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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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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河之中凝聚千万年来无数人哭泣呐喊的声音,离得太近,心魂容易为之所夺。
姽婳在发呆,明显是听到来自河里头的各种呼唤了。
除此之外,这笨蛋看起来倒没有其它不妥的地方——至少现在他的样子,可比她狼狈多了。
锦梓的心情简直有点儿复杂。直至看到这山魅精,他才突然有点回过味来,这几天的种种烦躁与矛盾纠结,似乎是一种叫担心的情绪。
他缓缓地吁了口长气。化为蛇身与人交流,实在有点麻烦。他慢慢地游了过去,甩起蛇尾在姽婳的脚背上拍了拍。
“笨蛋!”
“……阿梓?”姽婳果然回过了神。
锦梓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脸上突然现出欢喜的神情,然后整个人没什么形象地趴在冥河旁边,入神地看着河里:“阿梓,你也在里面吗?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
锦梓也滑到河边,与姽婳并排着往冥河里瞧。黑色的冥河水底下暗藏着激流旋涡,表面却极平静。隐约就照着一人一蛇的影子来。姽婳看到蛇影,尤其地兴奋,兴奋之余又有点小疑惑:“阿梓,你怎么变成蛇的样子啦?”
蛇脸也不妨碍锦梓表达出不屑的情绪,他没好气:“还不是因为你。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做什么还不回去?”
姽婳十分苦恼:“我也想回去,可是找不到路啊。阿梓,方才我好像看到你来找我了。可是现在又不能确定看到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知道。”
“那你希望是真的,还是假的?”
姽婳自言自言:“我当然希望是真的。可是这地方好像又很危险……阿梓要是来,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锦梓话里顿时带了笑意:“你这是关心他么?”
姽婳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锦梓一哼:“你不是要拜白皎为师么?我瞧你对他意见明明不小。”
姽婳顿时心虚,嗫嚅道:“是我一时想错了。”
“为什么会一时想错?”
姽婳咬了咬唇,那模样竟是不愿意吐露为什么。只说:“以后不会了。”
锦梓肃然道:“此事太伤他心了。你倒想想,倘若他来了,你该要怎么样弥补他?”
姽婳很慎重:“他抓着我手里的剑去刺另一个阿梓这件事,我不怪他了。”
锦梓:“……”
隔了个河面,锦梓对姽婳倒映的影子瞪了又瞪。姽婳表达完毕,河里头的声音半天没有反应,她疑惑地对着河面越凑越近,只差一点就凑到水里去了。“阿梓,你为什么不说话。”
锦梓很不满:“就这样的话他大概不想出现了。”
姽婳很惶恐,眼圈顿时红了:“那怎么办?我不要永远留在这里。”
锦梓一咳:“再加上亲两口,他大概就答应了。”
姽婳:“真的?”
锦梓:“真的。”
“……那你在哪里?”
锦梓笑得坏坏:“……你把脸伸回来,看左边。”
姽婳将头别回来,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河里那条蛇……其实就在身边。
这呆美人傻了片刻,渐渐也反应过来自己受到了调戏,脸涨得通红。
假如有幽魂游离至此处,会看到一条洋洋得意的大蛇开口说话:“亲两口,现在不方便,暂记着了。”
忘川河畔众生百相,似乎也见怪不怪了。
姽婳明显是欢喜的,甚至知道锦梓为了穿越冥府门户连妖丹都吐了出来还很紧张。失去妖丹对于妖修来说毕竟太过冒险一些,幽冥之地不宜久留,需尽快离开此地。
她在冥河边替一名不停取水倒水的老婆婆倒了半个时辰的水,得到她的指点:想出冥府,得先渡过忘川。
适时有一只渡船靠了过来。姽婳抱起锦梓的蛇身上了船。忘川河中卷起细风,位于渡船之中河两旁的哀嚎声份外明显。大王的情绪却颇佳。仗着自己是一副蛇身将身体全赖在姽婳身上了。还就亲两口的问题不时调戏着这山魅精。姽婳呢她直到此时还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带着“亲”字眼的,代表的是一种十分亲昵的行为,隐约似乎还跟那个迷迷糊糊梦境之中某件令人羞于启齿的事扯上关系,但她心思纯净,委实并没有想到情欲方面。只是脸皮簿,被调戏没两回就反口了,大王他居然心情极好地斗起闲嘴起来:
“你不亲呢还有人希罕着呢!”
“骗人!”
“嗤,本座用得着骗你!你可知这一回我是怎么来到冥府的?”
“怎么来的?”
“有人相助。知不知道是谁?”
“……有位穿绿衣衫的姑娘。”
“嗯,没错。你猜我是怎么补偿她的?”
“……亲两口?”
“怎么样?”
“……不怎么样。”
“哼哼,人家可高兴得很!”
“……”
“还很热情。”
“……”
“根本不像某个蠢货。”
姽婳终于生气:“那你就去亲她好了!”
锦梓嘿嘿直笑:“不嘛……我就喜欢你。”
渡船悠悠晃晃到了对岸边。佝偻着背的船娘索要船资。两人身上除了姽婳手上截的玉指环别无他物。锦梓道:“我一身外物全典在冥府中。船资且欠着,出幽冥之时将劳阴差奉还。”
那船娘穿在一身厚篷,掩在黑暗里也没有反对。倒是在他们登船时提醒:“客人,十里津渡之后,便是冥府三生石的说因果处。既然到冥府一游,为何不去那里看看。”
锦梓多看了她一眼:“哦。”
十里津渡口阴惨惨吊着一串白灯笼。幽魂四处飘移。不少徘徊飘去的方向,显然正是那船娘所指的所谓的三生石说因果处。姽婳停步问道:“阿梓,我们去瞧瞧吗?”
锦梓道:“不去。那船娘所指的是那个方向,我们就绕另一个方向走。”
姽婳显然并不明白锦梓的做法。但她素来服顺乖巧,二话不说就按照锦梓所说,另寻了个方向,顺着渡口的小石径而下。
然而并不对,姽婳吃惊地发现自己又绕回了原来的地方。再绕一次,这一回,两人直接被带上了渡口之后的山路。
三生石赫然正在尽头之处。
四周的阴魂不知不觉全消失无踪,茫茫幽冥似乎仅剩下他们二人。
这一下,连姽婳都知道了不对劲。
“阿梓……我们还是绕到了这里。”
锦梓瞬间化回了人身,他没有妖丹,又受幽冥之力牵制,化为人身十分勉强,身上轮廓虚影隐闪。
他将姽婳护在身后,面向来路方向的某处,声音发寒:“阁下故意将我们引至此处,有何目的,何不现身?”
一道人影从一块怪石处闪了出来,身上包着黑色斗蓬,佝着身体,头顶蓑笠压得极低,完全遮住脸庞——正是那个船娘。
“两位既然发现了,那么就请吧。我很好奇这位姑娘的身份,就请这位姑娘往三生石前一站吧。”
锦梓冷冷道:“她就是一只普通的山魅,阁下是不是弄错了。”
船娘声音尖细,明显故意压低了嗓音:“是不是弄错,往三生石上一站即知。若是普通的山魅,你何必如此紧张阻拦?”
锦梓一顿,她紧接一笑:“想必你这山野莽夫也不知晓何谓天歧之舞,但那日含光镇中若大动静你总还记得吧?你就不好奇,当日之异相为何故?”
她这话一出口,锦梓脸上当即变色:“你为何会知?那日你也在场?那幅卷轴是你故意放之?”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锦梓脸色极其难看。倘若如此,那么往下推的结论就让人更惊心了:有一批人,早已经默默盯准了姽婳,似欲求证某事。
仔细一想,一切并非毫无蛛丝马迹可寻,回朔之前,魇狐事件便是一宗。
他一直将之当作魔祟作乱。如今看来,恐怕与面前这一摊事情脱不了干系。
那么,前因后果是如何呢?
首先,这伙人不知何故,欲求证何事,盯上了山魅精。
他们似乎是怀疑山魅精是某个身份,因此在一开始将山魅精拉入了妄境。
坠境之中所思所想,皆由人性本真。由坠境中朔源,确实是一个求证身份的办法。很可惜的是,这一次坠境之中,并没有给予他们任何求证。于是很快有了卷轴事件。
卷轴事件似乎已经让他们确定了某事,但并没有获取全部的信息,因为他们将主意打到冥府与三生石上。
他们已经确定的究竟是什么?想了解的又是什么呢?
他也会好奇。
与其守着秘密,令某些人一直纠缠不清,随时必须应付各种意外,何不直接揭开?
锦梓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有了决断。他看向姽婳:“阿婳,这个人的话你听到了,你愿不愿意去按一按那三生石看看,也好让这人彻底死心?”
姽婳表情有点发愣,她有一点点无措,但她毕竟是信任锦梓的。她的眼神在与锦梓短暂交流之后,亦点了点头,没有犹豫地走向小路尽头的那块石头。
三生石,说尽前世今生,道尽前因后果。
那石头看起来与普通的山石无疑。然而当姽婳的手按上石面,中间之处却如起雾的湖面般一阵翻涌。
可是片刻之后——
什么都没有。
船娘声音怔愣:“怎么可能,你明明——”
锦梓却是一眼之下再无怀疑,只走近几步,心花怒放地抱住了姽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