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体内容还是没有展开。。。真是不好意思。。。
鞠躬~~
田春妞有一个很朴素的职业,就是养猪。
书院后门那条巷子一直到底是一弯小池塘。池塘边上有一座小宅子和两间小茅棚。宅子是田先生的,住着田先生一家三口。小茅棚是田春妞的,一间住着一圈四只通体黝黑嗷嗷的肥猪,一间堆放着猪草和一些农具。茅棚边上几条整整齐齐的菜地,其间有个梳着马尾的少女,挽高着衣袖,拎了只粗糙的葫芦瓢正在给菜浇水。
阳光很好,初秋的白昼还是有些热度的。田春妞已经脱了外衫,可还是热,汗水流得把马尾辫末梢的一小缕头发黏在了蜜色的脖子上。一眼看来,春妞是地地道道一个农村小姑娘。
陈玉莲总是叹息老天不长眼,命运捉弄人。田春妞不知道利用裙带关系,在江湖上混出个道道儿来,宁愿窝在这一分半的地里,养菜喂猪,简直侮辱了她投的她娘的那个胎!
春妞只是笑笑,玉莲对未来实在作了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一个闺阁大小姐一天到晚嚷嚷着浪迹天涯,锄强扶弱,私底下见到菜虫一蹦三尺高跟活见鬼一样。这孩子拳是花的,腿是秀的,却不知道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惩恶除奸是要本钱的,仗剑江湖也是要吃饭的呀!不如养猪。人是铁,肉是钢,还是养肉傍身最实在。只要一圈猪在手,管他东南西北中发白到底胡不胡,死活饿不死你姐姐。
不要怪她杞人忧天,她那是未雨绸缪。春妞从小是被饿大的呀!有一对谈情说爱谈得刀光剑影的爹娘,饿几顿也没啥,不过就是人生的剧情需要。
八岁以前,还在山上当小山贼,没人教她天将降大任,必先饿其皮肤这样的道理。娘领着众家兄弟和上来提亲的谈判,从太阳当空谈到月儿升起,偶尔很难免的她会被忽略那么几顿。小春妞望着像一块咸酥肉饼的半边月,幼小的心灵就朴素地决定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每天都有肉吃~~
八岁以后,回到富贵镇上,跟着爹住。爹开始弥补八年来错失的父女之情,再教起天将降大任的这个道理,春妞的愿望已经顽固地点化不了了。大任就留着书院那些竹竿一样的书生去饿着吧,她田春妞这辈子在世上走的这一遭,就只图个无风无浪,混吃等死~
而书院那些竹竿们的确挺像上天会降大任于斯人的那些斯人,一天到晚苦其心志,挖空心思地惹是生非,没事找事。
这不,前头宅子里又有书生“先生!先生!”地大呼小叫。声音渐渐近了,清晰了,响亮了。
春妞抬眼一看,从茅棚拐角转出两个竹竿子书生。
其中一个稍高些的兴奋地问:“春妞,见着田先生了么?”
“没见着。有什么事这么高兴呀?”
“书院里又要出新闻啦!秋少华和陈玉林对上了,我们来找田先生过去做个见证。”边上那个稍矮些的,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孩子们,姐姐服了。你们念书念得太寂寞啊,一个小石块也可以让你们心潮澎湃啊。
不过富贵少不是一直自诩自己“兼爱”“非攻”,和周围同学相处得也远近得宜大手大脚挥金如土深受好评。这书院的日子要过得多无聊才有可能让他们两个杠上啊。
在一个生活圈子里,比较核心的容易引领人们话题人物一般有两类:一是官二代,比如白头县县太爷家的陈玉林公子;一是富二代,比如富贵镇顶顶有钱的秋富贵——富贵爷家的富贵少——秋少华。
此二人从小便是人们口中的风云人物,却从没被摆到台面上来比较过,因为实在无甚好比。
富贵少除了他那张欺世盗名的皮囊还可以和陈玉林公子的俊逸一较高下,其他什么礼乐诗词骑射刀剑通通没法与他比。
陈玉林是富贵镇典型的才子,书院成绩科科第一,先生爱姑娘疼。富贵少呢,礼乐不差,诗词一般,骑射平平,刀剑勉强,平日里在书院也就是个混混,很勉强的混混。要不是富贵爷有钱,秋少华实在得不了那么大的关注。再加上,陈玉林公子鲜少出门,人们对头戴光环迷一般的好青年总是有过高的憧憬;而富贵少三天两头混迹闹事,虽不至于惹是生非,却也常干些吃喝拉撒嬉笑怒骂与常人无异的事,人们对他的观感就好像看到了掀开盖子的饭锅,没啥多大的期待。
直到某一天,大家才发现,原来这么不相干的两个人也可以擦出激烈的火花。
瘦君看着富贵少眼里并射出来的怨念,心扑扑蹦跶个不停。刚刚富贵少义愤填膺地说什么来着?他没听错吧?没听错吧!这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要和羽化而升仙的陈玉林比赛?!这富贵少的脑子肯定是坏去了!怎能看着同窗误入歧途而袖手旁观?即使孔子允许,老子也不允许呀~~瘦君趴近富贵少肩头,规劝道:“少华兄,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
秋少华一掌拍开瘦君颧骨凹凸的头,义愤填膺道:“不行!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秋少华绝对不会向恶势力低头!”
胖君拿着块香糕,哧声道:“不就是为件衣服么?至于么?”陈玉林那乖宝宝还恶势力,整个书院看上去最有点恶势力样子不就是他富贵少么?
“就至于了,怎么样?我今天非得要这件衣服了,怎么样?”秋少华一手拽着院服的一个袖子,恶狠狠地看着另外拽着另外一只袖子的陈玉林。
陈玉林长身玉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拽着院服的手却一点也不放松。修长的手骨节特别分明有力,手背上乌青色的青筋在白皙的皮肤内隐隐跳动。
今天,学院发秋季的长衫院服。秋少华到的稍晚了些,放院服的台子上还剩了一套。刚要去取,发现另外一只手也按上院服上,那只手的主人是陈玉林。
秋少华本来就是个不喜欢和别人争东西的主儿,院服不够了书院过几天自然会补上,也没什么好争的。于是就很有风度地放了手,挑眉朝陈玉林笑了笑,让给了他。
哪知他都已经潇洒地转身准备离开了,陈玉林低细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以为少华兄至少会争取一下。可惜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放弃。”
秋少华眼一眯,平素与着似神赛仙的陈玉林也没什么小疙瘩,今天他怎么就抓起自己的小辫子来了呢?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转过身看着陈玉林平滑苍白的面皮,面皮上印刻的表情透着挑衅,问道:“玉林兄这话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问一句:莫不是遇到我陈玉林想要的,你秋少华什么都会让吧?”
此一迹,“玉林哥”三个甜腻的字跳到了秋少华的脑子里,搞得他明显感到自己的额际的太阳穴跳得很快,整一个脑充血的感觉。等他稍稍有些理智,他发现自己已经走上前,一手拽过院服,和陈玉林对峙着,吐了一句不经大脑的话:“你陈玉林有什么了不起的,今天,本少爷就非得到这件衣服不可。”
坐在台子内侧负责记录院服领取情况的同学看着面前这剑拔弩张的两位,左右为难了一秒,下一秒丢了毛笔,直往外奔,喊来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等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秋少华才深刻地意识到什么叫做骑虎难下。他富贵少虽然向来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事情来了,还来得如此来势汹汹,遁逃不得,他也不会灰溜溜地逃避,赢要赢得堂堂正正,输要输得心服口服,人不能挑了事端又让它烂在那里让别人看笑话,不然以后行走在富贵镇上,他富贵少的面子往哪搁呀?
“陈玉林,今天我们在孔夫子面前结下了这梁子,那我们就用老规矩解决这个问题。别说哥哥我欺负你,内容你定。”书院的老规矩就是书生们或者先生们或者书生和先生们出现了什么争执不下的实质性争议,就找个德高望重的人做见证,通过比赛的方法解决。这里的实质性争议指的是非学术性争议,比如说争议用什么颜色的院服,争议园子里要不要有栀子花,争议午餐的一块肉,争议一件院服什么的。比赛胜出方无条件获得了争议的胜利权,可以决定院服的颜色,到底种不种花,肉归谁吃。
陈玉林是书院各门功课的佼佼者,本院进军三甲的最佳人选。富贵哥你的确是欺负不了陈玉林,您哥哥用老规矩解决问题,那不是明摆着让陈玉林欺负么?
陈玉林苍白的面皮淡淡一扯,道:“也好。”
低细的两个字一出,现场立马炸开了锅。
有书生自告奉勇去找先生来做见证的,比如狗腿君。
有书生怀有良心,不想见同窗被虐努力劝和的,比如瘦君。
更有书生摆开赌局买输赢的,比如人群外围咬着香糕吆喝的胖君:“来来来,同学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小赌可以怡情,大赌可以买田买地,豪赌可以风生水起~少华战玉林,史上赔率最高,简直稳赚不赔~瞧那富贵镇中心双层复式豪华宅院正在向你招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等了很久都不见有先生过来做见证。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冲进秋少华脑袋里的血也一点一点回位,该归哪归哪去了。等待可以让一个人冷静下来,省视自己。平时虽然和陈玉林的接触不是很多,但他也能感觉出陈玉林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喜欢惹是生非的人。这次他拽着院服不放,还故意放话挑衅,不对劲。他讲的话,仿佛话里有话,让自己不由自主对号入座,大大的不对劲。他有预感,待会儿陈玉林提出的比赛内容不会是自己喜欢的,呃……六艺里无论比哪一项都不会他乐意看到的。秋少华冷静下来后,很是后悔刚刚自己的冲动。瘦君真是个好人,但是再好的好人也拦不住他一冲动推开的诈和牌面。
正在秋少华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的时候,陈玉林出人意料道:“不必麻烦先生们了。我们就让孔夫子做这个见证吧。”
秋少华还想说:等等,尊重下先生,还是叫个先生来作证吧。希望可以有什么变数。可是还没等他说出口,陈玉林就拽过院服,把院服另一边的他领到夫子像前,松开了拽着院服的手,对着孔子行了个大礼。起身的时候看了眼旁边有些紧张的秋少华,示意他快些。
秋少华百般不愿,死活磨不过去,只好豁出去了,也抖了抖袖,行了个礼,敷衍了事。
而后陈玉林提出的比赛内容,让秋少华眼皮一跳。
陈玉林低细的声音当着众人响起:“想必少华兄也听说前几日县太爷宅子遭窃的事情。这次比赛的内容是看我们两个谁先在富贵镇找出盗窃县太爷宅子的窃贼。有件事情县太爷遮着瞒着,不让别人知道,我倒觉得没什么必要。若是说出这线索,这小贼案或许还会了结地更快些。为了表示公允,少华兄,这线索我只会说与你知。”
秋少华心底的不安逐渐加大,只见白纸般的脸靠近自己左侧,在耳边轻语了三个字:“小、燕、子。”
心里咯噔一下,邹然发冷。秋少华难以置信地看着已经拉远了距离的陈玉林,才发现他苍白面皮上那双细长的眼睛那样深邃黝黑,好像可以看透一切,直教他心中发毛。
有文化的人,真是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