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和两个女孩的奇事》宿离

7、第七章 匿藏

　　H市的大学城比S大所在的大学城要大很多，宥微兜兜转转走了一个小时，竟然又回到了起点。
　　“谁能告诉我工大究竟在哪儿啊？“她气愤自言自语道。
　　这时，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近，挡住了她的去路，她自然是没好气的打算绕道而行，车上的人却将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宁静温和的脸庞。
　　“你迷路了吗？”他的声音很柔和，仿佛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抵抗的吸引力。
　　宥微回头的那一刹那，清晰的看见了那个陌生男人脸上一闪而逝的惊异表情。她好奇的盯着他，心中觉得警惕，于是点点头便打算掉头离开。
　　“芝莱特？”顾家临用不确定的声音喊道。
　　宥微用余光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除了她以外的任何行人，于是诧异的回头。
　　只见那个男人用笔直深邃的目光紧紧攥住她，让她猛然间呼吸一滞。
　　“你不是芝莱特。”这一句是肯定的。顾家临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也是去工大的。”他在车里温和的微笑。
　　突然听见扑哧的一阵笑声，女孩缓缓靠近，一双灵气动人的桃花眼笑意盈盈的盯着他的脸。
　　“你笑什么？”顾家临盯着那张生动又八分酷似的脸颊，心情出奇的好。
　　“我没有把你当坏人。只是给你让路啊。”她笑答，“这里的路面又不宽，你开这么招摇的车会引起民愤的。”
　　顾家临静静的笑道：“这里除了你之外并没有任何人。”
　　宥微觉得这个男人很有趣，便放下了戒心，她看了看手表，走上车前轻轻弯下腰肢：“你也是去工大的，能不能给我指一下路呢？”
　　“你一个人这么晚在这里转悠，不怕坏人吗？”顾家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看了看周围已经暗下来的天色，神情凝重了许多。
　　宥微环顾四周，最后盯着他的车看了一会儿才探问道：“那你可以帮个忙送我去工大吗？反正你不是坏人。”
　　看着她疲惫信任的目光，顾家临自然却之不恭。

　　“你竟然不认识工大，就不是那里的学生咯。”
　　“嗯，我是在S市念大学。”
　　“这样啊。”顾家临微微皱眉。
　　宥微以为这位先生对她的回答有什么不满，补充道：“我的挚友就在工大，今天是她生日。”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并且在此刻微侧过脸刚好对上他深沉漆黑的眼眸。
　　“那她真是幸运，能有你这样的好朋友。”他慢悠悠的笑道，眼里的那片沉渊突然消失，又转化成柔和宁静。
　　“我也很幸运。”她露出一丝幸福又骄傲的表情。
　　顾家临突然好奇道：“你叫什么名字？”
　　宥微弯着头想了片刻，用清晰的声音道：“宥微，宽宥的宥，微笑的微。”
　　宽宥的微笑吗？顾家临淡淡扬唇，心中一软，柔声道：“很好听的名字，和你很相配。”
　　宥微惊喜：“很相配吗？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够宽宥，笑容也不多——”
　　他拧起眉头疑惑道：“你很少笑？我觉得你很爱笑啊。”
　　宥微自嘲的嘟了嘟嘴：“不清楚，在你这样不熟悉的人面前反而能够自如的说笑，在朝夕相处的人面前就不是这样了。”
　　“你年纪这么轻，不该有很重的心事。”他看见了她眼底一闪而逝的落寞，用长辈的口吻劝慰道。
　　“你哪里看出来我有很重的心事？”宥微惊诧，“我自己怎么没发现？”
　　顾家临毕竟年长，瞬间一阵尴尬，他轻咳了咳，却看见她正捂着嘴，笑得微颤着肩膀。
　　“哎，你能看出来我很高兴，从来不会有人关心我是否真正开心。”宥微的嘴角轻轻抿起，“就连我最好的朋友也不一定知道。”
　　顾家临沉默不语，他不想再次让自己陷入莫名其妙的尴尬，可是却又忍不住对她再说点什么。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宥微心里感到一阵暖暖的。　　“你不要生气，我刚才笑，是因为我想要找个借口让自己笑，看见你，突然觉得是个好机会。”
　　顾家临诧异的偏过头看她，她有些失落的低下头：“我说话一直有些奇怪，请你见谅。”
　　“不。”顾家临的手情不自禁的搭上她的肩膀，又忽觉得不妥，于是迅速收回。他望着她的眼睛，“这并不奇怪。我遇见过这样的人，你和她或许很像，或许又很不一样。”
　　他的话同样令人云里雾里，宥微像孩子一样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支笔和一张纸条，“我刚才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现在轮到你了。”
　　“干嘛要拿出纸和笔？难道你还会记不住？”顾家临像诱哄孩子一样刺激她。
　　宥微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当成孩子一样对待，丝毫不为所动：“写下你的名字代表我对你的尊重，如果只是说过就算，那就代表我并没有用心在记。”
　　顾家临的心被微微触动，他沉吟了片刻，将车缓缓停靠路边，随后侧身笑道：“等下，我给你一个签名。”

　　车，缓缓的停在了工大的北校门前。那里满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因此在昏暗的路灯下，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苍茫蒙昧。
　　顾家临的字，笔锋飞扬，气质不俗。
　　宥微看着这俊秀飘逸的三个字，赞叹道：“都说字如其人，你一定是一个很潇洒自如的人。”她回头去看他的脸，却发现他正专注的望着自己出神。
　　“没有人能够真正做到潇洒自如。”他的声音忽而深沉，眼神宁静从容。
　　她惊诧的愣了两秒，随即将纸认真的折好放进书包里，又提起头带着一丝俏皮的神色问道：“我觉得你至少比很多人强吧。”
　　顾家临将手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便点头：“大概是因为我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吧。”
　　“那我收回原先的话。”宥微涩涩的笑了两声，“你一定不快乐。”
　　顾家临玩味的上下重新打量了一遍宥微，最后点头道：“是有点吧。不过从来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这样子说话。”
　　她并不因此生气，只是愉快的挑了挑眉：“不敢这样说话，是因为他们都是依附于你生活的人，比如你的子女，你的妻子或者你的下属。但是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顾家临听完果然低低的笑出声：“你是学心理的还是学文学的？”
　　“我既不是学心理的也不是学文学的。”宥微佯装哀叹，“我是最没用的人，不能够选择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那你喜欢做什么？”他很好奇。
　　宥微诡秘一笑，随即打开车门，跳下车后回过头笑道：“如果下次还能遇见你，我再告诉你。”

　　看着她飘然而去的背影，顾家临静静的点燃了一支烟，他忆起了另一个夜里，在泰晤士河畔，也是这样一抹身影匆忙的跑进了他的世界。不可否认他喜欢过很多女人，可是总是找不到心目中最完美的伴侣。

　　宥微循着路上的标志，勉强来到了机械工程学院的女生宿舍楼大门口。却见一个人影在大门口来回踱步，显得有几分气恼和焦虑。
　　她还没认清那人，便被对方抓住了胳膊。
　　“念止在哪里？”
　　宥微听见自己脑袋里似乎有“轰”的响声，手指关节缓缓捏紧。竟然是方简凡。
　　“我怎么知道？”她面无表情，“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简凡虽然没有高静潇那样超人的智商，情商却也不低，自然听得出宥微对他的冷淡不屑。
　　“我是来看她的，今天是她的生日。”方简凡的手里确实还提着一盒蛋糕，夜风很凉，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秋衫，难免有些寒冷的发抖。
　　宥微心一软，问他：“那怎么在这里不进去呢？”
　　方简凡指了指门卫道：“男生止步。我给她打了电话，一直都是关机。”
　　这样子的情况倒是宥微没有料到的，她更希望念止是决意与方简凡一刀两断才不理他的电话。
　　“再打打看吧，说不定她手机没电了，这么晚了，她应该在寝室的。”宥微说完就想抽自己两巴掌，她何苦浪费自己的口水去安慰一个背叛者？
　　方简凡在宿舍门口等了好几个小时，夜里风冷，他乍一听宥微的温言宽慰，感到一阵心暖，一边掏出手机重新拨打念止的电话，一边将手里的蛋糕交给宥微道：“这个给你也是一样的，她一定还是关机。”
　　果然如方简凡所言。他悻悻的挂了电话，示意宥微快接过他手里的蛋糕。宥微只是四处茫然的张望着，半晌才道：“这是你给她的，给我还不如你自己吃了。”
　　虽然是最喜欢的黑森林蛋糕，可是宥微是绝不会接受方简凡的东西的，一则作为陈念止最亲密的姐妹，她从来都和方简凡保持距离，表示自己无觊觎之心；二则她并不欣赏方简凡这个人，并不想要接受自己不喜欢的人所给的东西。
　　方简凡也不勉强，他苦涩一笑：“你能进去帮我把这个带给她吗？”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紫色的小匣子。宥微瞥了一眼，猜测里面的东西应该是戒指。
　　“我并不知道她具体住在哪里。”宥微表示爱莫能助，既然联系不到念止，她便打算去工大门口的宾馆凑活一夜。
　　方简凡却没有收回手：“还是希望你找机会帮我把这个交给她，我下个月就要出国了，或许得两年后才能回来。”
　　宥微异常惊异，她的声音陡然抬高：“她知道吗？”
　　方简凡眼神晦暗，微微摇头道：“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家里已经替我办好了护照和签证。”
　　“这算什么？既然那么忏悔自己当初所做的事情，那就好好用自己的后半辈子弥补啊！”宥微气愤至极，忍不住大声斥责道，“你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自私！她当初接受你，真是个错误！”
　　楼下宿管的保安终于按捺不住探出头来严厉道：“请你们到别的地方去吵好伐！”
　　宥微和方简凡谁也没理他，方简凡对宥微的斥责感到三分恼怒，他将蛋糕往地上一掷，道：“你和她一样，从心里就觉得我配不上她。所以我无论如何弥补，在她眼里永远都是罪人。既然彼此都摆脱不了，不如让我们分开一段时间，或许等我回来，一切都会想明白。”
　　方简凡果然是方简凡。宥微没有看错他，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被家人宠坏的孩子。
　　或许等他回来，一切都会想明白。
　　天真幼稚的可怕，他怎么能把一切都想得这么理所当然？宥微肯定，他一旦离开，念止很快就会有自己的生活，而他注定会永远被排除在她生命之外。她对他的旧情，只因为他的眷恋才让她不忍心，又或是她的倔强在死死维护。一旦他离开这里，那么一切都会烟消云散。陈念止不是一般的小女孩，她有自己的追求，她有自己的野心。
　　这一些，宥微自然不会当着方简凡的面说出来，她也不想多管闲事去奚落他。只能冷淡的摇头道：“你要离开，可以。但是这个东西就收回去吧，既然要走，何必拖泥带水？”

　　方简凡却不死心：“这是我给她的纪念，你没有权力阻止我。”
　　宥微轻笑着转过身：“我也没有权力替她收下，她或许不需要这样的纪念，你走吧，别再来找她。”
　　方简凡冷哼一声道：“你又不是她，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宥微觉得和他沟通颇费力气，便沉默着不再说话。方简凡见她无动于衷，气愤的直跺脚，他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露出一抹嘲讽的胜利笑容道：“你跟什么人来往我管不着！但是像你这样不自重，可千万别带坏了念止。”
　　宥微凛冽的眼神唰的射向方简凡，他强耐住那一瞬的恐慌，继续保持着得意的笑容。心里却暗骂，宥微眼神里的冷漠与无情像冰刃一样让他情不自禁感到畏缩。
　　“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她看出了他眼里的惊慌和鄙夷，反而更加镇定冷静，“和我来往的人或许你都不认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每一个都比你要值钱一百倍！你——不要嫉妒。”
　　说完，宥微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一百块的钞票，狠狠的甩在方简凡的头上。
　　“可怜你，给你一点分手费！以后别再来缠着念止，去国外省省吧！”
　　方简凡没料到宥微的反应如此剧烈，他久久的怔在原地，却发现宿管的保安探出头来盯着地上的十几张钞票，于是连忙将那些钱拾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看什么看！没见过钱啊！”方简凡气恼的骂道。
　　保安也不示弱：“小白脸，活该被女朋友甩！”
　　方简凡满肚子气离开了女生宿舍区后，陈念止便从宿舍楼道里的一处阴影中走出来。她手上拎着高静潇替她买的生日蛋糕，却对着方简凡不小心遗落的那个紫色盒子黯然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