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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一个爱情的逃兵,大抵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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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春节江浩麟过的最不安生,节前四处奔波打点,春节一过,就直奔杜氏公司,见不到杜易哲是必然的,他让秘书小姐传一句话:裴珺总是和江家有关系的,做人做事不要太绝。语音未落,远处总裁办公室的褐色大门大开,杜易哲出现在门口:“不劳提醒,并购案的决定权,可不在她手上。”
江浩麟冷笑一声:“杜少,做人还是诚实一些为好。”
杜易哲眼神阴翳,他从上至下看着江浩麟,为什么是他?到底是哪里好?到底是哪里让一个又一个女人情深不寿?偏都是他爱的女人。
裴珺临走前奶奶交给她一个小包裹,让她送给杜易哲。
“这是什么?”裴珺掂了掂,看上去像一包中药。
“是我晒好的枸杞和洋参片,也算回个礼。”
杜易哲家里什么没有,他会收这样的小礼物?奶奶似乎看透裴珺心思,说:“这是他那天来接你的时候问我要的,小伙子很会做人,知道我一定会送回礼,就要了这个。珺珺,人要惜福,你可要好好待他啊。”
裴珺点点头,匆匆上了公车,看着奶奶在远处挥手,她的鼻子一下很酸很酸,她惜福,可有些福气,是修不来的。
车子晃晃悠悠开了一段,竟到了酒吧街,她下车来,一步一步走到与杜易哲初次相遇的地方,那时的他,手扶着墙,低着头,在她想要离开时,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
她轻轻地抚上那面白墙,时隔一年,那里似乎还有当时的温度。
杜易哲自然不会受江浩麟威胁,他这么做,只是希望某人能看清楚,究竟谁才是强者,谁又是手下败将。但人算不如天算,江浩麟竟然公开追求裴珺。
几天后杜易哲在商业报上见到裴珺的身影,整整占了一个版面,虽然只是一个模糊浅淡的背影,但他一眼就认出是她。文章标题是醒目的红色大字:江少恋清纯少女,并购不及美人笑。自然知道这是江浩麟买了版面来故作文章,但滔天怒意还是无法控制地一波一波漫上心头。
裴珺哪里知道自己被偷拍,接到杜易哲的电话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下来。”杜易哲的声音冷得要将她从头到脚冰透。
“让别人看到我和你一起,会很麻烦的。”裴珺捂着手机小声说。她实在不明白杜易哲的思维逻辑,在他心里,她裴珺到底是个怎样的角色?招之则来挥之即去?
“我不下去,你快走吧!”她坚定地说。
“那我上去。”
“别别别,我下去!我下去还不行!”裴珺立刻服软。
能和江浩麟并肩散步谈笑风生,和他碰个面就抗拒成这样,杜易哲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觉加重力道。
裴珺出了电视台大门,先看看四周有没有熟人,然后做贼似的示意杜易哲开车跟在她身后,而杜易哲却大门一开下车,径直走到她面前。裴珺立刻装陌生人,从他身旁走过时,小声却又恶狠狠地说:“杜易哲你想要害死我呀!”
杜易哲挡住她的去路,面泛寒光:“是又怎样?”
电视台门前来来往往的人,有人好奇地看向他们,裴珺认定他就是来找茬的!送她回家的那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这人的心思就这么阴晴不定?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有人对她温声细语了,就嫌他口气不好了吗?
杜易哲不由分说地拉她上车,裴珺反抗无效,被强行塞进车内,扬长而去。
车子开得飞快,窗外的景物唰唰地从旁一闪而过,车子一路咆哮着开到了海边沙滩,一个甩尾,瞬间停了下来!裴珺心有余悸地拉着上方的把手,她以为杜易哲要开到海里去,和她同归于尽,一时间尖叫都忘记了。
“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回神后颤颤地问身旁嘴唇紧抿的某人。
“说说你的暗恋,怎么样?”
裴珺面色一僵,心一沉,他知道她的心意了?
“和他一起上报纸,很高兴?”
“什么?”裴珺不解。
杜易哲将报纸扔给她,裴珺看后讷讷地说:“我不知道怎么会……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当然,你的暗恋,很明显。”
裴珺不可思议地看着杜易哲冷漠的侧脸,她从前对江浩麟,是有暗恋,但是从杜易哲口中说出来,她只觉难堪。
“我要回去。”她低下头。
“需不需要我做些什么?比如说将他身边的花草清理干净?”杜易哲转过脸来,“毕竟我们还算有些交情。”
裴珺用力咬着下唇,深深地看进杜易哲眼中:“那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告诉苏亚茗这么多年你还是对她念念不忘?还想着和她重修旧好?”
杜易哲的脸瞬间灰暗得很难看。
裴珺忽然笑起来,功力虽没杜易哲那般滴水不漏,却也震撼住他:“杜易哲,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这样针对江浩麟,但我真心替你感到悲哀,你的人生到底为什么而活?为了整那些你看不顺眼的人?还是整你觉得过的比你自由坦荡开心快乐的人?你的沉默寡言是因为要处心积虑地算计人吗?你的梦想和人生目标常人无法理解,你拥有的除了钱以外还有什么?你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行尸走肉一般!我喜欢谁,那是我的自由,你管不了,也管不着!”
杜易哲目光淡然,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她还记得他说的那个梦想,那个他也觉得无比荒凉荒谬的梦想,他从小的梦想被人无情地打碎后,要他再怎么重拾?他看着裴珺小小的脸孔,发现这一刻她是如此高大,她的梦想让他自惭形秽,她不为任何人活着,他威胁不到她一丝一毫,她可以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他一直以来用来骗自己的梦想是多么可笑可悲。他难道能为了她不喜欢自己就失了心性吗?他难道能强求她喜欢上自己吗?他这样处心积虑地整江浩麟真的只是一开始的恨意吗?似乎一切都变了,他对江浩麟恨意的原因,他希望裴珺永远都不会知道。
见杜易哲不说话,裴珺冷冷地说:“送我回去。”
杜易哲靠在椅背上,看着蓝天大海,只觉心头浮上一阵强烈的失落,沉沉浮浮要将他淹没。身旁的车门忽然被打开,一股咸湿的海风灌了进来。
他下车截住她,裴珺发了疯似得扯打他,大声喊:“别碰我!走开!让我走!”
杜易哲任由她踢打,只紧紧地抱住她。
裴珺的拳头落到他的背上,渐渐地力道小了下去:“杜易哲,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杜易哲抚上她小小的脑袋,心里被愧疚淹没,他刚刚都对她说了什么?他真的太愤怒了,他不能忍受一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从他手中抢走至宝,尤其是怀里的这个,他永不会放手!
“裴珺,离开他,离开江家。”杜易哲抱着她,轻声在她耳边说,“好不好?”
“我妈妈在江家,你要我去哪里?而且并购案是你插手在先,怎么现在还要倒打一耙?”怀里的那个声音还是那般倔强,不肯退缩一丝一毫。
杜易哲松开双手,放开了她,走了两步,忽然扬声大笑起来,缓缓地向沙滩走去。
裴珺谅他不会投海,转身向岸边走去,在沿海公路上给江浩麟打电话,他立时就赶到了。
“我们的照片上了报纸,你能不能出面澄清一下?”车上裴珺出奇愤怒,在江浩麟面前讲话却异常流利起来。
“这种八卦,每天那么多,没有什么人在意的。”江浩麟笑着安慰她,只要那一个人在意就够了。
“可是……”有人偏偏就极为在意。
“可是什么?”江浩麟明知故问,她怎么可能一个人大白天的跑到这片人迹罕至的海滩来。
“可是我们明明就没什么。”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而且和我沾边的新闻,一般会越描越黑哦。”
……
裴珺一回到办公室,原本三五成群聚集扎堆的人群就自动分开了,她不用问也知道怎么回事,装作一脸毫不知情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
骆驼看了她好几眼,她赏了他一个字:“问。”
“你和杜易哲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吵架的地步。”裴珺面无表情地说。
“都这么亲密了?”骆驼装出哀怨的表情,“连我都瞒得这么紧!”
裴珺不淡定了,重申:“是吵架!”
骆驼摇摇头:“果然没有恋爱经验。”
此时裴珺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她只好憋气接起。
“裴珺,你有没有杜易哲的私人电话号码?”是于菁,苏亚茗和杜易哲那么熟,再说她和陈玉琪也认识,实在没理由来问她,不过怎么又是杜易哲!还有完没完了!
“怎么了吗?”她语调僵硬。
“我急着联系他,你能不能帮帮忙?”声音听上去确实很急。
“这……”裴珺犹豫,倒不是不愿给她,而是怕给了她到时杜易哲又要借故来找她吵架。
“或者你帮我联系他,姐姐现在状态很不好,她从德国回来后情绪就一直不稳定,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之前发生的事都是我不好,你行行好,帮我这一次好吗?”于菁听到她迟疑,简直要哭出来。
裴珺立刻报了号码,挂了电话左思右想,还是感觉不对,让骆驼帮她请假,挎上包就跑了出去。
赶到苏亚茗的住处时,杜易哲也正从车上下来。
果然,他是放不下她的,她没有说错。
裴珺本能地想要离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或许是电话里于菁紧张慌乱,自己是想来看看可不可以帮上忙,又或许她只是想来证实一件已经被证实的事吧。此时出租车已经开走,杜易哲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她一时间进退两难。
从屋里出来一位仆人,是上次来时见到的那位妇人,一脸心有余悸地对杜易哲说:“杜少爷你可来了,小姐刚刚真是把我们都吓坏了。”她见到裴珺,也请她进去坐。
杜易哲听说没事打算离开,此时苏亚茗倒是出来了,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也没有一贯笑容,原本整齐梳在脑后的长发海藻一般蜷曲地披落在肩头,看上去像大病一场。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苏亚茗开口,竟像祈求,然后又转向裴珺,“麻烦你还来跑一趟。”
裴珺看到苏亚茗后第一时间涌出的是心酸,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言表的心痛,这就是所谓的嫉妒吧,因为得不到,她有了眼红的感觉,她知道这样不好,却也无法摆脱这种难以言说的苦涩感。不得不承认,即使身体欠佳,苏亚茗依旧是最美丽耀眼的那一个。
“易哲,进来说话好吗?”苏亚茗再次恳请。
杜易哲只是看着裴珺,她的脸上,很明显地写着失落,为什么?为了谁?会不会……是因为他?他将她独自扔在沙滩上,看到他后,理应是愤怒的表情,但现在却……
苏亚茗朝杜易哲走过去,裴珺看着渐渐靠近的两人,眼睛一下很酸疼,她怕自己会丢脸地流下泪来,匆匆说了句:“再见。”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一个爱情的逃兵,大抵如此。
杜易哲要追上去,腰间忽然被苏亚茗一把紧紧抱住,听到她喊——易哲,不要走!
裴珺听到,更是一路飞奔而去。杜易哲与苏亚茗才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她的喜欢,她的爱,注定是卑微的,她有什么资格去争。
想起当年妈妈婚礼结束后,她名义上的哥哥拎着内有一只色彩斑斓的鹦鹉的鸟笼走到她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递给她说,欢迎加入新家庭,珺珺,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她满脸绯红地接过,并不知当时自己的窘迫都被江浩麟看在眼里,那时的年纪,哪里斗得过这个情场高手。他说这只鹦鹉会说话,希望他下次回来的时候,能听到它叫出珺珺来。他温柔醇和的笑容深深烙在了裴珺的眼里,心上,自爸爸离世,只有江浩麟让她感觉到周身温暖,带来一种莫名的感动。
那以后裴珺天天闷在房里教鹦鹉说话,她给鹦鹉起名就叫珺珺,用尽了所有招数,但珺珺誓死不开口,她无比郁闷地倒在床上,扳着手指计算江浩麟去美国的时间,他一去少则四五个月,如果暑假不会来,那近乎要分别一年,这次回来也是因为父亲再婚这个特殊情况,下次见他不知是何时。
直到一天一直在院内玩耍的裴裴忽然从窗户外闯了进来,正背着英语单词的裴珺忽然就听到一声声凄厉的喊叫:“珺珺!珺珺!珺珺!”
裴珺欣喜若狂地拎着鸟笼往江浩麟的房间冲,但房内空无一人,她失望地往回走,彼时听到楼下的花园传来人声,探头去看,只见江浩麟搂着一个穿大红紧身衣裙,身段极致妖娆的女子,他语调温柔地哄骗着她:“居然吃一个小女孩的醋,被人知道,该笑话你!”捏一捏她的鼻子,满眼宠溺。
“我就是吃醋!我就是吃醋!你从来没送过鹦鹉给我!”那女子在他怀里辗转身子娇滴滴地嚷。
“一只鹦鹉,哪里比得上那些珠宝首饰,你若想要,我买十七八只给你,每只都训练到喊得出你的名字,好不好?”江浩麟的声音温柔地可以融化冰川。
裴珺眼中蓄满的泪水来不及落下就听到笼中的鸟再次惊恐地喊道:“珺珺!珺珺!”她从栏杆处退了过来,拔腿仓皇而逃,眼泪撒了一路。
自此搬出了江家,坚持一个人住回当初那幢小屋,那时年纪小,怕人看出心思,将奶奶的理由照样搬了出来,嚷着是妈妈对不起爸爸,让她不要再继续伤害自己了。随着年岁的增长,才知道这句话当时有多伤人。
这情节与今天多么相像,想起那段陈年往事,裴珺忽然就明白,冥冥中早注定,自己永远是等不到爱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