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白苏

33、第33章

　　秋苑菊池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迎接仪式，龙修风和何细香盛装立在宾客当中，男的潇洒风流，一只白色镶着蓝钻的面具显得极具神秘感；女的美艳动人，香肩美背明眸善睐。

　　何叶两家即将联姻，这在□□白道都是一件大事，何老爷子今非昔比，说是衣锦还乡再恰当不过，单是个接风洗尘就惊动了这么多人。

　　晓夜没有出席，她说自己病了没法下床，她一惯这么爱病，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躲在窗帘后面，她看着父亲和龙修风的车离开，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每个笑容都不一样，敷衍的，虚假的，真切的，疼痛的……龙修风回头看向她的窗口，面具下的眼睛刺目得闪亮，她不由缩了缩身子，虽然他肯定看不到。

　　他订婚了，是不是从此他们都可以得到解脱？他不幸福，她也没有快乐到哪里，她不再恨他，甚至只要他不出现，她会忘了他的存在，她的心被满满占着，没有空隙去恨去想了。

　　阳光渐渐热上来，透过树枝细细碎碎洒在屋子的每个角落，偶尔有一阵风，那些影子就相互推挤着交头接耳，交流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躺久了会出现幻觉，她强迫自己起来。

　　镜子里，脸上带着淤青，嘴角破了，脖颈和手臂上布满细长的青紫色的握痕，她从衣柜里翻出件长袖穿好。

　　默湖边放着画板，旁边摆放着各种颜色，绿色最多，这是早上他吩咐拿出来的，那里明显地摆着的还有他喜欢的自作主张。

　　好像好久没有画过画了，她拿起画笔，机械地在画布上涂着，究竟有多久没有画过了？那曾经拥有的仅有的快乐时光？大概就是从认识那个人开始吧……

　　她一把推倒了画板，狠狠踏着。

　　“晓夜……”这声音好熟悉，但是她知道那是幻觉，幻觉……

　　“晓夜，”那人拉住她的臂。

　　这也是幻觉吗？她停下来，闭了闭眼睛，缓缓地转过身。

　　离站在眼前，黑色的修身西服，黑色衬衣，第一粒钮扣散开着，露出一小片锁骨。背着阳光，周身散发着刺目的光芒，黑色的眼睛也融化在里面。她看不清她的脸，或者根本没有勇气去看她。

　　她不希望这是真的，可是，她又多么希望这是真的。

　　“你的脸怎么了？”

　　她捂住受伤的脸颊，背过身去，不知是心酸还是委屈，泪水忽然冲向眼眶里，她努力咽住，“关你什么事？”

　　离松了手，“是谁？”

　　“……”

　　“告诉我。”

　　“是爸爸，可以了吗？”她不想再纠缠，眼前的这一切只是让她羞辱，包括这个人，这个人曾经以为多么不同的人，这个昨天冷冷嘲讽了她的人。她现在知道了，那微笑，那黑眸，那个不算吻的吻，那一切都是戏弄，为的就是昨天的羞辱。

　　她不会再想要看清她的眼睛，不会再想着那个吻，不会再思量她说的每个字，她的每个表情，她走路的样子，她笑起来的样子！不会再！

　　她恨她，比恨龙修风更甚。

　　触到她的眼睛，离不由退开一步，“你……还好么……”她的声音很低，口气有些游移，听起来软软的。

　　没来由地心头一痛，眼眶生疼，疼得要掉下泪来，“关你什么事！”她要走开。

　　“晓夜……”她挡在她身前，似乎有些犹豫着这样做是不是妥当，退了一步，说：“对不起，昨天……”

　　“没什么对不起，”她很快地打断，这是最不想听到的话，比说忘记更让人难堪，“是、是我不该开那样的玩笑。”

　　那只是个玩笑，如果她能相信这句话是真的该多好，现在，她愿意用一切去交换。

　　离放弃了解释，顿了顿，似乎是寻找着话题，“我在这里等义父，他有事要见我。”

　　“你慢慢等吧。”她裹紧了衣服，低头走开。

　　“晓夜，”离急急地叫住了她，半晌没有下文，她刚要动身，她忽然说：“你大概忘了吧，八年前，在这株树下我第一次见你……”

　　一瞬间湿了眼睛。

　　她竟然记得，她竟然也还记得。

　　“大概那天我的心情不好，你盯着我看个没完，一副紧张得要哭的样子，仿佛我是个吓人的鬼魂，我想冲你微笑，可是却把你吓跑了……”

　　不是那样的，我把那微笑珍藏在心里，我一直在寻找着那微笑……

　　“大概我这样的人和鬼魂也没什么区别，没有档案，没有身份，没有亲人，每次出现都会夺走无辜的生命，你说的对，也许我也没有人类的感情，我所期待的……只是在变成真正的鬼魂之后也能这样无牵无挂，你知道，有很多东西鬼魂承担不起……”

　　“比如什么？宇文庚么？”她马上后悔了，不该说这个，她想干什么？嘲弄？讥讽？探听？妒忌？还是只是好奇？

　　离低下头，黑发扫着眉心，红唇紧了紧，转头看着她，目光很专注，那专注有一种蛊惑，让人不由就被她牵引，被她控制，也许因为阳光，那专注里还有一点点的热度，仿佛是第一次被她这样真真切切地看着，晓夜的心不由一抽，接着越抽越紧，越抽越痛，连呼吸也不顺畅了。

　　原来那些“不会”全是自己欺骗自己的谎话，原来她还是期待着什么，期待她即将说的什么，那比道歉更多的什么……

　　“是的，比如庚。”她说，无比清晰，只是转了转眼神，那热度噗地熄灭。仿佛是一大片乌云忽然遮过来，前一刻的阳光普照即刻成了梦境。

　　她的泪经不住，乱纷纷跌落出来。

　　“离，什么时候到的，等很久了吗？”龙修风从远处迎上来，他身后跟着跟着花枝招展的何细香，“老爷子跟何伯父已经进屋去了，你先到书房等着吧。”

　　晓夜擦着眼泪逃似地沿着湖边跑开。

　　俩人同时向着那个方向凝望着。

　　跟上来的何细香娇笑一声，把臂搭在离身上，笑着对龙修风说：“怎么不给介绍下，这位帅哥是谁呀？”

　　龙修风冷笑一声，说：“连茶壶和杯子都分不清，白浪费了那么多水。”

　　何细香啐他，“说话这么粗俗，”笑眯眯上下打量着离，“女人帅成这样，连我都要动心了呢，要是早点碰到你，说不定我就不要男人了呢。”一只手仍攀着她不放，夸张地笑着倒在她肩上。

　　离挪开身子，转向修风，说：“有事请教。”

　　何细香没趣，依然看着离说：“修风，昨天晚上接我爸飞机迟到，他老人家还不高兴着呢，一会儿你得去陪个不是。”讪讪地走开。

　　离望了望她走远的身影，说：“恭喜。”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龙修风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晓夜离开的方向。

　　“你该放开她了。”

　　“什么？”

　　“你要结婚了，应该放开晓夜了。”

　　龙修风调回眼光，盯住她，“你真的把自己当成男人？”带着个玩味的笑接着补充，“晓夜的男人？”

　　“我不是男人，可是我也不会打女人。”

　　“……”

　　“义父从来不打女人，他也是这么教我们的，如果他知道你对晓夜动了手会怎么样？而且，你不只是对她动粗那么简单吧，从一开始你就在控制她，或者应该说纠缠她……”

　　龙修风咬了咬牙，靠近过来，压低了声音，“我和晓夜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别太高看自己，”他再打量她，“一条用来咬死人的母狗！”

　　离微微地笑了，“你也最好呆在只属于你自己的窝里，否则，我不会坐视不管。”

　　龙修风真正变了脸色，眼神一瞬变得阴郁而冰冷，“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你知道，”离也看牢了他。“这就是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