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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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折后我在医院呆了一个月，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初。
骨折后留下的后遗症是左手握不成拳头，即使用再大的力气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抓住什么东西。可是左手毕竟是左手，即使不能用我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妈妈看着我的僵硬左手时总会或责备或伤心。而我总是轻拍她的背说，没事啦，又不疼。
两个月后的暑假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一个愿望，剪短发。当我一头干净利索的短发站在老妈面前时，她的表情由惊愕变为生气，又由生气变成伤心。挨了一顿猛捶后，我钻进自己的小屋，听着老妈在厨房一会儿哭一会儿骂的喊声，心里不由地烦闷起来。为什么老妈不喜欢我留短发呢，又没有很难看，还是很好看的嘛。
那时十三四岁的年纪，总觉得自己长得很漂亮。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看到的话，说爱美是女孩的天性，于是我总以为女孩无论长成什么样，都会觉得自己很漂亮的。当然那时候还不知道并不是所有爱美的天性都能被诠释得得体，还有一种天性叫做自恋，往往是遭人厌恶的。不过那是后话了。
等到头发留到肩上的时候，我对着窗玻璃上模糊的影子第无数次对自己摆出微笑的嘴角，蒙贝，你长得真他妈的好看。
教室里的日子总是在朝着窗外发呆中度过，如果我再往上住几楼的话就可以多一项打发时间的事了，那就是数香樟树的叶子，那将是一件艰巨庞大的任务。应该庆幸的是我的教室在一楼，我不能数叶子，我最多只能数一数一天掉下来多少叶子，不过这项任务太没有挑战性，太不适合我。
因为害怕带上厚厚的眼镜，我没有告诉老妈，我的近视眼度数已经上升到一个足以把鸡看成猪的程度。于是在某个炎热的午后，看着黑板上模糊不清的斑斑点点，看着老师失去线条的轮廓，一头磕在桌上睡了过去。
耳边的骚动将我吵醒。许多年后再想起，我觉得那是命运的交响，而我之所以会一反常态地暴躁起来，也许是因为命运驶入轨道带来的磁场排斥，总之，那是一场盛大生命演奏的开幕，虽不精彩，却足够回味。
睁开眼时，昏昏沉沉地眼前是乌黑一片。大热天的，谁会把头发放下来，还是及腰的长发。我捅捅同桌毛黎：“哎，那谁呀？”毛黎伸手笼在我的耳边说：“从景园转来的。”我耳朵被吹得痒痒，推了她一把：“别贴那么近。”
我揉揉耳朵，又轻轻挑起挑起前面人的一绺头发，咧着嘴对着毛黎一笑：“嘿嘿，真是个烧包啊。”前面人转过脸来，头发从我左手滑落，胸牌上写着名字：童阿连。一个甜甜地笑脸绽开在我眼前。
“城关的学生果然都这么没素质。”第一眼看见她的笑脸，我笃定那一定是可以腻死人的，可是对于一个出言不逊的小姑娘，还是要挫挫她的锐气。于是我面不改色地又对着毛黎说了一句话，毛黎咬在嘴边的巧克力棒应声而落。
“这丫可真难看。”
后来毛黎跟我说，那天你太有性情了。我揉揉她的脸，告诉她，我怎么没投胎成男人，要不然就把你给娶了。她竟然羞涩地笑了，真是太可怕了。
童阿连在九月中转进我们班，城关中学初二年级级花，初二三班班花的头衔易姓为童了。如鱼得水的童阿连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对我报以藐视态度，意思明显就是，难看吗？哪都比你好看。更过分的是我那群兄弟们对童阿连更是抱着一种喜欢乃至崇拜的心态，男人果然是色情动物。他们对我说，男人总是过不了美人关，兄弟的心情你应该会懂。眼看着我蒙氏王朝就要变成童氏天下，我有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我第一次尝到了江山易主时旧主的心情。
十四岁的秋天还没有寂寞苍凉之感。
裹在针织长衫外套里的时候，毛黎说，你真像个落魄的贵族公子。我吼她，老子是女人。前面童阿连换上了粉红色的绒外套，头发一直散下来，从后面可以看到她露出来耳朵的轮廓，透明轻薄，像个粉嫩嫩的娃娃。毛黎指着童阿连的背说，人家这才叫女人，你顶多是个男人婆。毛黎也背叛了我，虽然后来她一直说她只是充当了谏言忠臣的角色，却不想我错把忠良杀。我说，你顶多算个殿前宠臣，最会趋炎附势，我看透你了。
某个下午，阳光洒在童阿连的头发上，每一根都光彩闪耀。随着她写字时动作的频率，几根发丝有规律地移动着。她直起腰时，头发的清香随着流到的空气扑到鼻翼，真的很好闻。
“蒙贝！你来说一下。”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他独特的脑门也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强烈的光，美术老师说那叫高光。题目，不会。我瞥一眼毛黎，看到她睡眼惺忪，再看一眼她的课本，赫然一大滩口水。真是个没用的东西。望向老师的眼神尽量楚楚可怜，喊了一声老师后，“我还不太懂”就卡在喉咙里，因为童阿连把草稿纸竖起来，纸上写着大大的250。我极其兴奋的喊出了250，又看到童阿连挡在草稿纸后面的手指做出了OK的手势。心中窃喜，原来她也不是太讨厌。可是再看看讲台，老师的脸色有些发紫，最后对着我艰难地吐出一句话：“真适合你。”全班哄堂大笑。童阿连又接着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女人，她太贱了。
毛黎说，你太轻敌了，竟然这么简单就被侮辱了。我把刚发下来的试卷拿在手里使劲搓了几下：“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第一次大考，童阿连竟然是全班第三。成绩公布的那天是童阿连的生日，男生们借着祝贺的当口一个劲地往童阿连抽屉里塞礼物。我看着前面抽屉里满满当当的彩色包装袋，心情沉到了低谷。我问毛黎，我的初中生涯要永远被这个女人踏在脚下吗？毛黎一手一支巧克力棒朝我努努嘴，外表上你斗不过她，那就比成绩吧。我一巴掌拍过去，老子考倒数你不知道啊。
卑鄙如我，我很卑鄙。
我一想到童阿连回家后打开礼物的表情就狂笑不止，毛黎拉着我说，事成了你得请我吃米线。我问，你怎么不要巧克力棒？她拽拽衣角，嗲声嗲气说，我正在减肥啦。
第二天课间的时候童阿连走到班长吴林的桌边，俯下身对着班长耳边说些什么。我惊讶地把刚喝的可乐从七窍分流出来，便咳便晃醒猪一样的毛黎。
“我说你抽什么风？”毛黎眼睛半睁着，从我手里拽着袖子。
“你看看，她和吴林讲话了！”我不松手。再看看毛黎，嘴角的口水印还没有干，对着我长大了嘴巴，表情惊愕。
“我说，不会出事吧？”毛黎擦擦口水，咂咂嘴。我饶有趣味地看着童阿连走回座位，并且情不自禁地在她坐下的时候笑出了声。
昨天我以吴林的署名给童阿连送了一份礼物，礼物是一包卫生棉，附上一封情书，内容诸如“初次相遇已倾心”“今生想与你同船渡”云云，最后加上一句：“送你一份贴心的礼物，不如送一份贴近实际的礼物”。最重要的是，这个吴林对女生有恐惧啊，虽然长得清秀俊俏，却从来不会跟女生说话，能免则免。我为自己阴谋得逞偷乐了好久，童阿连有了一副自作多情的迹象，我拽着毛黎请她吃了三盒巧克力棒。
直到吴林和童阿连双双进出校园我才知道情况不妙，该不会弄巧成拙，撮合了他们？我又不安又懊恼，真不该高估一个男人的抵御力，竟然这么轻易就成双成对了。我狠狠地盯着毛黎发牢骚，最后想出了一个绝招，对着毛黎阴阴地笑了。毛黎看着我惊恐地往后缩了缩：“你不会要我还你巧克力棒吧？你不可以这么臭不要脸···”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