,是啊,爸爸也当得好。
      吃完饭童阿连爸爸有事出去了,童妈妈陪着我们唠嗑,心情相当好。突然电话响了。童阿连接完电话回到我们身边,童妈妈问是谁打来的。童阿连摇摇头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知道了,肯定是那个小子!”童妈妈开始八卦。
      “你能不能有个妈的样子~”童阿连发起了牢骚。童妈妈撇撇嘴,跟我们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装作不经意地说:“其实我是觉得那男孩挺好的嘛,人长得好看,功课也不差,重要的是有礼貌,见到我跟你爸爸不像其他追你的男孩跑都来不及,反倒大大方方地过来跟我们打招呼,看起来挺稳重的。”我和毛黎目瞪口呆地看着滔滔不绝的童妈妈,果然是妈妈中的极品。
      “我才初二,那玩意都已经高二了!礼貌,你不知道礼貌可以装出来的啊,你看看她俩不就知道了!”童阿连气急败坏,我和毛黎则无辜的被这母女俩中间被推来推去,偶尔再遭受一下心理和生理上不同程度的打击。后来我瞅着插进去一两句话,就说:“那男孩叫什么,我们可以帮阿连物色一下,把把关!”我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见童阿连听见“阿连”两个字的时候脸狠狠地苍白了一下。童妈妈若有所思地朝天花板上翻着白眼,结结巴巴地,断断续续地吐出那个男孩的名字:“姓周···叫周什么来着···周民楠,对!就叫周民楠。”
      周民楠,嗯,周民楠。毛黎伸过手来揽住我的腰,干哈哈:“没听说过唉,应该很帅吧···太可惜了,蒙贝你说是吧?”我抬手摸了摸额头,才发现手变得冰凉,没有侧头看毛黎,只是用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声音说:“是啊···太可惜了···”童阿连淡淡地说:“长得倒是还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童妈妈很关心。
      “只是太老了。”童阿连抠手指。
      “······”
      出门后,看着童阿连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毛黎才转过身来对我说,你刚才的脸色难看极了,刚上厕所童阿连还问我呢,我就说你今天来例假了。
      我说我没事。毛黎狠着声音:“你就知道自己骗自己。”
      “关你屁事。”我忍不住吼了出来,眼泪也因为太过用力涌上了眼眶。
      周民楠,楠是木楠的楠,这个曾经被我写过无数次的字,拆分开来像是一个个符咒在我眼前左右摇摆。多好的名字,看起来就觉得这个人值得依靠,什么都好。半年以前我就对毛黎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在一张白色草稿纸上用美工笔细细地勾勒出周民楠三个大字,一边看一边傻笑着说:“看,多好的名字啊,看起来就知道这个人值得依靠,什么都好。”
      的确什么都好,学习好,长相好,家世好。这么说起来,他和童阿连在一起的话应该很合拍吧。
      不像我这样,跟他站在一起就像是我诱拐了他一样。太不搭调。
      “这些话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恨不得拿针刺在你脸上,听到周民楠这三个字你就当跟王八蛋这三个字一样,听完就过去了。事情已经完了,他是他,你是你,你吸收了教训,你没吃亏。”我知道毛黎从不会因为我吼她而生气,这些话她也的确告诉我很多遍,每一遍我都认真地去记,看着她激动起来通红的脸,我搭在她肩膀上,轻声对她说:“我知道了,以后我只要看到姓周的就躲,这样永远都不会想起他了。”
      “好···看到,我们就躲。”

      寒假快要来临的时候,我,童阿连还有毛黎基本天天呆在一起,不过大部分时间是我和毛黎比较缠,童阿连更多地是看着我们胡闹胡扯,偶尔冒出来几句“白痴”“狗屁”“你大爷的”。时间一长,我们就发现,她只会说“白痴”“狗屁”“你大爷的”,这就让我们很纳闷,学习好的同学也会这么词穷吗,毛黎都比她骂得好。跟童阿连坐在一起后,成绩没有什么提高,肉倒是长了不少。毛黎原本就圆滚滚的身材,现在变得更加的饱满,不对,是膨胀。
      最后一天考完试,我在校门口等着童阿连,叫上她去我们家吃饭。因为老妈说无论如何也要感谢童阿连对我的帮助,即使成绩没有什么提高,那也绝对是我的原因,跟童阿连没有关系。我想着怎么着也吃了人家那么多顿饭,就当是还礼了。于是跑去童阿连的考场跟她说,她心不在焉地对我点点头,眼睛却看向另一边,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周民楠。
      看来,挺喜欢他。
      去我家的路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道是因为毛黎不在,还是因为刚刚童阿连不经意的一瞥,我显得话很少。
      老妈破天荒地做了一桌子菜,等到都打点好了,洗干净手第一件事就是摸摸童阿连的头发,啧啧道:“好头发,真是好头发,我们家蒙贝的头发摸起来就跟啃出来的一样···”
      “老妈,你够了···头发我不是一直没减了嘛,你看都过肩了!”我竟然在争宠。
      “就是说啊,长出来也还是一样,早知道就别留着么长,把脑袋的营养都吸取了,怪不得智商那么低。”
      童阿连咯咯地笑了。
      三个人吃晚饭,妈妈一个人在厨房洗刷。我和童阿连呆在我的房间里,我打开小音箱,传出来歌手黯淡却又流畅的声线。“看不出来嘛···”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转过头来看着她。
      她手指着我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做出一脸惊讶的表情。我稍稍抬起下巴,咳了咳:“我这个人,没什么兴趣爱好,就爱看书,俗话说的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话还没有说完,就看童阿连从最上层抽出一本薄薄的淡蓝色封面的小册子。
      “这是什么书?”她问我。我看了看告诉她这不是书,是我自己从别的地方抄来的东西。那是一个名叫妆子的女人常常在个人主页上写的诗,第一次看到就觉得很美。无论她写的是什么,用什么词语形容什么事物,我都会觉得恰如其分,就好像如果我自己去写,也一定会用那些辞藻,一字不差。那时候天真地想过,是不是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一个人能读懂你心中所想,能够知道你眼里的世界有什么用的棱角,能够知道哪一分哪一秒你的心情是怎样。当我看到她的诗,我就觉得,她就是那个人,虽然我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模样,过什么样的生活,可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自己,我还有一个朋友,一个无人知晓无人分享独自占有的朋友,这样的想法会让寂寞的自己觉得不那么寂寞。不过我只是简单地告诉童阿连这是一些小诗,她翻开第一页,随意的看了一下随即合上又放了回去。我就知道她不会喜欢,我看见过她的书架,一面墙的地方,满满地放着一排排参考书,复习资料,还有一些为数不多的世界名著,看起来实在壮观。
      我陪着童阿连一直走到公交站台,路上我们没有说话。
      “寒假的时候出来玩。”她这句话像是客套,又像是真挚的邀请。我哭笑不得,这个人就不能把表情做得到位一点吗。
      “知道了,你玩得开心~”
      “你也是。”
      寒假中间童妈妈给我打过一次电话,问我要不要和童阿连一起去市中心的公园,还说那个周民楠会一起去。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字就是:躲。我谎称家里来了客人不能离开,敷衍了过去。童妈妈显然很失望,我干笑:“给他们一点自由空间啊···哈哈。”童妈妈知道我在开玩笑,陪我傻笑了一会就挂了电话。寒假里老妈依然要上班,每天我一个人在家,吃饭睡觉看书看电视,不知道早上晚上,不知道周六周日,也不要说有什么客人。老妈搬走以后只给一个姐姐留了联系方式,我们住在这里十几年,除了少许几个老妈的同事,从来就没有什么别的客人来过。
      挂了电话以后,本来想着继续蒙上被子睡一觉,可是电话里童妈妈嘴里出来的周民楠三个字依然在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我知道,我还是没有做到完全的不在乎,怎么能呢,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那从云端到低谷的落差所带来的心口的绞痛时不时地显现,我看看外面漫天漫地的大雪,想着,也许我该吹吹风了。

      套上白色长筒羽绒服出了门,厚底靴子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响,声音短暂地从脚底下传出来,四周的人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有人赶路,有人在小摊上挑挑拣拣,还有情侣围着同一条围巾相互搂着取暖的。我坐上公交,等到人多的时候随便找了一站下,什么地方,好像没有见过。不过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想随便走一走而已。下了车就看见一条两人走的小巷子,商贩们搭着简易的帐篷摆出各式各样的小商品,有衣服,有糕点,有锅碗,来来往往的人出来进去,大人孩子熙熙攘攘的吵闹声钻进耳朵里突然觉得很讽刺。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
      临近春节,家家户户都或多或少地准备些东西,我们家却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其实也不需要准备些什么,春节那天往往都是老妈匆忙赶回来陪我在酒店吃上一顿大餐,再匆匆忙忙地赶回去工作,剩我一个人回家。其实很多次我都不想去吃什么大餐,因为宽敞的桌子坐着两个人,任谁看了都觉得异常的寂寥吧。可是老妈说,这样代表我们过得好。是啊,过得好。
      我挤进小巷子里,走走停停,看到买小饰品的摊子停下来挑了挑,那是一些刻字的小吊坠,你可以从里面找到自己的名字。五块钱一只。我挑了一只贝字,正弯腰在“M”那一栏找蒙字,却听到耳边有人问:“周字怎么没有了?”耳边想起毛黎的声音“好···看到,我们就躲”,于是慌慌张张付了五块钱拿走一只刻着贝字的吊坠,脑子里又是一阵乱。
      继续穿梭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人多的时候总会让我感到呼吸不畅,加快脚步找着空子钻得很快,终于来到人群稀疏的地方。周围竖起了六七层高楼房,刚刚的市场应该是小区的小偏门,因为被商贩摆摊占去大半的道路。小区楼下的马路被清扫的很干净,干燥的路面山一点潮湿的痕迹也没有,应着暗沉沉的天一直向前方绵延而去。路边是窄窄的绿化带,一小段路中间就有一张石凳,背倚着稀稀疏疏的几棵红叶李。路旁还砌起了半人高的石墙,我趴上去看了看,墙那边是条河,河面很宽阔,对岸是一所粉刷得红红绿绿的幼儿园。有火车的声音传来,我抬头找了找,前方横在河面的桥上驶过一列火车,我跑了过去。
      我很喜欢火车轰隆隆驶过的声音,总觉得那是一种自由之声,一下下地传进你的心里,好像听着声音自己灵魂的一部分也会跟着远行。远方是什么模样,总是令人又好奇又向往。火车驶过留下渐渐消失的黑点,我穿过火车道坐在桥栏杆上,那座桥上竟然长满了杂草,两条铁轨有一条显然是已经废弃了。我就这么坐在栏杆上,听水从桥下流过,听风从耳边刮过,听自己的心脏有力地在胸腔跳跃。心情变得开阔起来。可是下一秒,所有刚刚建立起来的美好就被迎面而来的两个人击得粉碎。
      童阿连,还有一个,周民楠。
      命中注定就是这个情况吧,糊里糊涂地坐车,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明明是出来想要自己清醒一下,却碰见了更可怕的尴尬。
      “蒙贝!”童阿连大声地叫了我一声,刚想介绍旁边的人给我时又稍稍犹豫了一下,好像不太好意思,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呢。我看见她对着旁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之后两人一起走到我的面前。
      “你是蒙贝对吧,你好啊,我是阿连的好朋友。”说完对着童阿连微微一笑。好朋友,只是好朋友吗。好像从来都不认识我,也对,都说过“以后就当不认识”这样的话了,当然就不认识了。
      “这是周民楠。”童阿连很平静跟我介绍,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我一看就看得出来,她的眼神有多不一样。
      我的表情一定很难看,为了不让他们看到,我把围巾往上提了提,遮住嘴巴和鼻子,嗡嗡地说:“你们好啊。”
      “你不是说家里有客人吗?”童阿连不折不挠。
      “刚送他们走了,我就随处逛逛,你们?”我继续扯谎。
      “我们从周民楠他哥哥家里出来,他哥哥是个设计师哦,家里还挂了很多的画。”童阿连仿佛很开心。
      “哦,是吗···”这个其实我都知道,只是我从来不知道他哥哥住在这里。我用手揉了揉脸对他们说:“我该回去喽,要不然我老妈该揍我了···”
      “啊,好。再见啦。”
      “嗯,再见。”
      我疾步往回走,虽然已经努力克制自己,要表现得得体一点,可是脚步还是不听使唤地向前迈。
      嗯,人变少了,路也变宽了。我得快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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