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飘零去》醉岁

15、第 15 章

　　我顺着路一直走，等停下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那个篮球场，今天的球场上只有零星的一两个人在打球。我认真的一一识别，没有认识的人。

　　今年的夏天比往年都要闷热，如玉妹子自从去了温哥华之后就很少跟我有联系了。我是不玩微博的人，不过还是会偶尔上去看一看熟悉的人的动态。小学同学生孩子了，是个很可爱的女儿，照片上母女两都笑的很幸福甜蜜。大学同学也有两三个人结婚了，吆喝着要我们过去聚聚，可是毕竟多数人都上班上学的没有时间。还有高中有个同学踢球的时候崴了脚，估计一个多星期下不了床，发着微博咆哮，然后又说就算脚崴了，那他也hold住了。

　　我急忙上百度搜索，发现果然最近红了一个hold住姐。依稀记得有首歌的歌词是这样说的——世上原本没有哥，只因迷恋人太多。现在什么哥，什么姐，动不动就什么寂寞，还不是因为大家都很空虚寂寞。

　　我就是那个空虚又无聊的人，而罗浩充实很多，他都快忙得不成人形了。这时又有几个人进到篮球场，我看了看场内依然没有我认识的人。于是买了饭去图书馆，在门口遇见了庄翊，他看见我特别吃惊，然后骂骂咧咧的比赛一样推开我就往里面跑，刚进去就被图书馆门口的老师叫住了，不由分说的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怒骂，说他大声喧哗又在馆内跑动。

　　我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盒饭，又指指里面，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庄翊低着头朝我这边瞅，恶狠狠的样子没了平时的帅气。

　　“一个人的寂寞，成就不朽的情歌……”我小声唱着歌，把盒饭放在罗浩面前，在他身旁坐下，“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罗浩抬头看着我：“你这唱的是两首歌吧？”

　　“是吗？”

　　“你唱歌真难听。”

　　“我没收你钱就算好的了，还敢嫌弃我。”我把他面前的书拿开，盒饭推给他，“诺，吃饭，没仔细看你瘦了很多。”

　　“你关心我？”

　　“可不是么，你妈跟你小妈要是看见你瘦了，又要念叨我。”

　　罗浩露出不解的目光看着我，我说：“就你家那些破事，算了不提了。”

　　话音刚落就见庄翊耷拉着脑袋进来了，把盒饭往桌上一放，用怪怪的声调说：“少主，吃饭。”

　　罗浩吃惊得看看我又看看庄翊。

　　我也吃惊，我说：“庄翊，刚才那句话你再说一次。”

　　这时庄翊一惊，放下盒饭就要走，被我拉住了，我不依不饶：“你再说一次，就一次。”

　　他不耐烦得挥开我的手，又是那只高傲的公鸡，抬着下巴对我说：“李泉，在我这里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我们家的人都不是善男信女，罗浩吃错药了才会陪着你闹，我就直说吧，除了他本人，我们家没人喜欢你，也不会跟你多说一个字。”

　　我怀疑他吃了炸药，莫名奇妙的。罗浩刚准备往嘴里扒饭，就被我把饭盒抢了过来，然后把庄翊买的那份推给他：“少主，吃饭。”

　　我买的那份我准备拿去扔进垃圾桶。

　　罗浩拉住我，柔声说：“你们俩这是又怎么了？”

　　还能怎么，我是来上学的，不是来受气的，庄翊一天之内变脸比女人都快。我就觉得这个夏天燥热的可以，都没发清净。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罗浩在他就不声不响的，罗浩不在就暗地里冷嘲热讽。

　　“你吃我买的，他买的要扔就扔吧。”

　　“你……你要是看我不顺眼或者哪里不痛快你直接说，庄翊我忍你很久了。”

　　“我也忍你很久了，不服气打一架啊，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莫名其妙的，早上你还好好的，突然抽什么疯，刚才你被老师骂又不是我的错。”

　　“我呸，那种小事我会记在心上？我是看不惯你游手好闲，从假期开始，你去我们家的吃住行不都是我们家包的，没要你出一分钱，我表弟过生日你也没送礼物，开学回来见他那么努力学习，可是你呢？对，现在确实没开学，但是你连自己将来想做什么都不知道，寝室样样我表弟做的好好的，你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人不能那么自私，只想收获不付出。就你这样还想着打我表妹的主意，告诉你吧，就是我跟江帆说你对江铃有意思，叫他盯紧的。”

　　我眼睛不知怎么就红了，鼻子也酸。

　　我从没想过原来他是这样看我的，我就是个游手好闲不求上进的人，可被人当面说出来心里还是难受。

　　其实吧知道罗浩家是有钱人，我也没有非要粘着过去。不过我的劣根性就是这样，平时大大咧咧不以为意，被富婆包养，或者有财路就两眼放光，但那也只是开玩笑，我真那么下贱就是掉进钱眼里的人？

　　不知道我为人的人怎么看我不重要，庄翊怎么说我也把他当兄弟了，偶尔斗嘴也不会放心上，男人跟女人不同，又不会那么斤斤计较。我心里讪笑，原来他们认为我是看上了罗浩家的钱，才这样讨好的……所以就算我买饭给罗浩送来也成了有企图，有预谋的，我气得快七窍生烟了。

　　理智也没了，不顾形象的大吼回去：“庄翊我告诉你，我他妈也是个男人有尊严的，我就是把罗浩当兄弟没别的意思，别说他是男的我们两又不可能怎么样，就算他是女的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就你这句话，我……”

　　“啪”！

　　很清脆的一声声响硬生生打断了我的话，我看见罗浩给了庄翊一巴掌，顿时庄翊脸上浮现出清晰的五个指印，可见罗浩有多用力。这一下子把我弄得六神无主，这是上演的哪一出？

　　如果说这一巴掌把我打懵了，那绝对把庄翊打清醒了。

　　他捏紧的拳头放在身侧，我怕他们兄弟打起来，还急忙挡在罗浩身前，然后安抚庄翊，又佯怒地叫罗浩给庄翊道歉，怎么说庄翊也是他表哥，他不应该……不应该……不应该动手。因为……汗，我绝对是脑袋不灵光了，想到得不是尊老爱幼就是长幼有序等乱七八糟的词，于是没说出口。他也不道歉，真是够执拗的。

　　“罗浩快跟你表哥道歉。”

　　“为什么？”他挑着眉，一脸寒气，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庄翊说他总是冷冷的了。

　　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我也不管之前庄翊怎么说我的了，也不想他们兄弟不和，天天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难堪。

　　“你打了他！”而是不是打别处，是打脸，一巴掌就那样扇过去了。

　　“我不道歉，除非你要求我这样做。”我感到说不出地害怕，怕他们打起来，更怕罗浩身上这种陌生的气息。

　　“你……”

　　“对不起。”

　　这话不是罗浩说的，而是庄翊。这也是我说他被打清醒，而我被打懵了的原因。

　　庄翊的手始终放在身侧，他弯下腰，语气诚恳且冷静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你大人不叫小人过就忘了吧。”

　　“啊？！”我脑袋还转不过来。

　　“对不起，我错了。”

　　“我也对……对不起，”我伸手扶庄翊，他就是弯着腰不肯直起身，我也只好鞠躬跟他说话，“那个……那，那没什么……其，其实你说的对，我……”唉呀妈呀，这是做什么啊，我斜眼瞅罗浩，他装没看见。

　　幸好图书馆的老师听见声音过来了，看了一眼我们愤懑地说：“怎么又是你们，我才上了一趟厕所你们又闹事了？别影响到其他同学。”

　　“对不起，我们马上离开。”我又跟老师鞠躬道歉，更多的是感谢，不然这都收不了场。

　　我把我买的盒饭装回塑料袋里，然后指了指庄翊买的那份，拍拍罗浩的肩膀示意他吃饭，之后接着看他的书，我跟庄翊这就走。可是他书也不拿，只是抢过我手中的盒饭就往外走，我跟着追了出去。不一会儿庄翊收拾好了他的书跟另一盒盒饭拿着跟在我们身后。

　　罗浩家兄弟间的相处模式我搞不懂，庄翊是他表哥，被打了，还跟个小跟班一样服服帖帖跟着，而罗浩这个打人的反而趾高气扬的在前面走着。

　　罗浩走了几步又停下，想想又接着走，我在他旁边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庄翊在我们两人身后两米左右的地方。罗浩停，我们跟着停，他走，我们跟着走。反复了三四次，罗浩恼怒的转身瞪着庄翊。怎么说都是一帅哥啊，脸上带着五指印真不好看，眼眶也红了，抱着书跟在我们身后。不回头还好，一回头看见庄翊那样，就是被婆婆虐待的小媳妇，又不敢跟自己夫君告状的憋屈样，好不叫人心痛。事情因我而起，要是我今天没有不听庄翊的，又跑去给罗浩送饭，或者忍住没跟庄翊吵架，事情也不会这样。

　　见罗浩朝庄翊走去，庄翊就跟木桩一样稳稳的钉在原地，他该不会还想动手吧，我一个侧身挡在他们两人中间：“好了好了，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吧，谁也别放心上。”

　　罗浩的目光越过我，他对着庄翊说：“麻烦你帮我把书拿回寝室吧。”

　　庄翊没抬头，轻声应了。

　　罗浩又说：“你也还没吃吧？”

　　庄翊摇摇头，喉结在动，强忍着。

　　“我吃这一份，那份你拿回去吃吧。”

　　庄翊抬起头来，清了清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看着感觉挺毛骨悚然的，典型的皮笑肉不笑。之后庄翊就抱着书走了，我跟罗浩找了个清静的角落坐着，他没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

　　看样子他是没事了，我才敢笑着跟他开玩笑：“你就顾自己吃，也不问我吃了没。”

　　“你不吃也不会给我送饭来。”

　　其实很多时候我是吃了也不会给他送饭，庄翊说得没错，要解决了罗浩的单身问题，或者我的单身问题，我们两人也不会天天凑在一处，也不会让他们家的人看了有那么多是非。

　　“你喜欢的人是谁？”

　　他没预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一下子被呛到了，憋红脸地咳嗽，把头扭朝另一边。我拍拍他的背，他的反应需要那么强烈么。

　　他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大口的呼吸，把手中的盒饭放下。

　　“怎么突然问这个。”

　　“无聊就问问了，想起你上次跟我说你有喜欢的人，而且我也认识，可我猜不到是谁。”

　　“你真的想知道？”

　　“也不是特别想。”这是真心话，八卦随口一问，问出来我也后悔了，莫名的情愫让我不安。

　　“哦。”他往嘴里又拔了一口饭，就把盒饭的盖子盖上了，“你有什么理想？”

　　又是这个问题，最近流行？

　　“找个我爱……或者爱我的人环游世界。”

　　罗浩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又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手：“不能两全吗？”

　　“你跟庄翊真是兄弟，问的问题说的话都一样。”

　　“我跟他关系不好。”

　　这句话以前庄翊说的时候我不信，今天是不愿相信。

　　去了一趟他们家，加上今天的事情我就什么都懂了。罗浩在学校里绝对是老师眼中的乖学生，在家是天之骄子。在学校平易近人，温润儒雅……不过这是相对论，相对他在家的表现，在家他就是冷面阎罗。所以各种跟冷字有关的词组用在他身上绝对合适，今天他打了庄翊，庄翊都不敢吭一声，可见罗浩跟他关系真不好，庄翊是被压迫的那一个。我要有这样的表兄弟，那个家我也不会想呆着，再说还要继承自己不喜欢的家业。

　　我很同情庄翊。

　　“以后会好的。”

　　“……”

　　“你们是一家人。”

　　他摇头。

　　我搂住他的肩膀：“生活就是一面镜子，你对他微笑，他也报以微笑，你对着他哭，那么你看到的将全是泪水。”

　　“哲学家？”

　　“文学家！”

　　“给我签个名吧。”

　　“没问题，要合照也行。”

　　“我跟你有过合照。”

　　“有吗？我都不记得了。”

　　“有，大学毕业照上……”

　　“去你的。”我推开他。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臂：“今天……那些话你别介意，我真没那么想过你，庄……我表哥他胡说八道，我生气了才打他的，我就你一个朋友，我不想失去你，我们……那么多年了……我真的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或者……”

　　“我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家人是那样看你的，包括庄翊，他居然说那种话，我很抱歉，可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我知道。”

　　“我妈妈确实没有给你好脸色，但是我以为其他人不会那么势力，还有江帆他们……”

　　“我知道。”

　　“我是真心对你的，我觉得兄弟之间不该隐瞒什么，上次惠清的事情也是我不对，我也不知道那么巧还会遇到欧阳鹏他们，我发誓没有别的对不起你的事情了，我……”

　　“我知道。”重重叹了一口气，我这个中文系的研究生被罗浩这小子煽情一下，弄的词穷了，只会不停地说‘我知道’。而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一句不搭一句的。

　　“总之我是……”他哽咽了……

　　“罗浩你是不是男人啊，”我打断他，故意很高傲地说，“说这些话你也不害臊，不过你也真没别的朋友，大学好歹寝室四个人，现在就我们两，你除了看书也不跟其他人打交道，”看他脸色不好，想必要他说那些话也是很难为情的，我还不领情他难免会难过，我又说，“不过我也很珍惜跟你的友谊，五年了，等读完研究生我们就认识七年，人生有多少个七年？”

　　他跟着感叹：“是啊，人生有多少个七年能一起走过。”

　　后来等天黑了我们才回的寝室，庄翊没开灯。电脑屏幕照亮他的脸，看着很吓人。我去厕所洗漱完毕就躺下了，罗浩也没开灯，跟我一起洗洗就躺下。

　　今天的事情我还在内疚，先不说庄翊挨得那一巴掌，后面还耽误了罗浩一下午的学习时间。

　　庄翊见我们都睡了，也就关了电脑睡了。

　　也是从这天起，罗浩再也没有去图书馆看书。不过还是早上六点起床，自己先吃了，帮我跟庄翊的早点都买回来放着，然后午饭我去买，晚饭庄翊买。这样形成了一个默契。平时我们各自该做什么做什么，偶尔三人都在寝室，就闲聊，不过罗浩依然每天一点半才睡。

　　这样的生活没几天就正式开学了。

　　庄翊不提要出去住，我不好开口，罗浩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