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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三章 智商压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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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得几个月前,于左丞府内,我的屋子曾起过一次火。
因查不出原因,只能揣测是风刮倒了烛台,蜡烛引燃了帷帐。我也曾纳罕,我们家的蜡烛拳头粗,我们家的烛台巴掌大,即使这年的冬天特别冷,风也有些呼啸,可这究竟要有怎么样的风,才会把烛台吹倒在地上还要保证蜡烛不灭?更何况我家的烛台偏又是四方的,又是要怎样的风,才能吹着它翻滚到帷帐处去?纳罕到最后,我了悟出,也许我注定是要成为山贼王的男人,而这场燃烧的自然也就是命运之火,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命。
此后,我家老爷子因发现了我藏在床板儿里的话本子而震怒,我连夜离家,寻了苏绍言之后,才来了这莫言山。
而这方曾躺在我书案上,如今却出现在鬼市里的砚台,却着实扑灭了那场命运之火。这是我及冠那年,我家老爷子在南境里花了重金搜寻出的最好的古端石,又寻了最好的师傅刻了,送我的生辰礼物,自是远远不止于这区区五十两银子。而砚台底下的字,是他一笔一划自己刻的,于我家老爷子而言,已是写得极好的了,恐比他写折子还要认真上几分。
这场大火烧坏了我屋子里不少好东西,这方砚台也便是于当时不见的,我私心里想着一块石头怎么着也不至于被烧得没了,却料想是不是我家老爷子被人诓了,买了赝品?
可而今看来,确是不是。
我顺手就去摸腰间的钱袋子,却扑了个空,这才想起眼袋子被品肴拽了塞给了林知章,于是不觉一股酸楚泛上心头,觉得我这寨主做的,委实有些艰难。我将砚台放下,调整出一个坚定不移地姿态,说了句,“我出六十两银子,你将这砚台给我留着,我过几日就回来取。”
摊贩子听了,笑意不觉就漫上了眼角眉梢,“这砚台横竖也卖不出去,我一定给公子留着。”
离了古玩摊子,又是找了几条街,才终于寻着了铁重和品肴的踪影,我看着铁重正兴趣盎然地在一间铺子里左右细究着,不明白他说要于这鬼市中寻些新巧的机关术,买些平日里不常见着的料材,怎么就寻到了棺材铺子里?
我喊了他两声,他只不应,我便也只能拔腿扎了进去,谁知却迎面撞上了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女掌柜,这次装着三足麒麟马的包袱我没有握紧,它们随之就撒了一地,铁重自是无暇他顾,品肴见状便与我一般多少有些恐慌,蹲下身子就与我一起将它们重又装回了包袱里去。
待一切收拾妥当,我这才注意起也被撞翻在地的店铺女掌柜,只觉得今日的黄历应是极适宜走亲访友,我只在鬼市里随随便便地这么走了一走,又随随便便地这么撞上了人,却个个都觉得眼熟。
这女掌柜着了一身灰中透青辨不出原色的衣衫,顶一头蓬草般的发髻,一张睡眼惺忪的脸上挂着两个黑中透紫的眼袋,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半抬着头,用那对毫无光泽地黑眼珠子一瞬不瞬地将我们望着,说了句,“买棺材吗?江湖纷杂生死难料,预订个棺材好……我这棺材是特等木料所制,冬暖夏凉免费试用,不满意可退全款……”
她这话我曾听过两次,且皆是在三花寨的寨子内,但她却像是丝毫记不得我们,只睁着惺忪的眼兀自一一地介绍起她铺子里停放的棺材。
我一直觉得她的身上缠绕着丝鬼气,只不知是不是因为与死人打的交道多了。
于是在我身上的寒毛根根竖起之前,伙同了品肴,便强行将还沉浸在一个莫名精神高度里的铁重拉出了这家铺子,引得他一径地吱哇乱叫,话里话外便多少带了些懊恼,“那些棺材的所有线条竟都可以如此的极致完美,刻刀的手法也精细纯熟,这绝技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得到的。就是其中一面棺材有些奇怪,我总直觉着里面藏了什么机关……只差一点我就能看得清楚,你们此时将我拉出来作什么……”
我冲着品肴递了个眼风,她随之就将威猛的大砍刀架在了铁重的脖子上,我恶狠狠冲着铁重磨了磨牙,“你可以将你看上的棺材告诉我,我让品肴将你的脑袋砍了,拿那面棺材来祭你,此后你每日躺在里面,要怎么研究就怎么研究,要研究多久就研究多久。”
铁重闻言摆出了他惯有的委屈表情,“我陪你去了门面铺子,又陪品肴寻回了紫玉珠子,我在这里就多看了两眼,你们就威胁我。”
我很困扰,为什么一旦当铁重摆出了这副委屈的表情,之后他说出来的话,都总是让我觉得这么的有道理,而又无法反驳。
如此,被铁重这么一耽搁,是于这日子时,我们才终于抵达了寨子。我们一行三人,一窝蜂全涌进了苏绍言的屋子,然后齐心协力地将他摇醒,一把将装着三足麒麟马的包袱甩至他的面前,在他翻检的过程中,品肴还不忘将林知章的事讲给了他听,然后殷切地期盼着他会有些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谁知苏绍言却对此嗤之以鼻,他停了手里的动作,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鄙夷地说道,“他脑子不好使,也能把你们三个感动成这样?”
我与品肴早习惯了苏绍言的这招智商压制,但显然铁重似还有些不习惯,他不满地驳斥到,“他这么努力地想让他妹妹活下去,哪里是脑子不好使?”
苏绍言对此翻了个白眼,“他只知鬼市里蓄养杀手是为暗杀不遵守鬼市规矩的人,怎么没想过利用鬼市的规矩来救他妹妹的命?他若每日里在这户人家的门前摆个卖纸钱的摊子,若是某日这户人家忍无可忍将他的摊子踢了,他恰好可以去故意得罪一户更大的人家,这样因着鬼市‘挡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规矩,这户人家便只能帮他将这得罪担了,是否因此而家破人亡,也不过是故意得罪的那户更大人家时的程度而已。若是这户人家不愿担着,此时鬼市蓄养的杀手才刚好派上用场,一了百了,倒也干净。”
铁重许没有想过苏绍言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想到这么刁钻的解决法子,一张脸上充满了对自己智商的怀疑。
品肴似是想起了我们的过往,抬手拍了拍铁重的肩。
可我听后却反而有了疑虑,“当日我们砸了竹耳的书摊子,你却从不怕他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要我们帮他担着?”
苏绍言闻言又是翻了个白眼,“也只有你的智商,才会总担心这个。真到了那日,你也可以在鬼市里寻个更厉害的人,在他们家门前摆个纸钱摊子,等他们忍无可忍踢翻了你的摊子,我们从竹耳处需要担着的,自然又有了别人替我们担着。”
虽然避无可避地又被苏绍言甩了一记智商压制,我却仍是忍不住在内心深处对着他竖起来大拇指,这么阴险的法子,也只有他这么阴险的人才想得出。若要是让鬼市背后的主子知道了他这毫无道理的规矩,竟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人破了,应该会哭吧。
此时苏绍言已将包袱里的三足麒麟马翻检了一遍,原本惺忪的睡眼却突然变得极是清明,他抬起头看着我们,勾了勾嘴角,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不多不少,三足麒麟马丢了一匹,我们的运气不错,刚好是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