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飘零去》醉岁

14、第 14 章

　　回到寝室第一天我就想到了一个问题，庄翊不用上学或者上班么？

　　罗浩说他的银行卡里有钱，至少庄翊他爸还是舍不得儿子在外面餐风露宿的。

　　我超级不爽的铺着床铺，罗浩也在铺他的床，庄翊已经打开了罗浩的电脑，找个角落忙着打游戏了。我真不知道这小子比我瘾大，回头瞪了他几眼，也不知他是脸皮厚呢，还是真没发觉我用杀人的目光在看他。我故意把棉絮高高的抖了几下，灰尘顿时漫天飞舞。庄翊两眼都不曾离开屏幕一秒，只用手捂住了口鼻，倒是离的近的罗浩跟我被呛了。

　　我歪着脑袋跟罗浩说：“把你表哥弄走吧。”

　　我声音挺大的，可是庄翊愣是眉毛都没动一下，专心打游戏，激动起来还用手拍桌子。罗浩说：“之前不是也答应了等开学……”

　　“其实我是没搞懂，为什么不等开学了他再跟过来，现在来了他女朋友也没回学校不是么？”

　　庄翊好像挂了，怒的用拳头砸桌面，嘴里还碎碎念什么‘等爷叫上人来秒了你。’

　　我把手中的活停下，背靠着床柱，抱着手看罗浩铺床。他回过头来看我，微微挑了下眉，然后粲然一笑：“我来帮你铺吧。”说着他就放下自己手里的床单先来帮我，果然贤妻良母啊，做事那么认真，我在他身后偷笑，可是仍然不忘揶揄庄翊。

　　被人无视到这种地步的感觉真不好，我有直接上去拔了他网线的冲动，可是那人毕竟是罗浩的表哥。

　　罗浩一边忙碌一边问我：“你到底不满什么？”

　　这个问题难住我了，不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满，而是我不满的事情太多。

　　本来一个假期计划的好好的，看上去一切也是按照计划来的，可是实际呢？

　　首先我们去了罗浩家，他家那压抑不和谐的气氛就已经让我喘不过气来了。之后又去见了江帆，江铃两兄妹，说好四人出游的，结果江帆非要跟着去。一路上把他妹妹看的特别紧，我稍微靠近些都会被瞪回来，更别说是跟江铃说上一句话了。好不容易到了罗浩生日，礼物我买好了，是一块手表，虽然没有他送我那块好，那块高档，好歹也是我精心挑选的，不过……外形差不多，差不太多，咳咳……功能都是看时间，也……差不多吧。可是谁知道他生日那天送礼的人那么多，随便一个看着都是上千元的礼物，我这表哪里还送得出手，可这小子吃错药一样，别人送的东西他看都不看一眼，非要追着我问送他什么，我装傻，说没买，回学校补上，他不太高兴，不过也没多说。我嘲笑他，多大的人了还跟别人要生日礼物，也不嫌丢人。这样也算了，还剩下半个月，要我天天在他家看他妈妈的脸色我浑身都不舒服，正好他也呆不住了要回学校，可是你回就行啊，我家在本地，你还非拉着我跟你一起住学校，外加你一个表哥……

　　现在细细回头一想，我这个假期都干嘛了？我的青春就这样被挥霍了，而且是被别人挥霍了。

　　我说：“罗浩同学，我要纠正你两点，第一，你不是帮我铺床，这床我们两人一起睡，所以你铺也是天经地义的；第二，我没有不满，就是困了，所以脾气不好，多担待啊。”

　　罗浩听得连连点头，然后说：“没错，那等我铺好了我们出去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去图书馆……”

　　他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我脸惊讶地说：“你不是吧，我六级也考完了，新学期又没开学，我都说我困了你还带我去图书馆看书？”

　　“寝室一个多月没住人了，白天开着窗子透透气，你不是一到图书馆就会睡着么，那里够安静，很适合你。”

　　我顿时气结，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他铺好床，把我们两人的枕头整齐地放一处，也不知道他想到什么了，居然笑了笑。然后只拿上钱包，就拉着我出门了。

　　中午吃过饭我说什么都不肯去图书馆，他也拿我没辙，说回寝室我又不愿意，我们就在校园闲逛。此时的校园除了个别要为招收新生做准备的老师外，根本没几个人。学校超市也没开门，我们就出去校门外采购一些东西，回来的时候路过上次那个公园，看见有些人在打篮球，见了我们就急忙挥手，看着面熟，可是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罗浩跟他们点点头，刚准备走就被那群人上来围住了。

　　打群架？别看罗浩平时挺斯文的一个人，在篮球场上完全变了一个样，就是那个……那个……对！动如脱兔。篮球场上摩擦碰撞也多，为了输赢打架斗殴的事情也不少。我慢慢退出那群人的包围圈，想着要是打起来我也好跑。不是我不讲义气，我这不是方便跑去报警么。

　　那群人为首的一个上来就不由分说的搂住罗浩的肩膀，然后恶狠狠地说：“好小子，这几个月你去哪里了？我天天在这等你，盼星星盼月亮的，害的我被这群小子说得了相思病。”

　　罗浩笑着说：“上学期有点忙，家里有些事情要处理，就没时间打球了。”

　　那人哦了一声，然后问：“要不今天切磋切磋，我现在进步可大了，别说你再打我个6:0，你现在想赢都成问题，怎么样？”

　　“不了，今天出来买东西的，寝室还乱的一团糟，改天吧。”

　　那人悻悻地拍了拍他的肩，咧着嘴说：“真不爽快，家里没大事吧？我还以为你是天天忙着跟女朋友温存，所以没时间来，不对啊，你女朋友呢？”

　　罗浩尴尬地笑着，而后就忙着走，结果那人不依不饶地拉着他，好像有很多话说不完。罗浩脸色越来越难看，偷了个空找寻我的身影，找到之后一脸抱歉地看着我。我也不做声，挑着眉，嘴角带着笑意地回看他。

　　他保持镇定地岔开话题说：“这是我室友，叫李泉。”

　　我跟每个人都打了个招呼，除了为首那个叫欧阳鹏之外，其他一个人我都没记住。罗浩拉着我要走，那些人还不甘心地说：“鹏哥，多可惜啊，俗话说得好，择日不如撞日。”

　　“就是啊浩哥，你也太不爽快了，打一场篮球又不是结婚，你还选日子，还是怕输给我们鹏哥？”

　　“就是就是……”一旁起哄得人真不少。

　　欧阳鹏也不为难我们，叫那些人别瞎嚷嚷，然后说：“留个电话吧，以后也好约着打球，免得你不来我们就找不到你，记得下次把惠清带来，我想她了。”

　　一旁又有人起哄：“鹏哥你是想有人给我们买水买饭吧，还真不把惠清当外人。”

　　另一个人说：“什么外人啊，浩哥是自己人，他女朋友自然也是自己人。”

　　之前那人急忙改口，一脸窘相忙不迭地道歉：“哎呀，浩哥你大人有大量瞧我一天胡说八道的，我这不是觉得我们鹏哥占人家便宜么……”

　　欧阳鹏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虎着脸说：“罗浩，家里真有什么事要帮忙的你说一声，要是平时没事就过来打球，别敷衍我们。”

　　罗浩跟惠清交往也就是半年前他带着她去打篮球的日子，现在想想，居然过了那么久。可能是因为惠清说还想跟我做朋友的关系，所以我现在就算听见别人说这些话，这些罗浩已经跟我坦白过，而且又最不愿被人提起的事情，我也一点都不介意。

　　“我女朋友惠清已经退学了，以后都不会来了，”我笑着用手肘拐了一下罗浩，然后说，“错，是前女友，不过也不重要了，倒是罗浩你，叫你找个女朋友你不找，拿我女朋友来撑面子，下不为例啊。”

　　罗浩吃惊地看着我，想说什么的样子，最后说：“以后不会了。”

　　那个欧阳鹏似乎还没晃过神来，我也不等他想明白，叫着罗浩走了。

　　回到寝室我们又打扫了下卫生，这个“我们”其实是罗浩一个人在做，我捧着笔记本电脑，躺在他铺好的床上打游戏，不时说这里不干净，那里还有垃圾，他也不吭声，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终于见庄翊坐不住地跳了起来，高高在上的样子指着我说：“你别太过分，自己不会动手啊，什么都叫我表弟做。”

　　这次换我无视他，继续打游戏。

　　庄翊恼怒的抢过罗浩手中的抹布，然后说：“我的大少爷，你在家可是一群人前拥后簇的，到这里受这种气，可不像我认识的你了。”

　　罗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问：“你认识的我什么样？”

　　庄翊把抹布丢一边，高扬着脖子像一只斗鸡：“冷酷，有霸气，有威严，一声号令千军万马诚服你脚下。”

　　我被庄翊的用词逗笑了，无奈地摇头继续打游戏。

　　罗浩若有所思地说：“你一定认错人了，这不是我，是□□老大，再不然就是皇帝。”

　　“对啊，”看见罗浩又要拿拖把拖地，庄翊急忙抢过他手中的拖把说，“你在家里不就是皇帝么？我们这些兄弟哪个见了你不都要看你脸色行事。”

　　“哦，当真？”我突然看见罗浩露出了很俏皮的表情，不过这样的表情也说明了他有阴谋。如果换作我一定不会理他，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过庄翊可没我聪明，我暗自得意的一边打游戏一边看戏。

　　“那是。”

　　反正拖把也正好握在庄翊手中，罗浩就说：“寝室你也有份，你拖干净吧，然后擦下桌子，其他也没什么了。”

　　“这……”庄翊愣住了，看看手中的拖把，又看看罗浩，见他是认真的，又看向我，指着我说，“这寝室他也有份。”

　　罗浩说完了坐我身边，然后问：“什么游戏，你们一个个都那么痴迷？”

　　我把电脑放他腿上说：“玩么？我带你。”

　　罗浩看我操作了一下，然后说：“算了，打游戏挺空虚的。”这话说的没错，要不是空虚无聊我也不愿一天泡在寝室打游戏。

　　尽管知道他说得没错，我还是反驳他：“你不空虚？一天只知道看书做题的书呆子。”

　　庄翊气呼呼地走到我们面前，他很生气，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边：“这寝室他也有份。”

　　也对。

　　我把游戏关了，自己住的地方还是干净点好，准备跳下床打扫卫生时被罗浩挡住了，他对庄翊说：“这寝室是我的，他是我邀请过来住的……”罗浩不说我都忘了这事，好像我顺理成章就住这里一样，见庄翊有话要说，罗浩又继续，“但你是自己非要跟着过来住的。”

　　嘿，不错，看不出来学理科的人也那么嘴贫。

　　庄翊给我一记阴冷的眼神，大概意思翻译出来就是——你等着瞧。

　　我不解地喃喃自语：“我一开始见到庄翊不是这样的啊，那么阳光帅气的人，怎么现在跟个怨妇似的。”

　　晚上的时候大家睡得都特别早，庄翊也没嚷嚷。看来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生气，所以也不缠着我们陪他来个“都市夜话”了。

　　开学前这半个月的日子过的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无聊。罗浩完全把自己扎书堆里了，起早贪黑的。我这个室友都以为他是搞科研的，没日没夜的看书，基本早上六点就去图书馆，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图书馆关门才回来，回来也不就睡，而是继续看书到凌晨一点半才躺下，他书桌上的书本越摞越高，我有次随手翻了下，很多书已经不是他本专业的了。

　　庄翊会去给他送午饭跟晚饭，有时是我去。

　　庄翊偶尔也会拿上他的设备出去附近拍照，不过基本都是当天能回来那种，他说这附近也没其他可以拍摄的东西了。我听出来他想换一个城市，于是在一旁鼓动他。要知道尽管学校寝室有空调，但是那个制冷效果是绝对绝对不理想的，我们又是两个成年的大男人挤一张床，能不难受么？其实我也还算好，但是罗浩很辛苦的样子。每天睡得本来就晚，躺下得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打扰到我，而且晚上他都不翻身，躺在一个地方就基本不动了，天亮了又轻轻离开。或许他看书看得烦躁，还是有压力什么的。有几天我感觉到他躺下了又坐起来发会儿呆，难道是家里人对他有其他要求？

　　其实在我看来，他已经算是很努力的了，从大学到现在年年都有奖学金，哪里像我，得过且过的。他们家不愁吃不愁穿，别说他这样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学生，就算他一无是处，等毕业回家了还不是下半辈子不用愁。

　　有天我问庄翊他以后有什么理想，他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带着女朋友环游世界。

　　然后他看着我说：“你呢？还是没想好吗？”

　　“其实你的理想挺空泛的，你这样能行的话，我的理想就是找个我爱的人环游世界。”

　　“你爱的人……”

　　“爱我的人……也行。”

　　“……你要求会不会太低了？就不能两全？”

　　“真心相爱的人哪里有那么好找，我想过了，找不到我爱的，就找个爱我的对我好的过一辈子也行啊。”

　　“那不行！”庄翊斩钉截铁的说。

　　“为什么？”

　　“这……”庄翊终于又露出那个我所熟悉的笑容，自信且阳光地说：“我有本钱你没有，人家爱你什么。”

　　我纳闷了：“你不回家接管家族生意，那你有时间没钱，反之有钱没时间。”

　　他特别神秘地说，还把声音压得很低，就怕有人偷听一样：“这次要是我出色的完成了任务，那么我就是有钱人加有闲人了。”

　　我两眼放光，我保证这是我从假期到现在跟他靠的最近的一次，忙不迭的搂住他的肩膀说：“那么好的事算兄弟一份。”

　　他摇头，躲的远远的：“那不行，事关重大我都不能透露一个字，再说了……要不是为了将来能过上舒服的小日子，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们来这里凑热闹啊。”

　　“这话不对啊，你不是来守着你女朋友的吗？原来是居心叵测，另有所图。”

　　“去你的，将来我一定会跟她结婚的，追她也是任务之一。”

　　“你任务真多。”

　　“其实……你也可以的。”

　　我已经不对庄翊抱什么希望了，没有接他地话，他也不会有什么建设性的话题，不过还是自顾自地说：“你找个女朋友，不然你帮罗浩找一个……”

　　“我也想找，可是没人喜欢我啊，至于罗浩……我又不是他妈，再说男人成家立室晚一点也没什么，急不来的。”

　　在寝室呆着很沉闷，我转身要走就被庄翊拉着了：“你要去哪？”

　　抬手看了看表，越看越觉得这表很喜欢：“差不多中午了，我给罗浩送饭去。”

　　“不用不用，我去就好，你去别处转转。”

　　“庄翊你吃错药了？一天那么殷勤有什么目的，再说这学校都没人……哎哎哎……我自己会走你别推我……喂！”

　　混蛋，居然……算了。

　　临近开学的时候学校里人也多了起来，不过都是大学生。突然想起来这个校园内再也见不到季璃的身影，我稍稍伤感。所认识和熟悉的那些女生都已经离开了，等正式开学就是我跟罗浩认识的第六个年头，时间过得好快。往事浮光掠影般一幕幕重现，学校间最平淡的生活何尝又不是幸福的，再说还有那么一群值得你去牵挂的人。不管将来的回忆是酸楚还是甜蜜，但是有回忆就是幸福的，总比人生一场却发现没有任何能够回忆留念的东西。

　　记忆真的对每一个人都很重要。

　　我想起前不久看的印度电影《未知死亡》，里面的男主角无疑是个可怜人，可怜的不是他永远失去了自己的爱人，而是他没有了记忆，他甚至不记得曾经有那么一段美好的爱恋。他的人生曾经被一份爱填满过，甚至满地溢出来了，最好也不过如此，可是他没有了记忆，只能每天靠提示来告诉自己，曾经有一个那么爱的人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他愤怒，他咆哮，他痛苦，他想要复仇……电影的结局还是令人动容，他始终没有能恢复记忆，不过生命中曾经有过那么一个人，就算其他的事情他都记不住了，可是他能感知那个人从来没有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