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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今日之缘,明朝逝水(1)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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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
清晨的汴京城内已是车水马龙,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最繁华的街市上一座二层小楼,正中央牌匾上用略显清瘦的字体写着“白羽医庐”,牌匾两侧各自用金线悬挂着一颗珠子,左面碧清,右侧血红。
这便是汴京城内闻名的白羽医庐,医庐的主人便是闻名江湖的药王谷谷主白羽晴。
城中传言,那白谷主曾任宫中御医,并且与先将军林辰砂和静陵侯爷苏离关系甚好,那白羽医庐的匾额还是林辰砂亲自题写,而自那二人死后,白谷主性情大变,凡有求医问药者必先问一句,龙血是什么颜色,答对才就诊。
这样一个性情古怪身份颇高的女子为何舍弃药王谷偌大家业,死守在汴京一个二层小楼,其中的内情,无人知晓。
此刻,一身素色衣衫的女子便站在医庐前方,看着面前那繁华的街市淡漠微笑。
这是那两人拼死守护的地方啊,能替他们看看也是好的。
马蹄声音惊碎白羽晴清早宁静的心情,她皱眉看着那穿着月白长衫的儒雅男子跳下马来,在她面前拱手道,“姑娘可是这医庐的主人?”
“不是主人怎好意思站在这里挡别人财路。”白羽晴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声色清冷,“你面色红润气息沉稳不似有病在身,找我做什么?”
“找姑娘自是救人。”面对那人不甚友善的言语,男子竟是不怒不恼,声音依旧平淡温和。
“看来你要救的人病的不重,不然你不会如此平静。”
“的确不重。”男子低低一叹,“只是旧疾纠缠十余载,着实折磨人。”
“病的不重的人,我白羽晴不治。”女子转身径自进入屋中,“前路左转便有一家医馆。”
“并非不重,只是他太过忍耐,让人看不出来而已。”男子跟进来,“请姑娘去看看,不求能医好他,只……让他少受些苦也好。”
也许是这一句话让她想起了那个埋在心里很久的人,白羽晴沉思片刻,道,“我跟你去。”
男子闻言欣喜的道,“多谢姑娘。”
白羽晴看着他,神色淡漠,“若他不像他,我不会救。”
“若他太像他,我也不救。”
男子愕然,不知她在说什么,更不知她口中的他又是何人,只一心想将她带到那人身边,来不及顾及什么。
他却不知道,这一场相逢,对他们有着怎样不同寻常的意义。
那是一座依护城河而建的院落,匾额上写着三字,沐风庄。
刚入院中,便听到一阵埙声,清清冷冷,曲调甚为熟悉却想不起在何处听过,白羽晴微抿双唇,跟紧面前男子的脚步。
一路上来往的人颇多,都带着刀剑,见了前面的男子会恭敬地低头叫一声,堂主。
一路到了院子最深处,在一座二层小亭前停下。白羽晴一抬头,便看到二楼那斜倚栏杆伫立的黑衣男子。
如墨的发,如画的眉,漆黑的眸,血色淡漠的唇。那个人美的就像泼墨画中的仙,只一眼便让人忘不了容颜。
也许是看到了他们,那人皱了皱眉,低声道,“你还是把她带来了?”
他的声音让白羽晴一愣,那么清那么冰凉与林辰砂是何等相似。然而不一样的却是,他的声音里透出了骨子里的淡漠和冰冷。
“带她回去吧,我不需要。”
这一句话说的随意平淡,似乎她白羽晴不过是个一文不名的物件,随他使唤。这哪里是该病人说的话?
白羽晴忍不住白他一眼,冷冷道,“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声音中气不足,明显的气血不通之象,唇色淡漠指甲发紫,显然心脉受损严重。你的心疾想必由来已久,若再不及时救治,怕是就迟了。你既说不需要我,那我便走了,以后不要来求我。”
说罢,白羽晴转身便走,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拉住。“白姑娘,若不救治,真的便迟了么?”
“那是自然。”见身边的人是真的着急,白羽晴稍稍柔和了声音。
“白姑娘,不要生气,楼主就是这样子,让我上去劝劝他好么?”身边人压低声音,侧头看了一眼二楼负手而立的人,叹口气。
“快点,我医庐里还有很多病人呢。”白羽晴斜了二层的人一眼,见他正望着自己若有所思,忍不住脾气又上来了,“有的人要是自己不想活,别人怎么劝都没用。”
听到这话,楼上的人笑了起来,
他看着楼下的女子笑了很久,直到用手撑住栏杆不住低咳。
“谁会不想活呢?不过是活的太苦,潜意识里便渴望,一了百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句话触动了白羽晴心底的某根弦,在那一瞬间,她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医好这个人,无论是他的身还是他的心,那怕用尽她的一生。
看着他站在那里咳到脸色发白,白羽晴没有丝毫迟疑冲上楼去,不顾身后人和侍卫们的惊呼。
一路跑上二楼,拉起那个伏在栏杆边的人,按着他在一侧的长椅上坐下,抓住他的手腕诊脉,眉头不知不觉的皱起。白羽晴承认,自己刚刚的话有一多半恐吓的成分在里面,光凭望和闻她并没有看出他的心疾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如今这一诊脉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个人,他居然还活着?
难怪他要说,活的太苦。
从怀里取出一粒药丸给他服下,然后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喂他喝了几口,手指连点他胸前几处穴位,忙完这些白羽晴已经出了一身汗。
看着靠在她怀里的人缓缓睁开眼睛,脸色稍稍缓和,白羽晴松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抬头扫到亭子里站了一大堆人,个个用惊慌的目光看着她,白羽晴皱眉,
“他没事了,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身旁的人但笑不语,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很久以后,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了他的性格,知道他那身高深莫测的武功,白羽晴终于知道那些人的担忧不是为了他而是为她自己……
后来也曾问过他为何能容忍她靠近并且听话的吃药喝水,那人只是笑,却不肯说。
白羽晴不知道,那对于他来说也是个谜。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众人退下后,那人便靠在那里不再说话。白羽晴给自己到了杯茶,随口问道,并不期待那人给她答复。
“林墨辞。”出人意料的,那人声音平淡的回答了。
“墨辞?”白羽晴一口茶水喷出来,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一句,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番作琵琶行。
“你笑什么?”林墨辞皱眉。
“哈哈,你爹娘给你起名字的时候是不是正好听到了琵琶?”
“是墨迹的墨,不是莫辞的莫。”林墨辞淡漠一句,“还有,我从未见过我爹娘,自然也来不及问他们起名时是否听到了琵琶。”
白羽晴说不出话来,她忽然觉得自己由他名字所联想的一切都很没道理。正想着要说些什么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尴尬,却听到林墨辞凉凉的开口,“姑娘芳名?”
“白羽晴。”
“那么,姑娘父母为你取名时可是半边天雨半边晴?”
白羽晴一愣,抬眸看他,见到那人唇边略带调侃的笑意,随即恍然自己刚刚一个玩笑竟被他这样不着痕迹的又扔了回来。在心底暗叹一声那人真是毫不吃亏。
“天色不早了,白姑娘,回去吧。”
“回去?”白羽晴一愣,“我是来诊病的,怎么就回去了?”
“白姑娘记性不好么?你刚刚已为我诊治过了。如今药力发作,我已无事,白姑娘请回。”
那样一副彬彬有礼却又拒人千里的傲然模样似曾相识,白羽晴却就是看不过去,刚想说些什么回敬,却见那人身形一晃已经自二楼跃下,“诊金你自管向千寒开口要,不必客气,他有的是钱。”
那道声音里带着些戏谑,让那个看上去冰冰凉凉的人有了一丝生气。白羽晴还在看他的背影,带她过来的男子却已经急匆匆的上了楼,“白姑娘,楼主如何?”
“楼主?那个人啊,好得很啊,还有力气和我斗嘴呢。”白羽晴撇撇嘴,理了理衣裙,“你是千寒?他说你有的是钱,让我找你要诊金呢。”
“这个好说。”千寒挥了挥手,立刻有人送上一个精美的布袋,白羽晴疑惑的接过,里面竟装满了金子。
“你家楼主是什么皇亲国戚啊?一条命值这么多钱?”白羽晴挑眉,侧身将一袋黄金都倒在桌子上,而后握紧那个精美的布袋,“这个是诊金了。我走了。”
说罢那女子径自下楼,千寒在原地愣了愣才追下去。
“等等,白姑娘。”
“还有人要看病?”
“不,白姑娘,楼主的病你可有法子?”
“我替他诊脉不过片刻,怎么能知道他病的有多重?再说他一点让我为他好好看病的意思都没有,上赶着不是买卖,这生意我不做了。”白羽晴道。
千寒却笑了,“姑娘,治病救人岂可当成买卖?刚刚楼主服了你的药气色明显有好转,就算姑娘不愿再医治,也请留下药来。”
“说的轻巧,你知道那药配置有多不容易?再说是药三分毒,哪有不按医嘱随便吃的。”白羽晴白他一眼,发觉自己和不懂医理的人简直无法交流,“等他下次发病你们再来找我好了。不过,记得准备零钱。我不需要那么多钱袋子,也没那么多钱找你们。”
看着那个女子飘然远去,千寒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有那药王谷的神医在就不必担心楼主再搞什么夜入皇宫然后发病的把戏了,听说那个白姑娘是连死人都医得活的。
不过,若她真有那等本事,倒不如先将那两个死去的人医活,那样的话,楼主便也不必为他们伤心。
白羽晴回到医庐的时候不过午时,这才想起那人什么“天色不早”的鬼话,接着就又想起了那虚弱混乱的脉搏……整整一天白羽晴都心不在焉,连开错了好几位药最终不得不提前关门。
她这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种病让她束手无策,还有一个人让她会牵会念。
不知何时起养成的习惯,心烦意乱的时候,白羽晴会去将军府转转。自林辰砂死后,大烨再无大将军,那里便无人居住,似乎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还在期待着什么一般……
今夜月色很好,白羽晴顺梯子爬上高高的院墙,坐在墙头看着府内。
忽然间有人影一晃落入院中,白羽晴脱口惊呼。
然而借着月色看到了那人的样子,她却愣在原地。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