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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五章 君莫笑我,倾世不悔(1)故人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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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故人重逢
白羽晴终于还是没有说到做到,等在皇宫外的马车里,看着那个黑影轻巧的跃入重重宫闱,她自嘲的一笑。
她这样一个从来不说实话的女人,何德何能,承受得了他的爱?
这已经不是林墨辞第一次闯皇宫了,大殷的皇城比起大烨来说守卫要稀松得多,一路没怎么费事便到了天牢,以鬼魅般的身形打晕看守,在事先打探的方位找到了那个人的牢房。
昏暗的光泽之下,林墨辞看清牢房内有两个人。一袭夜行衣的男子歪在一个人怀里,乌黑长发披散,嘴角尚有未干涸的血迹,脸色苍白惨淡,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然而饶是如此,那份尊贵的王者之气依旧掩盖不住,绝世清俊的容颜上淡定平和的神色让人丝毫看不出身陷囹圄的狼狈。
林墨辞在心底暗叹,阔别七年,林辰砂依旧是当年的林辰砂,可他自己却早已不及往昔。
伸手一掌打晕那个背对自己而坐的人,林墨辞微微俯身看着面前的故人,低声道,“好久不见,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借着月色看清他的样子,林辰砂毫不掩饰的惊讶欣喜,“是你?”
“除了我,还有谁会救你?还有谁能救你?”林墨辞微挑起眉,一副傲然风骨。
“七年不见,墨辞,你还是这么狂。”
“在你面前而已。”林墨辞淡漠一句,“能走么?”
林辰砂点点头,向他伸出手去,“扶我一把。”
两只苍白的手握在一起,那一刻,在各自的世界拼了七年的人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走出牢房时,林辰砂回头看着倒在那里带着银色鬼面的人,目光复杂。
“是她么?”林墨辞问。
林辰砂点头。
“怎么回事?”
“回去与你细说。”
跃出宫墙的时候,发觉身边的人半分真力都提不起,林墨辞心里一颤。原本与自己不相上下的一身武功,竟在剧毒和旧伤的折腾下只剩不到三成,然而他却还能那么平静淡定的微笑。
“若有朝一日我也要失去这一身武功成为废人,宁可自尽。”林墨辞道。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到一个让你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的理由。”林辰砂这样回答。
“那么,你的理由究竟是苏离还是……大烨?”
纵然七年不见,好友的问题还是那么一针见血。林辰砂苦笑,“我也想知道。”
林墨辞及其配合的想笑一下,却忍不住低声咳嗽,面前是最后一道墙,翻过去就能看见那个女子,然而那一口真气却是怎么也提不起来,胸口疼痛如绞,眼前一阵阵发黑。
“看来你的情况也不比我好多少,何必强撑呢。”林辰砂叹了一声,脚下一顿,带着林墨辞一跃而起。
这样一来,林辰砂也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落地之后便站不稳。两个人彼此相视,苦笑,互相扶持着走向不远处的马车。
“羽晴?”看清等在马车前的那个女子,林辰砂惊讶的出声,“你……她……”
“哪来这么多问题。”林墨辞道,“记着别让她知道我们的关系。”
林辰砂看身边的人一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这时,那个一身蓝色衣裳的女子已经迎面而来,林辰砂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羽晴,好久不见。”
看着她一言不发的直奔林辰砂走过来,然后抱着他骂他疯子,再然后哭的像个孩子,林墨辞低低一笑。
晕眩越来越明显,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看戏,径自上了马车靠在那里打算吃药,刚刚拔开盖子,便是一阵剧痛袭来,手一抖,药瓶掉落在车里,药丸散落。
失去意识之前,他想到的竟是──看到她那么精心配置的药丸被自己弄撒了,她是会生气的吧。
当白羽晴终于从重逢的喜悦中脱身的时候,才发现林墨辞不在身边,扶着林辰砂上了车,看到他靠在那里一脸苍白憔悴,心里发慌。
好不容易叫醒了他,那人戏谑的话语巧妙的掩饰了自己的虚弱,白羽晴却无法忽略。
拾起马车里散落的药丸装进瓶中塞到他手里,然后乖乖的出去驾车,让那两个病人在车里休息。
“你和羽晴怎么会在一起?”林辰砂终是先沉不住气。
“她是我请来的大夫,骗我说来祁连找药,结果却是来救你。”
“呵……她果真是从不说实话的。”林辰砂笑道,“和那个女人相处,你要小心一点,不要不信,也不要全信。”
“那,何时该信,何时不信?”
林辰砂一愣,笑了笑,“这个……自己体味。”
林墨辞神色复杂,也许,穷他一生也体会不出来。
白羽晴按着烈焰给自己的地图将马车赶到一处气派的宅院前停下,抬头看那牌子,竟也叫沐风。
那人虽曾信誓旦旦不将风影楼扯进来,然而最终还是动用了身为楼主的权力。
和白羽晴一起将林辰砂扶到屋子里,整个过程中林墨辞只低低说了一句,似乎是在对林辰砂讲,又似乎是在告诉白羽晴。
“这是风影楼的产业,风影楼背后有天武门,百年前天武门主对西域有恩,西域的人马不敢来这里捣乱,放心。”
说完这一句后,林墨辞转身离开,看都没看白羽晴一眼。
“若是担心的话,可以先去看看他。”林辰砂靠在床边轻声道。
他永远是那样淡漠温和,无论自己承受的再多,先想到的都是别人。白羽晴笑了一下,过去为他疗伤。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林辰砂看着面前的人,沉声道,“好像,你却变了不少。”
变了,是么?
为他上药的手没有停,白羽晴觉得似乎只有在林辰砂面前她才是真正的自己──清冽的,冷静的,漠然的。
遇到林墨辞之后,她就再也不是她。
处理了伤口,扶他躺好,看着那个人疲倦的睡去,白羽晴在他床边坐了很久。一直有个习惯,看着沉睡的他直到醒来,只不过以前想的是如何把他带走,现在想的是如何从他身边离开。
从林辰砂房间出来已经很晚,却还是忍不住想去看他。偌大的宅院里,她一个人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听到后院传来沙沙的声音,便一路寻去,正看到那人在月下舞剑。
西域的月是银白色的。冷月清辉的光泽倾洒在那一袭黑衣之上,阴暗与光芒的交叠中,那个人鬼魅般的身手看得白羽晴有些恍惚。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他的剑法,冷厉的,绝然的,冰凉的。
某一个瞬间,似是察觉了身后有人,剑锋急转呼啸而至。
白羽晴呆呆的站在那里,像是等着利剑穿喉。
林墨辞自然不会让自己伤到她,及时收住剑锋,厉声呵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我会杀了你的……”
白羽晴这才缓过神来,毫不客气的回应,“你大半夜舞什么剑啊,折腾了一天,不赶紧休息……”
“那个人没事了?”林墨辞收剑入鞘,淡淡问着。
“他从来不存在没事的时候……只是──”
她的话说一半便被那道冷冰冰的声音打断,“那你不守着他,来后院作什么。”
“不来后院怎么知道你在这里折腾自己。”白羽晴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剑,拉住他的手,“快进屋去,让我看看……”
林墨辞甩开她的手,后退几步用手背掩住唇,身形不稳。
白羽晴一看便知那人气血翻涌的厉害,不再理会他愿不愿意,径自扶着他进屋,把他按在床上坐好,然后掏出银针刺向他的手指。
十指连心,那种痛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上一次昏迷中无法察觉,这一次银针刺入的那一刻,林墨辞的手分明的抖了一下。
“疼么?”白羽晴问。
林墨辞盯着自己染血的手指,没说话。
白羽晴低头,狠心捏住他的手指让血一点点流下来。“舒服点了么?”
林墨辞点点头。
白羽晴似乎松了口气,却皱起了眉,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终有一天会无血可流的。
“楼主……”烈焰端着盘子走进来,见了白羽晴不禁皱眉,“你怎么在这?”
白羽晴没理他,看到盘子里托着的那碗粥愣了一下,“你还没吃饭么?”
说完了这句她才想起,那个人一到帝都就忙着帮自己救人,哪里有时间吃东西?
“焰,你下去吧。”
烈焰瞪了白羽晴一眼,然后放下东西离开,路过她身边时低声道,“他一路赶着来找你,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心里发紧,白羽晴坐在床边,舀起一勺送到他唇边。
“我不饿……”林墨辞话没说完,那勺粥就被硬塞进嘴里。他看着面前的女子,神色复杂。然后缓缓闭上双眼,任凭白羽晴一勺勺喂他喝下一碗粥,再扶他躺好。
“你怎么这么听话……”看着那人如娃娃一般任由自己摆布,她反而觉得不安。
“你真奇怪。”林墨辞笑着,“我不听你的,你不高兴,我听你的,你也不高兴。究竟想怎样?”
“我想怎样……”白羽晴喃喃,“我只想让你……正常一点。”
“正常?”林墨辞侧过头去,“你也是这样喂林辰砂喝粥的么?连劝都懒得劝,直接──”
忽然再也说不下去,胃里不住翻绞,胸口很痛,头也发晕,手指被她刺到的地方还在流血,好像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林墨辞苦笑,那个女人她真的是大夫么?怎么每次被她治疗之后都还不如从前?
“自是有人管他吃饭喝药,轮不到我。”白羽晴低声道。
“出去,我累了。”不知为何,就是受不了她那样失落的语气,林墨辞冷冷道。
“好好休息。”白羽晴起身,无意间看到那人的手指居然还在流血,不由一愣,忙拉过他的手指细细查看。
“没事。”林墨辞淡淡一句,握拢手指。
不好再多说什么,白羽晴点点头离开,“不舒服的话叫我,我就在门外。”
林墨辞挑起嘴角,他自然不会傻到相信她会真的守在门外,然而听到她这么说,还是会感动。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第二日清晨推开门的时候,竟真见到那个女子坐在门外,衣服上还挂着晨露。
看着她睡着的样子,林墨辞不自觉的微笑,慢慢俯下身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然后在边上坐下来,自己倒了杯茶等着她醒来。
然而一杯茶尚未饮尽,便听到前院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林墨辞皱眉,有时候安静的美好对他来说是一种奢侈。
到了前院,看到烈焰正和一个西域男子战在一处,双剑相交发出的清脆声响让林墨辞一阵心悸。不愿意再让他们打下去吵醒那个女子,林墨辞一掌落下分开那二人。
“焰。”
楼主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些不悦,烈焰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听话的退后。
“这位便是中原鼎鼎大名的风影楼主吧,久仰。”
听到那个声音,林墨辞这才发觉一清早找上门来的是两个人。除了和烈焰打架的西域男子之外,还有一个一袭锦衣华服的少年,面容俊朗,目若朗星,浑身上下一股华贵之气,声音虽然和蔼却也透着威严。
“大殷太子慕炀,见过林楼主。”西域少年恭敬一揖。
“林辰砂,就是来帮你?”林墨辞上下打量对面的人。
“正是。这一次有了风影楼主相助,我与辰砂的计划当万无一失。”慕炀嘴角扬起明朗的笑意。
林墨辞笑了一下,淡漠开口,“我不是来帮你们完成什么计划的。”
“我只是不能让林辰砂以性命和幸福作赌注的赌局输掉。”
那一刻慕炀确信,有林墨辞和林辰砂在,大殷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