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孟婆汤（初稿）》安殊

8、前尘

　　地藏王轻声叹气，浅浅微笑，微微欠身，对佛行礼，转身离席，佛凝视着他的背影和离去的方向，天空无尽地蔚蓝，谁的未来是晴空，谁的未来是？
　　观音低下了眉，微微闭眼，对着地藏王的口型分明是“走好”。
　　地藏王交叠在背后的手势是他们熟悉的胜利的标记，大大的V字。观音低下头：“看来，风雨快到了。”
　　“啊？您说什么？”身边的玉女问道，观音轻轻摇头，微笑：“没什么。”

　　“大胆孟婆，你可知罪？！”事情很快就被发现，震惊的十殿阎罗迅速开审，孟婆站在他们的眼前，站在鬼魅无常的中间，抬起了头，透过错落的银色发丝看他们的严肃表情和如临大敌的戒备，忽然很像笑，轻轻挑起嘴角：“孟婆知罪。”声音轻柔似妙龄女子，孟婆扫一眼震惊的鬼差阎罗，笑容愈加，“那么，孟婆静听处置。只是孟婆的工作不能没有人做，婆婆，请你继续我的工作。”她轻轻地对一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老婆婆说道，没有任何惊慌害怕的表情，只是淡然而坦然地微笑。
　　“是，”一个沧桑的声音回应，“兰蕊姐妹的恩情，老身谢过了。”
　　“婆婆客气了，婆婆修行这么久了，为了我放弃了转世和成仙的机会，是我该道谢。”

　　然后，淡然坦然地接受了刑罚——不过就是剥夺所有的法力永世无法超生，永远游荡在三界的缝隙，求生求死都无法而已，换得这个结果她应该庆幸了吧？“你本是散仙，不伏天伏地，不受任何管束，潇洒自在，”阎罗在宣布判决结果的时候，语气略显遗憾，“你发愿为父赎罪，却……又是为何犯下这等大罪。坏了天命的罪责我们承担不起，只能比照前例处置。”
　　她闭上眼的那一刻，想起阎罗的判决，不由微笑：为什么那么遗憾？其实，我，觉得很，满足，真的，她听见破空的声音，抬起头，等着处罚的到来，她的眼前有白光闪过，似乎有什么在眼前掠过，喃喃自语道：“结，缡，结缡……”语音未落，却已经昏了过去。

　　“且慢动手！”地藏王的声音响起，他横抱起已经昏死过去的孟婆，孟婆的头发散了下来，露出清丽年轻的脸庞。
　　“缡，我们走，”他轻轻对孟婆的耳旁说道，“你终究会想起，会想起的，是吧，缡？”

　　“菩萨，”监视的阎罗面露难色，“这个……”
　　“无妨，你们照实禀报天帝。后果，都由我承担。谛听，你听着，你留在这里，所有的人都听着，谛听和我，毫无关系，这次的事情是我一意孤行，谛听不听我意，不顺我心，这等孽畜要之何用！今日，我将它驱逐，自此，无有瓜葛！”
　　谛听瞪大了眼，未及辩解，却已经被术法定住了，它听见地藏王的心中之音：“谛听，这次，也许，我要重蹈后羿的覆辙了，你，好自为之。”

　　它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什么都说不出。后羿么？它惊觉脸边有些湿润，可恶，明明是很讨厌他，为什么为什么哭了？
　　它不由想起那只初次遇到观音时候破空而来的凌厉的箭，后来它才知道，那是被困在荒岛遭受天劫的羿，后羿，那个悲情一生的男子。可恶，怎么看你也不是那么悲情的人物！你怎么可以跟他一样——也不想下你的气质……你……

　　地藏王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看着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她微微皱起眉，缓缓睁开眼，看到地藏王的那一刻脱口而出：“结……”
　　地藏王微微笑：“你回来了……缡……”
　　“是，我回来了，”她轻轻说道，“好久不见，不过，似乎，我们又惹了麻烦了。”
　　“嗯。”
　　“要开始了吧？”她抬头看压得越来越深越来越重的乌云，“这场雷雨不小呢！”
　　“是啊……”他握住她的手，一起抬头看天，天边的雷声一声紧似一声。

　　奈何桥边有一个黑衣的老婆婆轻轻搅动着眼前的孟婆汤，倒影上支离的是苍老的沧桑脸庞，她低低自语：“你终于做回自己，而我也可为着我的孙女兰蕊玉蕊作些些微的事情。这场劫难，你度得过么？”
　　谛听握紧了拳头，听着越来越近的战鼓声，咬住了下唇，却不知道应该如何。

　　佛会结束，观音信步走出，看远处的乌云，专注而认真，你，能够度过此次劫难么？你的劫数如期而至……而我……
　　佛只是闭眼，什么也没有说。
　　谛听轻轻闭上了眼睛，不想看见什么发生一般，却不由想到；闭眼就代表看不到一切，心中毫无挂念么？那么，为什么，还是这么担心？
　　雷雨将至，他们却不由仰起脸看天空，或者担心，或者坦然，或者无谓，或者根本毫无表情。
　　谁知道谁的未来如何？

　　奈何桥边依旧有着漂亮的书写“孟”，依旧有着孟婆汤，依旧有着孟婆。

　　一碗孟婆汤，究竟代表什么？一段故事？一段前尘？一段过往？孟婆沉默地舀起一碗汤，什么也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