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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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天气闷热，只站在宫门内阴凉处方觉得好受些。昀初执戈站在宫门口，身上汗湿的衣衫，贴在身上极是难受。今日同她一同宿卫的人并非罗昱等熟识的人，二人几乎没怎么说话，故比平日更加枯燥。
昀初心中有些烦躁，转了转脖子，对面的人正好看向这边，目光一触，又迅速瞥开去。
过了一会，一期门郎至昀初面前，“可是陈彦？”
来人看着面生，昀初并不认识，“正是。不知有何事？”，
“赵不虞将军寻你有事，你即刻随我过去。”
既是赵不虞找她，昀初不敢怠慢，与对面的人交代几句，便随着来人走了。
烈日炎炎，宫道上不见一人，穿过几道宫门，昀初停下脚步，蹙眉道：“这是去哪里？”
“自然是去见赵将军那里。”
昀初盯着他，道：“赵将军不是应该在宿卫属吗？这路不对。”
那人移开目光，不耐道：“赵将军刚与陛下谈完事，所以未去宿卫属。你这人怎这么多话？”
昀初目光徒然一利，厉声道：“你是何人？属哪一部哪一曲哪一屯哪一队？”
那人神色一变，一把沙子冲昀初当头撒了过去。昀初抬手挡住面部，眼中还是落进了一些沙子，再睁开眼时，人已不知去想。昀初情知不好，欲转身离开，却已晚了一步。
一声大喝，尖锐刺耳：“何人擅闯省内？给我拿下！”
四处的空气潮湿而浑浊，透着一股沉郁绝望的气息。干草堆中不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几只老鼠旁若无人地来回跑动，间或抬头瞅瞅蜷缩在墙角的人。
大半日过去，昀初已不像初时那般慌乱，静下心来考虑这一连串的事，不难看出有人设计陷害于她。昀初想不出自己得罪过人，也不知是谁有这般的手段，一路避过中黄门，将她畅通无阻带进禁门黄闼之内？
锁链冰冷的碰撞声，远处脚步声响起。
“人就在里面，您可快一些，别让卑职为难。”
“多谢。”
昀初立刻从地上跳起来，几步趴到木栏上，探头往外看。
“阿初。”苏武解下斗篷，清隽的脸上难得一见的焦虑。
“苏武哥哥……”昀初心里一酸，原先压抑着的害怕惊慌似乎都涌了出来。
苏武看着昀初手上的铁链，眼中一痛，低声道：“别怕。把那天发生的事全部讲给我听。”
听完昀初的讲诉，苏武看着她，神色凝重：“我已去查过，期门军中并无此人，却那日与你一同戍卫之人否认有人奉赵将军的命令前来传唤你。”
“果然这样。”昀初苦笑一声。
“阿初，你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好好想想。”
昀初皱眉思索，还是摇了摇头，“若是此罪坐实，我会如何？”
苏武顿了一下，道：“擅离职守，私闯省内，按律当斩。”
昀初面色一白。
苏武上前伸出手，握住昀初抓着木栏的手指，语气温和却坚定异常：“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那人必然知道是何人陷害你，总有会办法让他开口。即便你坐实了此罪，也还有以金赎罪这条路。”
昀初用力点头。
“你安心在此，外面有我和李三哥在，若是有什么情况，我会设法送消息于你，不出几日，我们必亲自接你出来。”
“好，我等着你们。”
“……期门郎陈彦，擅离职守，私闯省内，按律当斩……经廷尉署审议，作如下判决：即日起罢去期门郎一职，罚一百金……”
牢房的门缓缓打开，金色的阳光撒了昀初一身，她微眯着眼，深吸了几口气，快步出了廷尉署。
“陈彦出来了！”罗昱站在廷尉署的门口，翘首望着大门，待看到熟悉的身影，高声道。
昀初心里一热，面向众人，拱手行大礼，“彦在此谢过众位兄长。”
李敢托起昀初的手臂，上下打量一番，温声道：“出来便好。”
昀初笑着颔首。
罗昱气道：“真是便宜了那小子！若不是冯遂最后拦着我，我非把他揍得连他爹娘都认不出来！”
见昀初困惑之色，冯遂解释道：“那小子死活不肯说出主使之人，我和罗昱找了个机会把他狠揍了一顿。放心，没闹出什么大事。”
“幕后之人才尚且不明，如今我已这般，你们勿要再出事。”
罗昱急道：“难道这件事就这样算了？陈彦的冤枉就这么白受了？”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此事我绝不会罢休，只是不是现在。”若是不能找出这加害之人，恐怕日后不能安稳。
“陈彦说得对。”李敢闻言点头，看着她道：“你在长安也没个去处，不如先住我府上。”
“嫂子身子日重，人多手杂，恐多有不便。陈彦还是住我府上吧。”一旁不曾言语的苏武开口道。
“如此也好。”
待上了马车，昀初眼中的笑意渐渐淡下，“苏武哥哥，你是不是已经查出来了？”
“是。”苏武看着昀初，眉锋微蹙，“你何时得罪了金仲？”
“我不曾……”脑中划过李妍的身影，自己看来是受了无妄之灾。昀初冲苏武苦笑一声，“看来美人恩不是谁都可以消受的？”
苏武一想已经明白，“前几日李姑娘托罗昱送来二十金。”
昀初一愣，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倒是个侠义女子。可惜……”苏武轻叹一声，缓缓道：“以她的容貌，若是生在王侯之家，此生必□□宠不断，富贵荣华。可惜她出身娼伶，倾国之姿只能给她带来灾祸，轻者颠沛流离，重者红颜薄命，甚至危及亲朋。”而昀初此次的牢狱之灾便是。
苏武的话让昀初心里一震，许多她刻意不去关注的东西再一次摆在她面前。李妍的遭遇虽让人同情，但昀初身负重任，尚无法保证自身的安危，在此情况下，她对李妍一再的帮助已危及到自己，昀初明白理智的做法是尽快疏远，不要再管李妍的事。可是，想到李妍曾莞尔笑言“得陈郎君为友，妍三生有幸”，昀初狠不下心来。
苏武明白昀初的性格，深知她不会因受牵连而弃朋友之义而不顾，虽对她安全有所担忧，但心中却也颇为宽慰。
“昀初，你可有什么打算？”如今昀初已被削去职位，如何能上战场？
昀初眉间紧皱，低声决然道：“我还不知道。但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回去！”
此刻她神情冷静而，苏武再一次意识到，昀初已非记忆中那个天真烂漫、不解世事的小女孩，刻骨的仇恨如一把锐利的剑已在不知不觉削去了一些东西。一日内失去至亲，家破人亡又有哪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能承受得了？曾有那么一瞬间听到昀初被逐出期门军他心里莫名一宽，此刻他有些自责，即使那只是出于对她安危的关切之情。或许，战场能拂去她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
苏武默然片刻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