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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三章 天上掉下个糙汉子 ...

  •   刘蓝和离开的时候,已经过了丑时三刻,我看着这一地的杯盘狼籍,揉了揉干瘪的肚子,摇头直叹,真真的可惜了这一桌好菜。

      我倒进床枕间睡着的时候,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其中一个就是梦见品肴端了一只碧绿的瓷碗递与我,里面红彤彤的一片。品肴笑得很好看,她对我说,“我把刘蓝和剁了与你们煲汤,小书你尝尝好不好喝,要不要我再帮你放两片蘑菇?”

      醒来的时候,惊起了一身冷汗,后背也已经汗湿了一片,亵衣紧贴在背上,一阵风吹来,便引得我一阵寒颤,连带着打了一个刁钻的喷嚏。

      这才稍稍清醒了一丝神智,便又听到了兵器交鸣的声音,冷汗之外便不觉又惊出一层冷汗,这刘蓝和莫不是去而复返,真被品肴给剁了吧?

      于是这衣物鞋袜全然顾不得穿,只这么光着脚就跑了出去,待寻着兵器交鸣的出处,看到与品肴交手的,竟是个蓄了络腮胡子,五大三粗的汉子。我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疑惑地问了一句,“兄台你哪位?”

      谁知那人一见了我,竟不由分说一板斧便朝我砸了过来,最后险险被品肴格开,才终于喘着粗气停歇了一会,“洒家认得这小女娃,就是你们劫了我西楚寨的镖!”

      他说完我的脖子不由一缩,这是债主,找上门来了。

      我看了看品肴,品肴也看了看我,最后我们齐齐看向那蓄了一脸络腮胡子的莽夫,默默地向后退了退。

      眼看着这莽夫又要抡着他的五花大板斧砸杀过来,身后适时地响起了绍言的声音,那语调中的礼貌亲切,徒徒让我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他说:“悭臾大哥,此间我还在寻思,要去邀你喝酒。”

      我调整了一个嫌恶的表情回头去撇苏绍言,但见他衣帽鞋袜穿得很是规整,发型仪容也纹丝不乱。于是便和品肴异口同声地感慨了一句:“哇!好整洁!”接着,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方才品肴在这边打得热火朝天生死攸关之时,他在那边磨磨蹭蹭往脚上套袜子的形容。忒无耻,忒猥琐!

      但也自打猥琐的绍言这厮出现,悭臾那莽夫便也相对的冷静许多,他先是抡着斧头指了指品肴,又抡着斧头指了指我,害得我与品肴双双惧怕他一时手滑,斧头顺势便朝着我们飞将过来,一时躲闪不及活活将我们砸死,于是不觉又默默地退了退。

      但见他一脸的浩然正气,朝着苏绍言问得直白,“绍言老弟,你必须得把这事给洒家说清楚。”

      于是苏绍言这厮便又极恭谨地将悭臾这莽夫迎至上座,还不忘抽空递与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风。于是顺着绍言的这眼风我便悻悻地去泡了壶茶水,然后整张脸笑得一朵花一般略有些抽搐地将斟好的一满杯递与悭臾这莽夫。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就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绍言用他那张舌灿莲花的嘴,就像很多次忽悠他爹一样,忽悠夫子一样,忽悠同窗一样,甚至他心情好的时候随口就去忽悠街边偶遇的陌生人一样,稳稳妥妥地将这莽夫忽悠的服服帖帖,极成功的发挥出了他的正常水平,颇让人感到欣慰。只他口中编排的这段子听着极耳熟,我仔细地想了想,才回味出这明明是我初初跑来莫言山的时候为自己的身世编排出的段子,为此我还查阅了许多书籍征询了许多说书人的意见又间带熬了几天夜,才编排出这么一个飘零坎坷苦大仇深的角色来,我看着绍言方才用袖子拭了拭眼角莫须有的泪花,想起初初讲与他时,他那般蔑视的神色,不觉将牙齿咬的咯嘣响,绍言这般剽窃人的心血,忒忒的无耻,忒忒的猥琐!

      苏绍言这么口若悬河,其实只是在向悭臾阐述一个观点:我们劫得这不是镖,是情非得已,谁还没掬着一把两把的心酸苦楚啊。

      悭臾这莽夫听得颇动容,他凝重地放下了茶盏就顺势去摸腰间的钱袋,摘下来就塞进绍言的手中握紧,“洒家是个粗人,但洒家也晓得这借了的银两要还,这仗义疏财的情意要记。但洒家不是只有绍言老弟你这一个朋友,为了这趟镖,单不说与这青河寨结下的梁子,就洒家这寨子里折损的兄弟,洒家就势必要给他们个交代。”

      苏绍言侧转着脸扫了我一眼,我便瞬间明白他眼中的意思,这悭臾顶着副糊涂的脸,却揣着份明白的心思,只怕是不好忽悠。

      品肴扫了一眼绍言,又扫了一眼我,默了一默,然后“腾--”地从位置上站起身,一把握住靠落在一旁的大砍刀,神色间一派横扫千军的豪迈,“既不能善了,那就按江湖的规矩来。”

      但见那悭臾一拍桌子站起身便先是哈哈大笑了几声,接着豪爽地赞上一句,“这女娃子,够爽快!”

      像是为了响应这句话,品肴一把抡起砍刀,“刷——”地一声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便迈出了寨子,但见此时小风那么适宜地一吹,品肴火红的衣袂那么随意地一飞,空气中便瞬间蓄了丝肃杀的调调,只看那背影,绝对铁铮铮的一条汉子!

      我用胳膊肘捅了捅身后的苏绍言,不甚确定地问了句,“品肴此次抡刀的起式过猛,我看刚刚砍刀砸在她肩上的时候她略晃了晃身子,你说是不是我太久没有进食,饿得有些眼花?”

      苏绍言回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咱们山寨虽说穷是穷了点,但跌打损伤的药还是够的。”

      我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再抬头间,便见品肴处飞来两记杀人的眼刀,不觉令人缩了缩脖子。

      出了寨子,便是处空旷的地界,品肴与悭臾遥遥地站着,大砍刀与大板斧也遥遥地对着,那情形颇有些压抑。我看了一眼品肴,又看了一眼那莽夫,瞄了一眼砍刀,又扫了一眼那板斧,晓得两具杀伤性武器地对接,讲究的是时机,拼得是快准狠,于是心潮不觉有些澎湃,眼角余风瞄见苏绍言也是情难自禁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就在他抬手揉眼睛的空档,品肴终于转了转手腕,悭臾也终于搓了搓脚尖,接着眼前便“嗖--”地晃过两条人影,耳边也随之传来了兵器交鸣的声响,和猎猎的风声。

      品肴这一刀砍下去,随着她前冲的惯性落式很是凶猛,悭臾格挡的板斧生生震颤地抖了三抖,斧柄竟也从他筋骨嶙峋的手中滑出半寸,看得我刹时气血回流精神为之一振!而品肴也藉着悭臾此刻的颓势刀刀凶残地朝着他脑袋削去,不觉令我生出隐忧,只不知品肴这一刀砍在悭臾身上若是飙出几升血溅在这衣服上,寨子里的皂角粉够用还是不够?没成想,尚未思索出答案,场面在我只是稍稍跑神的这一个空档,竟是飞转直下!

      从开始到现在,时间之短甚至尚且不足半盏茶的功夫,品肴也仅方耍出五招,就在悭臾格挡中加重的力道之下险被掀翻在地,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瞬间便去了一半,待稳住身子,便已是仅余了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竟已隐隐露了败势。品肴虽身子骨柔弱,但她蓄在砍刀上的气势从来都含着排山倒海之势,偏这悭臾起落间将这两面五花大板斧舞得刚柔并济胜在轻盈灵巧,死死地拧着品肴的弱处将砍刀的气势压制在刀面上不得倾泄而出,就像一桶冷水浇在湿柴上再燃不出半点星火,这场比试进行的时间虽短,却已比得品肴很是憋屈。

      望着眼前的情境,品肴犹在不放弃地去寻任何可以反击的间隙,竟也因此勾出了些我不愿触及的往事,我将双手交叠在身后搓了搓,那里已是一片湿滑冰凉,也许品肴尚不晓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是丝毫没有任何讨巧的空间,她这一次,怕是撑不住这场子!

      也便恰恰此时,我的心口又是一阵抽紧,但见悭臾的斧刃险险扫过品肴的脖颈之间,竟还是收了力道留了三分情面,否则此刻撒了一地的绝不会是品肴脸上那层细密的汗珠,而会是她白里透着血丝的脑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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