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辞情》玄瑾言

14、第四章 千里跋涉，情自缘起（1）一起

　　（1）一起
　　如果不是这一次放弃自己的承诺丢下风影楼不管而执意随她去祁连，林墨辞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所在的江山是如此风景如画，更不会知道人生居然可以有那么多安静和美好。
　　一路由洛阳向西，经新安、义马、芮城、潼关再到咸阳、永县最终到达平凉古城。
　　“平凉城是西域和中原来往的枢纽，热闹的很，我们在这里歇几天再走。”白羽晴倒杯茶递给身边的人。
　　这些日子她不敢让马车走得太快，但长时间的跋涉终究让林墨辞的脸色不大好看。
　　林墨辞接过饮了一口，随手撩开帘子望向外面。听着小贩的叫卖声，看着往来的商贾，他忍不住道，“果真热闹。”
　　“这里的热闹还有中原遗风，等过几日咱们到了渡口镇，那里的热闹才是真正属于西域的热闹。”
　　“你来过西域？”
　　白羽晴点点头，“我曾经试着把雪莲采回去救人，可是……雪莲一离开天山就会枯萎。”
　　“你非要把一个东西带到不属于它的地方去，它当然会枯萎。”林墨辞淡淡一句，让白羽晴愣了半响。
　　她把面前这个人从中原带到西域，会不会也让他如雪莲一般──
　　“我是人，不是，东西。”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林墨辞笑着开口。
　　马车在这时停下，白羽晴向外面一看，原来是客栈到了。
　　“这个烈焰，到了也不说一声……你从哪里找来这么惜字如金的手下。”白羽晴嘟囔着，自己掀开车帘下去，然后回身拉林墨辞，“还叫了烈焰这么个名字……谁取的阿？”
　　“是楼主。”黑衣少年抱剑站在一旁，冷冷接话，然后径自牵着马车走开。
　　白羽晴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千寒，烈焰，一个那么温暖一个这么冷酷，林墨辞你名字起反了吧。”
　　“千寒烈焰，我给他们的名字不是按他们的性格，而是按他们的剑法。”林墨辞走进客栈，“我第一次见千寒的时候，他在竹林里舞剑。很难想像，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能舞出那般凌厉的剑法。还有烈焰，他身上的杀气就像一团火，很可怕。”
　　“那你还敢把他们留在身边。”白羽晴一路扶他。
　　“他们四个除了银泉都不是我选择的。”
　　白羽晴撇撇嘴，唯一选择的那个还选错了。
　　“让他们从心底服我，是我作楼主的第一个任务。”林墨辞正说着，烈焰迎面走来。
　　“楼主，客房已经安排好。”
　　林墨辞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去休息，而后转头对身边的女子道，“我完成的还不错，是不是？”
　　白羽晴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这是事实不需要她肯定或否认，她对他的第一个任务也没什么兴趣。听到客栈里的人说这两天适逢赶集，便来了兴致，笑着问身边的人，“一起去逛逛街，有兴趣么？”
　　本来也只是礼貌的邀请一句，根本不期待他来，见他皱眉，白羽晴刚要开口说自己去，却听到那个人有些迟疑的声音，“过一会儿，可以么？”
　　白羽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有点累了。”
　　这才注意到那个人一脸苍白疲倦，白羽晴暗骂自己心不够细，连忙伸手去搭他的脉搏，被那个人避开。
　　“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你若着急去，我叫烈焰陪你。”
　　想像着那个一脸冰块的人抱剑跟在自己后面逛街，白羽晴一身冷汗，真怕那“如火的杀气”会把自己烧得体无完肤，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等你。”
　　林墨辞点点头，似乎笑了一下。
　　“我扶你上去歇着。”白羽晴伸手，被林墨辞挡住。
　　“我还不是废人。”他的声音陡然冷下来，与刚刚判若两人。白羽晴缩回手，咬了下嘴唇。
　　“你好好休息，临行前给你的药不舒服的话记得吃。我不打扰你。”
　　也许是听出了她声音里些许的委屈，林墨辞叹了口气，低声道，“抱歉。我……不是对你……”
　　“我知道。”白羽晴接口。
　　她眼底的了然和怜悯让林墨辞心里莫名的难过。
　　那个大夫是把自己看成那些讳疾忌医的濒死之人才会有那样的神色吧，快死的人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脾气所以她才容忍的吧。
　　嘴角挑起嘲讽的笑意，林墨辞转身上楼再不多言。
　　白羽晴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和病人相处一直是很难的事情，但她作的也一直还不错，为什么这一次总是无意的惹到他？
　　也许，在心里从不曾当他是个病人。
　　强迫自己暂且忘掉这段不愉快，白羽晴满心期待着和林墨辞一起逛街。她很想知道那个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是怎么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的。
　　一直在他楼下从上午等到晚上还不见他下来，白羽晴再也坐不住，生怕他出事，顾不得会惹到那个人，径自推门进了屋。
　　好在屋子里并没有什么狼藉的场景，那个人只是安静的靠在床边，闭着双眼。
　　“林墨辞，醒了怎么不出来？”白羽晴站在门口问道。
　　没有答话，她走近几步，“林墨辞？你还在睡么？”
　　依旧没有回应，白羽晴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林墨辞？你还好吧？”
　　靠在那里的人终于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神色迷茫，然后皱了皱眉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神色已与往日相同。
　　“你……睡着了么？”白羽晴抓着那只冰凉的手，试探着问。
　　林墨辞皱眉看着面前的人，疑惑的点头。他睡得正沉却被她吵醒，那个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吓死我了……”白羽晴喃喃道，“你怎么不躺下？这样坐着不累么？”
　　林墨辞摇了摇头，“你，有事？”
　　“没有……”白羽晴脱口而出，“你接着睡吧。”
　　“不了，陪你去集市。”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原来他还记着陪自己逛集市的事情，白羽晴竟为此而开心。
　　“你一直睡到现在，午饭也没吃，饿不饿？下去吃点东西吧。”
　　“去集市。”
　　“这么晚了哪还有集市呢。”白羽晴道，“想吃什么？”
　　林墨辞愣了一下，侧头望向窗外，这才发觉暮色已沉。
　　“抱歉……”
　　“没关系，我下午偷着去过了。”白羽晴笑道。
　　“那就好。”林墨辞声色淡漠，可她不知怎的却觉得那语气中有些──失落。
　　“市集，好玩么？”林墨辞微笑着问，“买了什么？”
　　“还好阿……西域的新鲜玩意儿么……”白羽晴胡乱说了几句，看到了面前的人眼底的憧憬，那种孩子祈求玩具般的神情让她的心忽然柔软，“市集又不是只开一天，你至于这样在意么？明日再去不就是了。”
　　“可明日，你还会陪我去么？”
　　不等白羽晴接话，林墨辞又道，“就算你肯陪我去，已经去过一次的地方，再去又有什么意思，不过迁就我是个病人罢了。”
　　“我没有……”白羽晴脱口而出，“你在房间里睡了一下午，我就站在外面等了你一下午。哪也没去……”
　　“骗人。”林墨辞挑挑嘴角，“我才不信，你是一直站着。”
　　白羽晴一愣。
　　“有力气咬文嚼字，看来你是没事。”
　　“自然是没事。”
　　林墨辞看着面前的人，不知怎么就笑了出来。
　　刚认识她的时候，那是个一句话说得不合她心意立刻转身就走的人，然而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终究是让她变了。
　　白羽晴疑惑的看着那个人，不明白他为什么就笑了，只是看到他笑着笑着就用手捂住嘴咳嗽起来，忙伸手替他拍背。然而下一刻就被那个人拉进怀里，白羽晴下意识要推开他却感觉到那人似乎咳的越来越厉害便不敢乱动，只是伸手轻抚他的脊背。
　　等到咳嗽平息，林墨辞伸手想推开怀里的女子却没力气，白羽晴扶他靠在自己身上，终于有机会探他脉搏。
　　“刚刚心疾发作过……吃药了么？”
　　林墨辞点点头。
　　“好像不那么管用……我去煎服药给你。”扶他躺好，白羽晴转身离开，回头的时候瞥到那人的样子，心里还是会难受。
　　这时候她才想起，自己好象真是在下面对着他的屋子站了一下午。
　　用最快的速度抓药煎药然后回到屋子里，看到那人躺在床上睡的很沉，虽然不想但还是必须叫醒他。
　　“喝药吧。”
　　林墨辞坐起来伸手接过药碗，却因为没有力气手臂发颤，滚烫的药洒出来烫红指尖。
　　“我来。”白羽晴连忙接过，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
　　林墨辞没有说话，愣了一阵然后咽下。
　　一碗药很快见底，林墨辞一直很安静的喝药，一句话都没说。屋子里的气氛让白羽晴觉得压抑，然而想说些什么终是没有开口。
　　喂过了药，扶着他躺下，转身想离开的时候，手却被那人抓住。白羽晴看向榻上的人，以为他有什么事，然而那个人却只是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松手。
　　病人通常会对治疗他的医者有特殊的依赖，然而，作为医者的白羽晴还是第一次这么享受这样被依赖的感觉。
　　认识他这些日子，两个人一直在玩追追逃逃的游戏。
　　每一次他说要她走，最终还是会挽留；每一次她说要走，最终还是会为他留下。
　　白羽晴想，这一次即便到了祁连找到了药治好了他，她可能也离不开了吧。

　　不知道白羽晴用了什么药，林墨辞这一觉睡得极安稳，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傍晚。
　　意识到自己又错过了市集，林墨辞神色黯然。
　　“醒了？”白羽晴走进来，看到面前的人气色明显好转，忍不住微笑。“看来这副药对你很有用。”
　　“好像，又错过了。”林墨辞望向窗外。
　　白羽晴一愣，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认真地道，“好像，真得错过了。”
　　“明日便要启程了……怎么办？”
　　“还有下次啊，等我们回来的时候。”
　　“下次？”林墨辞喃喃，他真的还可以回来么？
　　“……其实也可以不等那么久的。”白羽晴想了想，“今日是十五，晚上会有夜市，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