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系列之三 与子成说》风逸

4、医院

　　“好了？”
　　“好了啊！”
　　沈悠然有些困惑：“不用再检查检查？或者。。。做个脑电图什么的。”伤的那么重，不会脑震荡？
　　年轻的医生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脑电图？你当这里是省城？”声量提高了些，带着讥讽的语调：“你这种人我看的多了，打老婆的时候怎么不轻点？现在急有个屁。。。用，哼。”乒乓几声将器械丢入箱子，冷冷横了他一眼，转身走出门去。
　　沈悠然愣住。
　　原来如此。。。诊室里其他人带着了悟的神情，向他投去鄙夷的目光。
　　沈悠然苦笑。
　　女子平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纱布，隐隐的还有血渗出，双眼紧闭，一直处于昏迷当中。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触手冰凉，他微微皱了皱眉，伸手将被子拉上点，两边掖了掖。
　　抬腕看了眼表，已近2点，现下如何？他想了下，站起身走了出去。

　　沈悠然在医院边上的小店胡乱吃了些东西，又在小商店买了些面包，回身跨进了医院。
　　现下是下午2点半，回家的班车早已开走，今天是回不去了，那女子的状况也让他不太放心。
　　回到急症室，感觉气氛有些不对，房内的人投来不太友好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是陈世美。
　　小镇的民风真朴实的。。。让人无措。
　　他有些无耐，却也不解释什么，温润谦和地笑了笑。
　　走到女子的床铺边，将手中的食品放在床头柜上，他低头看了看仍在昏迷中的女子，不由一愣。
　　女子仍在沉睡中，可是显然睡的很不安稳，紧皱着的眉头，相互纠结在一起，不知在梦中梦见了什么，眼角还挂着泪滴，那张苍白消瘦的脸，衬着白色的床单，愈发显得脆弱无助。
　　沈悠然弯腰想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那女子闭着眼睛忽然哭喊起来：“不要，不要走。。。不要。。。不要。”声音嘶哑破碎，双手在空中拼命乱挥，迫切的想要抓住什么，整个人慌乱成一团。
　　她并没有醒，可能在梦中看见了什么，无意识的哭喊，紧闭着双眼，泪水流满脸庞。
　　沈悠然有些不忍，轻轻握住她挥动的手，触手的肌肤冰冷，他加了点劲，握住手中纤细的手掌，低声道：“不走。。。不怕。。。”
　　女子渐渐安静下来，止住哭声，继续沉沉睡去。
　　等了会儿，确定她已睡着，沈悠然试着放开她的手，可才一松开，女子便惊慌的反射性的握住他手。
　　他苦笑，看样子，必须等她彻底安静下来才能移开，于是，只能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就这般任她拉着手。
　　急诊室里进出的人不多，可是，或许小地方见识的怪事太少，也或许他这个人不管到哪里都是太过特殊，优雅俊秀，温温润润的，显得太过与众不同，于是，不管是谁，医生、护士、病人、家属，大凡，路过的，都会秒他一眼，有好奇的，有鄙夷的，到了傍晚。他到也习惯了，顾自己发着呆，全没被这些眼光所困扰，偶尔的还会回以友好好的微笑，到了傍晚时分，有位大妈顶着满脸的褶子，送来几个馒头，还语重心长的拍着他肩膀说道：“小伙子，吃点吧，好好照顾你媳妇，以后可不能再打了。”
　　沈悠然尴尬的苦笑，末了还是道了谢，馒头大妈才满意的离开。
　　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是撞了邪了吗？

　　手一直被拉着，稍一动，床上人的眉头便会轻轻蹙起，不安的抓紧他手，试了几次，都是这样，沈悠然最后放弃了挣扎，索性让她握着，自己也趴在床边沉沉睡去。

　　清晨，6点半，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病房。
　　乒乒乓乓，一阵声响，工人开始打扫卫生，被吵醒的家属开始去打水、打饭，安静的病房又开始热闹了一天的起来。
　　沈悠然被吵醒，手揉着眼睛，思绪一下子还没全醒过来，他茫然的四处看了看，医院？略低头想了下，昨天的情景便回到了脑海中。
　　没想到真在这里睡了一夜。
　　他有些失笑。
　　什么时候开始，他沈悠然变成好人了？
　　忽然。。。
　　他想起了什么，目光回到床上，果然。。。
　　床上已没了人影。

　　小镇的人都习惯早起。
　　6点多，街市上开始热闹起来，穿梭的人群中，叶浅漫无目的的游走着，眼中一片迷茫，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知道那个醒来时趴在床边熟睡的男子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从醒来到现在，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
　　搞不清是什么原因，只觉得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离开。。。离开。。。
　　离开了，又去哪里？
　　她茫然站在街头，望着四周的人流，孤单、无措！
　　头很痛，一阵阵，像针在扎她的肉。
　　她想不起自己怎么就受了伤，只觉得心中满满的全是哀伤。
　　夏日清晨的阳光，带着微微的热度，照着温暖舒畅，可她只觉得寒冷，从内到外的冷。
　　这是哪里？

　　铃铃铃。。。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从后面响起，小镇的街道本就狭小，再加上穿梭的人群，一下子就变的更加狭小。这里没有什么汽车，但自行车、三轮车、农用三卡却是多的很，尤其是这里已靠近小镇唯一的大街乌源街。
　　铃声由远而近，来的迅速，路人急忙躲避开去，站在路中央的叶浅却没听见，她只双手痛苦的抱着头，头痛让她无法忍受，忽略了身边其他的声音，于是，巨大的冲力推来，啪，车子从她身边急急而过，在相互擦过的一瞬间，车把手撞到她背，砰地一声，叶浅被撞到在地。
　　啊的一声轻呼被迅速掩埋在周围的嘈杂声中，骑车人微停了下匆匆瞥了一眼，继续骑上车疾驰而去。

　　叶浅被撞倒，整个人扑到在地，一下子，脸上手上腿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楚。
　　良久，有好心的妇女上来扶她：“大妹子，你没事吧。”
　　叶浅深吸了口气，慢慢挣挣扎着起身，步履蹒跚、摇晃着离开了人群。

　　沈悠然在火车站旁的树下找到叶浅。
　　当时，她整个人蜷缩在树下，双手环着，将头深深的埋在腿间，远远的望去，就像一只受伤的鸵鸟，为了躲避危险，只能努力将头埋在沙堆中。
　　“你。。。怎么了？”
　　沈悠然走到她面前站定，本来有些气恼，可真找着了，见到这样的她，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叶浅身子轻轻一颤，缓缓抬起头，望向他，目光幽暗，有些受惊，有些迷茫，有些。。。

　　夏日清晨的阳光，明媚的如孩子的笑脸，带着快乐的光芒落在大地上，这本是个明媚的清晨，有阳光，有清风，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青草香气，一切都是那般舒爽。
　　可是，落在她脸上的那一缕，却忽然变得幽暗，远离了明媚，他看到的只是悲伤以及。。。受伤后的隐忍。。。倔强。

　　在沈悠然面前的叶浅，苍白消瘦，脸上沾满灰尘，擦伤而成的伤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发丝凌乱的披散在肩上，有些已和着血水黏在脸上，腿上手上都有摔破的伤痕，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可是，那双眼。。。
　　望向他的那双眼，清澈如水，有惊慌，有迷茫，还有。。。眼底那深深的怎么也抹不去的悲伤。
　　一如初见她的那一憋，冷冷的，也是这般悲伤。。。绝望。
　　忽然，他想起了另一双眼眸，曾经是那样的美丽夺目，璀璨的如天上的星星，他一直想要珍惜，想用尽一切去呵护，可最后。。。那临去时的回头一望，淡淡的笑意，却掩盖不住眼眸深处那悲伤。。。绝望。
　　呼吸忽然有些紊乱，心开始整个扭紧在一起，那道伤口仿佛又开始撕裂。

　　半响，他微皱眉，俯视着地上的人：“你还好吧。”
　　女子只呆望着他，没有任何表示。
　　“走吧。”
　　他缓缓对她伸出手，带着一种自己也不甚明了的情绪，有些心痛，有些烦躁。
　　恍惚中，多年前，在那异国的小巷里，也是有那么一个女子哀伤的望着他，而那时的他便是这样，对着如小猫般蜷缩成一团的她伸出了手，说道：“没事吧，走吧！”
　　那时的女子，抬着流满泪水的小脸，精致的眉眼带着些微的惊慌，漂亮的眼眸映着月光，比星星更加璀璨，她就像误入凡间的小精灵，在那个午夜，忽然间便落进了他的心里。
　　从此纠缠生死。。。

　　叶浅仰望着他，眼中仍是那般迷茫，半响，没有动静。
　　时间，在他们身边缓缓溜走，沈悠然伸着的手有些酸了，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正当他打算收回手时，一双冰凉的手忽然间就握了上来，他微一愣神，眼眸深处出现一缕波动，本能的，他轻轻拉起了那双手，低柔的说道：“走吧。”

　　叶浅顺从的被他从地上拉起来，静静的跟在身后，脑中一片空白，有的只是从他手中传来的阵阵暖意，让她觉得很安心，也很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