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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不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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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这是小纶。”
带着喜极而泣的泪迎接昭明帝回宫,却迎上了这样一句话。华月哑然,眼中的泪立刻冷了。
“皇后……娘娘。”一个穿着粉红衣裙的女孩从昭明帝身侧探出脑袋,怯怯地叫。她紧紧拖着昭明帝的手,显得很紧张,也很……单纯。
华月心内冷嗤。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温和的微笑,点点头。
“小纶刚来皇宫,不懂规矩。”昭明帝在一旁微笑解释。
“无妨。”华后莞尔,“宫里的繁文缛节,慢慢学。”
小纶笑着吐吐舌头:“皇后娘娘你真好。”
华后微笑,无言。
这是她的风度——因为她是皇后,所以,必须,微笑无言。
此后,华后的坤宁宫再度对昭明帝紧闭。
好几次,昭明帝期期艾艾,在坤宁宫外徘徊,想向她解释什么,她都是低眉将眼光看向别处,不接他的话茬,让他无从说起。几次之后,他也讪讪然,不再来了。
宫里的宫女们再度沸腾了,她们私下都在谈论新进宫的那位粉衣姑娘。听说陛下对她很关心,一日三餐都会照应,生怕她不习惯,甚至还可以让吟香公主陪着她玩,唯恐闷了她。也有人挑眉说,陛下让吟香公主陪她只怕不止怕她闷这么简单,恐怕是想让她跟自己的家人多多接触,为将来的立妃做准备。
流言漫天飞,连坤宁宫和暖玉宫都被覆盖。华后倒没说什么,依旧每天在坤宁宫练练书法、喂喂猫。倒是回宫的淑妃有些别扭,毕竟,昭明帝原是陪她回家省亲,本是无上的圣宠,却在最后带了个女孩回来……即便是从小被教导过知书达理,此刻也难免怄气。有次在后花园与那个女孩遇见,那女孩似乎在学礼仪,见了淑妃很兴奋地“现学现卖”,一个标准的宫礼,跪倒在地高呼“淑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淑妃只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她一眼,便昂着头走开,徒留她在原地目瞪口呆。
这些事宫女们也在传,说是将来小纶真要进了后宫,日子只怕不好过呢。好在小纶天生心眼憨实,这些事转头就忘了。
这不,她正在咧着嘴跟香儿摸画玩。
“这里,这里最好看。”一只玉手拂过画中男子的鼻子。
“是哦是哦,可是这里更美哦……嘻嘻。”又一只玉手拂过画中男子的嘴唇。
“其实最好看的是眼睛吧。我家云飞哥的眼睛好奇怪呢,他看着你的时候,你就全身发麻,动弹不得了。”紫衣女孩的青葱玉手一边在画上移动,一边用比梦呓还要梦呓的声音说。
“是咩?”小纶咬着指头,“动弹不得哦?”
她一面说着一面伸手也要去摸。
香儿却一把拍开她的手:“好啦,不给摸啦!”
小纶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吞了吞口水,解释:“我刚才咬的是这只手,这只手没咬过,上面没口水啦,让我摸一下啦。”
她一边比划着这只手那只手的解释,一边又要去摸画上的男子。
香儿双臂张开护着画儿:“没口水也不给摸,你刚刚摸过他的脸和嘴巴啦,鼻子和眼睛是我的!”
“咦,我摸了脸你没摸么?左脸是我摸的,右脸是你摸的。那眼睛也一人一只嘛。”
“不要不要,不给你摸,眼睛是我的!”香儿整个人都趴在画上。
“摸一摸有什么关系。”小纶像面对着刺猬的小狗,围着香儿打圈圈,就想寻个地方入手摸一摸。
奈何香儿左右开弓,整个将画压在身下,盖得密不透风,一面喊:“不给啦不给啦,摸够啦,剩下的是我的!”
“什么是你的?”一声清朗的声音传来,声音里还含着笑。
“皇兄!啊……云飞哥。”香儿的脸“唰”地红了,人也僵了。
小纶舔着嘴唇,想:原来这就叫“全身发麻、动弹不得”啊。
“想什么呢?”昭明帝皱眉。这个女孩傻兮兮的,经常发呆,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啊!没,没什么,嘻嘻。”小纶这才回过神来,对昭明帝笑笑,又不自觉将手指放在嘴里对白云飞谄媚地笑,“白元帅呵……”
“小纶姑娘好。”白云飞微笑拱拱手,“上次我们陛下能够脱险,全赖姑娘,白云飞在这里谢过了。”
“呵呵,是哦……”小纶咬着手指,一脸花痴表情。
“不许咬手指!”昭明帝看看面前的女子,再看看身侧的白云飞,胸中有股酸酸的气体往上冒。
“哎?哦。”小纶放下手指。
“咳!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宫中女子要矜持端庄,不可以咬手指。嗯!”昭明帝画蛇添足地解释。
偏偏小纶是看不见“蛇”只能看见“足”的主:“咦?是吗?那香儿怎么也咬?她刚刚看白元帅的画像时也咬了手指呀,还流了好多……哎呀!”
却是香儿狠狠掐了她一把。
小纶揉揉被掐疼的胳膊,一脸委屈:“你不是动弹不得么,还掐人家……哎呀!”
又是一把。
小纶再傻也不至于站在香儿旁边挨掐,赶紧缩到昭明帝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昭明帝见佳人当着白云飞的面主动挽着自己,心中颇为满意,再度露出笑容。
倒是小纶一走,香儿那幅画就……
原本香儿用身体盖着画,见昭明帝和白云飞进来,自然起身。原本小纶刚好站在画前,挡住了昭明帝和白云飞的视线,如今她一走,这幅画自然就……完全暴露在两个男子的眼底了。
“这是……噗哈哈哈哈。”昭明帝看着画中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呃……”白云飞的脸由白变青,再由青变红。
“啊!”随着一声夹杂着羞怯、尴尬、恼羞成怒,等等等等的尖叫,香儿迅速将画架上的画卷起,藏到背后。想了想,又将抓着画的双手遮住脸,跺脚。
丢人啊……
原来,她画上画的是一身白衣的白云飞,但是这个白云飞呢,长着两只可爱的狗狗耳朵,旁边还配着旁白:香儿香儿,我要吃骨头。
香儿捂着脸再不松开……白云飞却觉得全身一抖:这是怎样的喜欢啊……
莫名,白云飞胸中一窒,眼中竟有些湿润了。这个丫头,对自己这样深深的喜欢,为何,从未想过改变呢?
是夜。
坤宁宫。
随着宫女们接连闷哼着倒下,一个人影出现在华后面前。
华后“腾”地站起:“你……”
“放心,我只是点了他们的睡穴。”来人解释。
“我是说你怎么跑来了?”
“我来带你走。”来人抓抓头,口气却不容置疑。
“夏络殃,你在说些什么?”华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夏络殃沉默了片刻,道:“跟我走吧,这个皇宫已不值得你留恋。”
华后一噎,说不出话。
“你知道他新带回了一个女孩,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孩……跟我走吧。”他的声音温柔而清朗。
短短一句话,将华后的眼泪勾了出来。原来,任自己再怎么坐在深宫不闻不问不想,也改变不了现实——她已是爱的弃儿,全天下都知道。
“跟我走吧。我们走得远远的,再不受这些鸟气!”夏络殃看到华后垂泪,心中疼惜万分。
华后默然流泪,良久,摇摇头:“太迟了。”
“什么?”
“太迟了。”她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什么意思?”
“我已经爱上他了……”声音如半夜昙花的叹息,几不可闻。
夏络殃一窒。良久,惨然一笑:“呵呵……果然如此……我,早该知道。”
是啊,太迟。
以前,人人都传着昭明帝对华后的专宠——他为她三宫废置,同住乾清,一时间帝后同宫的眷宠荣耀无极。他以为她是幸福的,所以宁可在宫外借酒浇愁,也不再来打扰她的生活。可是如今,从昭明帝纳妃,到宫里各种剧变,他已渐渐知道她过得不好。而这次更是亲眼见到那个男人为了另一个女子甘心以身交换……于是他终于确定她过得不好,喝下三坛酒后,跑来皇宫找她。他要带她离开这里,给她一份完整无缺的爱。
可是……迟了。
人随心走,她的心已然跟定了那个男人,哪怕他此刻躺在别的女人身边。
华后幽幽叹息:“帝王之爱,自古如此。从我入宫后爱上他的第一天起,我的命运……就注定了吧。”
夏络殃看着眼前的女子,良久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黯然转身。
“夏络殃……”华后喊住他,一如在府上。她是小姐,他是她家的护院。
夏络殃驻足,却没有回头,听她说下去。
“你……”华后终于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夏络殃背脊一挺,僵立半晌,方道:“是。从未改变。”
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几日后,乌国皇宫引进一名新的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