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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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三，是一个黄道吉日，最宜嫁娶。赶在陈玉林百日之内，几个镇上的老者翻破了黄历，也就这一天最合适。
那一天，大雪纷纷扬扬，如春日里翻飞的柳絮，漫天遍野，铺天盖地。
富贵钱庄的掌柜——秋水，在这一天，从秋家一路风风光光地出嫁到了陈县太爷府上，做了半子。
好事总是多磨。在这热闹喜庆的背后，披着大红绸的秋水可算是受尽了磨难。
比如说，前些天，秋水好不容易被秋少华和田春妞两人做好了思想工作，准备入赘陈家，将爱情负责到底。这个艳情故事中的女主角却仍不肯打开她闺房的最后一道大锁。
田春妞本来以为只要把当事人之一的秋水带到陈家，好言好语地劝劝玉莲，玉莲就会把她的闺房打开。哪里知道，秋水到了，事态不仅没有转缓，反而恶化了。
她第一次去的时候，玉莲好歹还从门缝中露了半张脸。现在，秋水到了，一群人敲了半天门，声响大得连院角趴伏着的黄狗都不能安生地打个瞌睡了。玉莲闺房的大门依旧紧闭，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但是田春妞知道，玉莲就在门内，还听着门外的动静，她只是不打算开门。这别扭的姑娘，此时此刻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春妞觉得很困惑，也很来气。
“秋水哥都同意嫁给你了，你还有什么好纠结的？赶快把门给开开！”春妞用她那只拿惯锄头的手，大力地敲着门。这别扭的姑娘，搞得她肚子里一股无名的邪火噌噌地往头顶上窜。
估计是春妞发火见了效果，屋里头有了动静。
屋外的人停了敲门和喊叫，屏息凝神地听着屋内门闩咔嚓滑动的声音。
玉莲卸下门闩，就着里头锁链的长度，开了一条缝，苍白无神的脸怯生生地往外头张望了一圈，看到秋水也站在外头，伫立在人群的外围，沉默不语。她不敢正视他，目光直接从他身上跳过。最后，她看着眼前有些来气的好友春妞，有气无力道：“春妞，只有你一个人能进来，不然我就不开门。”
秋少华闻言，站在春妞边上翘着鼻子，说着风凉话：“哟后，你陈大小姐还真会摆谱的！”
田春妞瞥了他一眼，他立马见好就收，乖乖噤声了。
“好，只有我进去，你把门打开。”田春妞许诺道。
玉莲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锁链打开，将门缝开了些大。春妞一进来，她就迫不及待地门从新锁上了。
关了门，房内的光线明显暗了下来。
春妞自若地在房内挑了个位子坐下，直视着玉莲。玉莲此刻看上去像一只做错了事的小鹌鹑，六神无主抖抖索索的。刚刚在门外无名的怒火，一下子就被湮灭了。
“说吧，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玉莲低着头，搅了半天手指，才呐呐道：“我……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长话短说，废话少说。”这姑娘今天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这么不干脆利落？
“我……我……”
玉莲在那边扭扭捏捏了半天，屁大点事都没有说上。
田春妞耐着性子等她整理好思绪跟自己开口。等待的当口，春妞闲极无聊，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玉莲的周身。
玉莲穿着白色的内衫，不是很整齐，还起了褶皱。
这不打量不要紧，一打量春妞吓了一跳。她以为是屋内光线太昏暗，自己看错了。怎么……怎么玉莲白色的内衫下摆有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春妞起身，一个快步行至玉莲身前。玉莲还没有反应过来，春妞就撩起她的衣摆，看清了那瘫新鲜的艳红。春妞用双手拉着玉莲转了一个身，发现她屁股后头还有一大瘫，她心中大惊：“玉莲，你流血了！”
陈玉莲不好意思地从春妞手里扯过自己的衣摆，红着脸遮遮掩掩道：“别……你别紧张。”
“你流血了，叫我怎么不紧张？我叫人去找大夫”春妞转身，想到外头唤人。她听人说过，怀孕的女人见了红，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得赶快找大夫！
“春妞……”陈玉莲拉住春妞的手，不让她去，懦懦道：“我肚子里根本没有小孩……这不过是水……”
什……什么？她根本就没有被秋水哥搞大肚子！春妞一下子有些反应不大过来：“可……可是秋水哥他明明承认了，他跟你……”
“没错，我和秋水……秋水和我……”陈玉莲又低着头，对着手指，对了半天没对出个结果，索性抬起头，坦坦荡荡地承认：“哎呀，反正我们两个是那个什么了！可是我并没有怀孕。”
“……”春妞觉得，她眼前的这位陈大小姐，还真是一位会来事的主儿。
“我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不想让我爹把我送进宫去……现在整个白头县，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往宫里送。而潇洒哥带来的京中文件，又让我爹这个白头县县令务必出一个合适的女子进宫。你也知道我爹的脾气，他决计不不会让百姓为难的，所以只好为难他自己，为难他自家人。要换了从前，我说不定和他倔强个几天，扭不过他，也就顺从他的想法，随着潇洒哥进宫去。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先不说我已经是秋水哥的人了，就说我爹吧。我爹膝下就我和我哥两个孩子。我哥才入殓不久，我爹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若我还被选进了宫，虽然人还活着，却与死了无异。说我自私也好，怎么都好，我这次是打定了主意，想方设法留在白头县，留在我爹的身边。”
“可是秋水哥他以为……”他以为你有孩子了，他为此还纠结了好几日。
听到秋水的名字，玉莲一下子从之前懦懦的小鹌鹑，变成了嚣张跋扈的坐山雕：“哼，反正秋水迟早是要娶我的，现在只不过是提早了一点罢了，实质上并没什么区别。再说了，往后我们一样也会有孩子，什么都没差。”
“……”陈大小姐神经如此强悍，这让春妞还能说些什么？
“不过我心里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比较忧虑。”玉莲收敛了之前坐山雕的态势，恳切地说，“春妞，我向来都觉得你比较聪明，你帮我理理思路，出出主意。”
难得也有让玉莲忧虑的事情，春妞的心里倒是有那么点好奇，问：“什么事情？”
陈玉莲道：“就是我爹现在在烦的采女的事情。要是连我都嫁人了，这整个白头县还有哪个姑娘愿意进京参加采女呀？”
这倒的确是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这回这陈大小姐倒忧虑到了点子上了。“这参加采女有什么要求吗？”田春妞这么问着，她想，说不定她走在大街上，或者出镇去收猪草，也可以顺道帮忙物色物色。
“来来去去还不是那么几条？”陈玉莲扳着手指一一道来，“首先，自然要是女的。”
“废话！说了是采女，自然是要选女人。捡重要的说。”第一条田春妞就听不下去了，打断道。要是选男人，那就该叫“采男”，“选秀男”什么的……
“哦。”陈玉莲受教后，继续扳着手指数，“然后家世要清白，也就是说家族关系不能搞七捻三弄不灵清。像曾经有家人犯过事坐过牢这种，就不符合资格了。再是：身子要清白。像我这样名花有主的就铁定不能通过。还有……还有……好像就这些，没有了。”
春妞听着这些要求，好像也不是很苛刻。像她自己，就符合其中的每一条。可是在平常百姓眼里，皇宫是一个是非之地，普通人只求安生过日子，没有人愿意冒这个赔率极高的风险，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的采女。所以，即使采女的要求再低，在平静的白头县过着儿女绕膝温温暖暖小日子的小老百姓也是不会心动一丝一毫，相反还避之不及。
春妞她也有些明白陈县令的苦处了，“这事看上去的确有些棘手。”
“所以呀，尽管我自私，我坏！我霸王硬上弓，骗了秋水和我结婚，我脱离了采女的命运，可以时常让我爹看到我。可是我爹的烦恼也因此而加剧了，你说怎么办才好呢？”陈玉莲道。
“事情都已经被你搅和到这地步了，你就安安心心地做你的新娘，其他事情也不要多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春妞看不起她，是玉莲真没有这个能耐处理这个事情。
“那好吧。”陈玉莲应着，头却又低了下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田春妞看在眼里，道：“我问你，你没有怀孕这件事真的不怕秋水知道？”如果玉莲真如同她刚刚自己说得那样，在秋水和她的感情中，胜券在握，她这几天根本就没有必要把自己关起来，刚刚秋水在外头，她也用不着避着躲着闪着。
“……”陈玉莲低着头好半响，才从底下冒出个哭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果然！田春妞听到玉莲的哭音，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拍着她的肩膀道：“你想太多了。既然你俩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不管他喜不喜欢你，都应该背起这个责任。你并没有错。你之前不还说：你和秋水那是迟早的事吗？你要对自己有些信心。喜欢他，就先把他吃进，以后再慢慢消化。”
玉莲抬起头，目瞪口呆地听着田春妞说出这一番道理。她没记错的话，田春妞对男女之情应该是毫无经验可言，难怪她讲出的情感道理如此的朴实而血腥。
最后，陈玉莲还是接受了田春妞的意见，守口如瓶，当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一切。先下手为强，先和秋水定下，再慢慢等待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嫁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