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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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麟城北，独孤府邸。
明玑撩开轿帘，扫了一眼府邸门前的石狮子，两扇高大的乌油黑漆门紧闭，上悬匾额,隶书“独孤府”三个金字。
轻轻弯腰走出轿子，打赏轿夫银子，吩咐他一会还来接他后，便拾级而上，叩响了乌油门上的铜质门环。
门吱呀半开，开门人看见一个穿着墨蓝色攒金线华丽斗篷的人站在门口，风帽下，一张很秀气的脸，含笑，但却自有一种威严气势，他开口，声音沙哑柔和：“‘琵琶泪’明玑拜见独孤家二少爷。”
跟随下人步入独孤家庭院。但见院落阔大，草木苁蓉，乍看下似乎缺乏修剪整理，但却自然的带出一种寂寥的美感。天然幽绝，无有精致雕琢，不似錾金花鸟玉，却是璞玉返归真。
穿游廊，进入一座偏厅，揭下风帽，蓝色略带卷曲的长发飘然垂落，明玑落座品茶静候。
一盏茶品完，二少爷独孤忠方姗姗到来。明玑起身相迎，微笑，打量。独孤忠，不过是一名普通的人类青年，长相一般，神色极为紧张，还伴着浓浓的沮丧与焦虑，与他富贵闲公子的身份颇为不符。
他来到厅堂，也不寒暄，只略略点头，然后就在主位坐下，目光落地，并不看明玑，亦不主动相问明玑到来的目的。
明玑暗中皱眉，脸上却还是柔和的微笑：“独孤公子，在下今日登门只是为了打听‘琵琶泪’中一名失踪小倌的下落。”
独孤忠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他继续盯住地面，开口，声音抑制不住的发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的小倌走丢了，为什么找我要人？”
明玑说：“因为，这位名叫锦瑟的小倌，失踪前见的最后一位客人便是您，独孤公子。”
独孤忠终于抬起目光，看上明玑的脸：“你是老鸨？你的小倌一定是觉得工资低，跳槽了吧，这种事情很常见啊。”
明玑微有些愣住，有些名词他不是很熟悉，工资，跳槽什么的，但是大体上他还是能猜出意义，于是他肯定的接口：“不会的。我们的小倌是绝对不会背叛私逃的，因为如果那样……”明玑略略顿住，纤长的手拿过盖碗，慢条斯理的用杯盖拨弄浮动的茶叶。
“会怎样？”独孤忠的眼睛睁大。孱弱又狡猾。
明玑摇摇头：“公子还是不必要知道比较好。就问公子一句，如今这孩子在哪儿，公子可有线索？”
独孤忠沉默，嘴唇发白，但他最终还是摇了头：“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
明玑垂下眼睫，轻响一声，放盖碗回桌，起身告辞。
明玑回到琵琶泪，几个鲛人拥上，明玑看了他们一眼，欲言又止，抬手指指自己书房。
一干人在明玑的书房中站着。明玑解开斗篷系带，风帽落下。有个鲛人上来，欲接斗篷，但明玑背对着众人，并未立刻除下，他只开口：“自今日起，派人监视独孤府邸。”
一个鲛人少女忘情脱口：“锦瑟在独孤家？”明玑摇头：“不在。独孤家的二公子绝对不会多情到去收留他。但是他的失踪一定与独孤家有着关系。”
一众鲛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明玑略低下头，过了一会，又开口：“锦瑟的失踪，上报吧。”
“明玑大人！”所有鲛人都跪下，脸上都是悲恸，如若上报，即便锦瑟被找到，也是绝无活路的。
“他没有服用龙王赐予的‘甘露’已久，身体恐怕早已烂光了，纵然没死，也是不能救的了。”明玑回过身来，秀气严肃的脸上，是沉沉的忧戚。
独孤忠自从见了明玑以后，就称自己病了，再不见客。他还请来道士，买了些符咒，贴在窗格门扉上。
有谁知道他的痛苦？忽然来到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看上去像古代，但是朝纲年代又和历史课上所学完全不一样。最恐怖的地方是，这里有妖，还有鲛人，与人类在一起生活，似乎还其乐融融。
独孤忠打听后才知道这身子原来的主人生了重病，就要不行。巫婆来喊魂，居然神奇的把他的魂真给喊回来了。独孤忠看着仆人们在说这段时脸上崇敬的表情，满嘴苦涩，是啊，是把魂喊来了，但居然是他的魂，他正在上学路上，正骑着自行车闯红灯的魂。
他就这么穿越了。
穿越到还算是个挺富的人家，家里的亭台楼阁比古装剧里面的还有意蕴。但是独孤忠心中只有绝望，一点也不开心。他在这毫无乐趣可言。这里的人与他之间的距离，并非是鸿沟，简直是银河！他们说的，他不明白也不感兴趣，而他说的，他们更不会明白。
有人说独孤家的二公子大病后，神智不清明了，糊涂了。于是独孤忠稍稍收敛了些。他模仿身边的人生活，平日里尽量寡言少语。渐渐，大家对他的疑惑也淡了，他不再焦点，低调的生活。
他一直渴望回去，在这个没有电，没有一切他所喜爱的娱乐方式的时代里，他生活的毫无乐趣。他还开始想念他的家人，想念朋友，想念原来的一切。
但是他不知道回去的办法，然后，有一天，这个身体原来的一个朋友来邀他去勾栏院。他心情烦闷，心想去逛下古代的妓院也不错，于是就跟着去了。
谁知竟然还是鲛人的妓院。他问那个朋友为何会喜欢这种异类，他的朋友一挥折扇，惊讶的瞥了他一眼：“这不是原来你最喜欢来的地方么？”
他说起来来自未来，但对异类却更加鄙视害怕，在人类独尊的年代里，与异类厮混只能被认作变态。
但是独孤忠还是得承认鲛人是美丽的。白净，纤细，及其干净纯洁的感觉。他看来还是一位老客，有鲛人看见他来，便热情的招呼他上二楼包厢，说有新来的鲛人小倌。
包厢内燃着红烛，烛影摇曳，他与那朋友坐在桃心木小桌边浅酌，他们面前有一香炉，小纂香袅袅盘旋，千折百绕。香气萦绕之后，有一水色纱帘，缓缓飘动，隐约看见设有一琴架。
朋友潇洒饮酒，吃着下酒花生，笑道：“独孤兄最善琴艺。总是寻找会琴的鲛人小倌，今天这个不知是不是兄台心中的那位啊。”
独孤忠笑笑，心内鄙视，原来这个独孤忠如此自恋，还是个gay。
然后，纱帘略扬，缥缈如梦，纱后多了个抱琴的少年。那个少年将琴放上琴架，行了一礼，轻轻报了曲名，便弹奏起来。
独孤忠只爱电子金属，完全不懂古典音乐，虽琴声璔鏓，但却丝毫提不起兴趣。身边朋友却好似听得如痴如醉，眼微盍，折扇依律敲着手掌。
真是无聊的古代人！
一曲终了，尾音依依，余韵和着小纂香烟盘亘屋宇。朋友鼓起掌来，笑向独孤忠：“这个小倌弹得有些意思，竟抚的是你早年创作的锦瑟啊，如何，意蕴可足？”
独孤忠还未对自己有作曲才能表示惊讶，忽然帘那边传来了琴摔落地上的声音，纱帘被扯开，一个鲛人少年出现在他们面前，胸口起伏，双眼勾勾的只是盯住他。
独孤忠看着小倌一步步向他走过来，不觉有点惊恐，到底对方不是人类啊，身体不自主的后仰躲避，而那小倌银蓝色的眼瞳发出异样的光彩，口内问道：“你是独孤忠？你就是我的独孤忠？”
我的，独孤忠。
朋友知趣的退离房间，而他已经惊到麻木，连挽留都忘记了。那个小倌凑到他的面前，纯美的脸蛋堪比动漫里的中性人物，银蓝色的大眼睛，缱淃温柔：“我终于找到你了。”
独孤忠恐惧更兼震惊，却斗然急中生智，想到一点：鲛人似乎天赋异禀，也许可以帮助他实现回去的愿望。
独孤忠那晚眠花宿柳,夜不归宿了。当然他其实是很正经的和那名叫锦瑟的鲛人小倌说了自己现在面对的问题。他看得出，这小倌对原来的独孤忠有着很深的感情，那双眼睛把情意温存写得明明白白，瞎子都能看出来。
锦瑟明显没能完全懂得独孤忠的长篇大论。他只是及其切中要害的说了一句：“我身上唯一有点法力的东西就是‘鲛魂’，怎么样，它能帮助你吗？”
独孤忠点头不迭，心想死马当成活马医，不管如何，什么方法都应该尝试一下。
而锦瑟款款搂住独孤忠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独孤忠坚决要捍卫自己的初吻，正待推开锦瑟，却感到有一个珠球由锦瑟口内度入了自己口中，而自己喉头一松，那珠球便滑落下去。
独孤忠将锦瑟偷偷带出琵琶泪，看着锦瑟在破晓前的寒风中瑟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声：“谢谢你。”便转身离开了。人类利用异类似乎已成理所当然的公理，猴就该奉脑，熊就该献掌。而锦瑟面色格外苍白，染的黑到不自然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纤细的手指用力扯住衣襟，绞着。
自己其实是想跟着他一起离开的，但是他似乎没有那个意思。那么，就算了。鲛魂在他身体内，也就等于自己陪伴在他身边了吧。
希望，他的愿望能够实现。
穿越的独孤忠虽说获得了鲛人的至宝，但是在翻阅无数志怪小说，问了许多巫师神婆后，也无法找到可以穿越回去的办法。正一筹莫展，却又逢鲛人老鸨找上门来，这才感到也许鲛魂是非常重要的东西，鲛人也许会因为他有鲛魂而找他的麻烦。
独孤忠死命抠自己的喉咙，把带血的鲛魂吐了出来。鲛魂是一颗微带蓝色光晕的珠子，在独孤忠的手掌上，似乎有生命一般，微微颤动。
独孤忠将珠子藏在一个盒子里，又将那盒子锁在抽屉中。然后呆呆坐在凳上，望着那上了锁的抽屉出神。
正在这时，偏又有人在门外报：“少爷，外面有三个人，硬是要见你。”独孤忠发愣被打扰，全身一震，不耐烦的大叫：“不是和你们说了，无论是谁都不见么？”
“可是，这三个人说少爷一定会见他们的，还闹个不停。说能带少爷回去什么的。”外面的人声音疲惫，看来已被搅的心烦意乱。
“什么？”身心疲惫的仆人忽的看见二少爷苍白的脸凑在了眼前，不觉一惊，语无伦次：“少，少，爷。”独孤忠心脏“砰砰”跳动，回去吗？他眼睛大睁，里面疯狂燃烧着渴望的火焰。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