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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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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心亭内,一美艳女子正低头发愣。刚才跟来的杀手依旧站在背后,丝毫不敢松懈。
已经达成目的的公瑾娇儿早已离开了断心亭,来到了银轩湖畔,望着那毫无波澜的水面,轻轻一笑。
——你不会斗得过我的,左未舞。
忽然间,有一人影从冷月中庭慢步走来。
公瑾娇儿回眸一望,不由欣喜一笑,立即提着裙裾跑了过去。
北辰澈望了望公瑾娇儿娇美的脸庞,微笑道:“娇儿,你先去休息吧,我去送送客人。”说罢便向断心亭走去。
公瑾娇儿有些失望,但还是顺从地离开,还不时地回过头去,慢慢隐入树林之中。
“舞儿。”北辰澈靠近了断心亭,轻声呼唤。
左未舞听到这个声音突然愣住了,忽然想起两年前那个同样的语气,她转过身来,望了望站在眼前的年轻公子,心中五味复杂,竟道不出是喜是悲。
“公瑾娇儿,是你的谁?”左未舞极力想保持平静姿态,但是那微微颤抖的语调仍旧暴露了她的不安。
“舞儿……我……”北辰澈想要解释。
“告诉我!”左未舞愤懑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许多,“公瑾娇儿,是你谁!”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她是谁……”她语气瞬间一转,带着几分悲伤与失望。女子慢慢蹲在地上,捂住了脸。
“她……是我的未婚妻。”北辰澈并没有上前将左未舞扶起,只是在原地叹了口气,解释道。
左未舞顿时觉得天崩地裂,她慢慢站起,两眼发黑,几乎要昏厥过去,一旁的戾连忙扶住了她。
“未婚妻……你不是说……不是说在没有复国前不会娶妻的吗!”左未舞失魂落魄地说道,“你骗我,你骗我!”
“你该死的为何要瞒我这么久!”
最后一丝声响,便是左未舞绝望的嘶喊,还有她忍不住扬起的手打在面前男子脸上的清脆巴掌声。
气氛再次沉默。
“多久的事了?”左未舞的语气已经听不出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态,或许已然心死。
“两年了。”北辰澈平静回答,并没有打算去抚摸自己脸上红红的掌印。
“两年了……”左未舞不禁苦笑了起来——原来,是在他们俩认识之前便有了婚约了啊,可自己还却这样,做着美好的幻想。
“你可以报复我。”北辰澈突然说了一句。
左未舞莞尔一笑,“是么?报复你?报复你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只要告诉你母亲,你伯父,你舅舅,都可以置我于死地。”北辰澈缓缓说道,“舞儿,我知道你是个性情女子,敢爱敢恨。如果你想要报复我,我丝毫没有怨言。”
“不……”左未舞微微一笑,神色十分平静,“我不想报复你,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我想……跳舞……”
“舞儿……我……”
“我只是,想跳舞而已。”左未舞娇笑了起来,松开了戾的手。她这副看似癫狂的样子让北辰澈不知所措。
“舞儿……”
“你没有资格叫她舞儿。”那个熟悉而冷漠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银发少年自后现身,后面跟着一群来自陌尘的杀手。
左荒弈慢慢走进断心亭,做了个手势。戾便带着左未舞从北辰澈身边走过去,没入杀手中。
少年望着北辰澈,不知是怎样的一种情绪——是嘲讽,是不屑,还是怜悯。
“舞儿,不是任何人都能叫的。
“你跟她没有订婚。
“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这就是你欠她的。你一生一世都还不了。”
“——她最不喜欢,别人欺骗。
“尤其,是最爱的人。”
北辰澈无动于衷,挂着那淡淡的笑容,沉默地站在原地。黑暗没上了他的脸庞,月光的触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竟是如此寂寞。
“北辰澈,你的命是公瑾天琊给的不错;但你别忘了,你的命也是左未舞给的。”左荒弈在临行前如是说道。
他那坚硬的面具在这句话下瓦解。
“左荒弈……”北辰澈暗暗咬牙。那个银发少年总是能够一针见血地伤及他的要害。这分明就是在不断提醒,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是靠一个女人的裙带关系而得。堂堂儿郎,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侮辱。
马蹄声自瀛湮谷远去,慢慢向京城蔓延。黑暗的马车里没有一丝灯光,武学高深的杀手活跃在树林间,保护着主人的安危。
“小弈……”左未舞在黑暗中开口,但却被左荒弈打断。
“我知道。你是想让我不要做任何事情,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是吗?”左荒弈偏过头去,微微一笑,然后又正过头来,“我听你的,我什么,都不会做。”
左未舞终于放下心来:“请让我,永远留在牡丹阙好么。”
“好。”少年允诺着。
左未舞安静了下来,马车静静驶着,从郊外慢慢回到了繁华的京师。
——这才是她的世界啊,这个糜烂而奢华的世界。由钱财璀璨的光芒所堆积而成的青春,将在这里燃烧,直至成灰。
“北辰澈,他何德何能?”左荒弈突然作声问道。
左未舞不答,轻声哼道:“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惄如调饥。遵彼汝坟,伐其条肄;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两年前。
左未舞十四岁。
左荒弈十三岁。
当时,专属于左荒弈的杀手组织——“陌尘”已经成立了一年,小有名气。而左未舞也在那时的牡丹阙成为了花魁。
而苑主人,依旧是个神秘人物,不像现在——众所周知,是那个有着奇异银发的冷漠少年。
当年的左府,如同今日一样——富贵无比。位于京城最好的一块土地,距离皇宫不过三条街的距离。
城门处,走来一名戴着斗笠的俊秀少年。连守卫都没有想到,那便是前朝皇子,北辰澈。
而在此之前,他早已遵照亡母的意愿去过前朝皇族的隐秘场所——瀛湮谷。那儿自小培养的忠诚杀手已等待多时。
“殿下,您想要复国可以去京师找左家四少爷,左荒弈。那个人是京师出了名喜欢做违背常理之事的人。不如去试试。”为首的一名杀手建议道。
“左荒弈?”北辰澈思索了一会儿,“他们左家是除皇族之外最为尊贵的家族,怎会与我联盟?”
“殿下,只要对自己有利益的事情,左荒弈都会做。况且,他是个很有野心的大胆之徒。京城第一风尘所便是他所开。只要您的条件够丰厚,不怕他不答应。”杀手之中不乏谋士,其中一人如是说时更是轻蔑补充了一句,“一介商贾,自然把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留着铜臭味的低等贱民……”
北辰澈听不惯这种过分轻视的语气,这令他想起自己在西北和母后为了苟活而受到的种种凌辱。
——“没有父亲的野孩子!”
——“那个贱女人,每天那么精心打扮给谁看!是暗娼吧……”
他忍不住打断了谋士的话:“据我所知,最大的左未弦不过十八岁,那么左荒弈至多不过十四。怎么会有如此之气魄?”
“听说,左荒弈自小便有隐疾,活不过弱冠。或许就是因为这个而产生如此之才华。不过这样对于殿下而言,也少了复国之后的障碍。”
北辰澈想了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好吧,我去找他。”
左府前。
不愧是世家名门,府邸竟装修得如此豪华。两尊石狮带着雕像少有的威严气魄怒视着来人,似乎在警告一切图谋不轨的家伙不要接近这座府邸半步。
北辰澈上前准备敲门,但却被守在门口的家仆拦住。
“你干什么的!”家奴一把推开他,像是看待犯人一般厌恶打量着他。
“我想见左四公子。”
“四少爷可是尔等可以见的?!先找个镜子看看你是谁再说吧!快滚!”家仆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可恨自己不会武功,不然昔日的皇族血裔怎会被小小的家丁欺辱!
可惜世态变迁太快,前王朝覆灭,取而代之的便是一个崭新的王朝。前朝的贵族,在今日也不过是平民百姓,尚能苟全性命已是新皇仁慈。
“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左四公子!”北辰澈一咬牙,想要硬闯,但却依然无法敌过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
“这个人是不是发疯了,死都要进左府。”
“不知道,估计又是什么待考书生一类的吧,想要通通关系,毕竟左家跟皇族也有联系呢。”
“这年头真是的,愚蠢的家伙还真是多……”
家丁边聊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认定那人不会再来了,所以便放松了警惕。但没想到,北辰澈竟再次硬闯,丝毫不肯退缩。
“这小子,找死!”
“揍他一顿,让他有点教训,真是个不怕死的!”
拳头棍棒打在□□上的声音如此沉闷,北辰澈没有丝毫反击,咬牙忍受——他知道瀛湮谷杀手就在附近保护,可是没有他的命令不敢随意行动。
他只需要将手指上的戒指摘下便能够获救,但是自小便听过“卧薪尝胆”,今日受如此之屈辱,他日定要加倍奉还!
北辰澈渐渐陷入了昏迷。
迷糊中,有个清亮的女声响了起来:“住手!”
“三小姐……”
一个粉衣人影渐渐靠近自己,对自己伸出了手,依稀看得见她关切的目光,清澈明亮的眼瞳,宛若一泓泉眼:“你没事吧……”
然后,便是一片白色。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间屋子的榻上。环顾四周——名贵饰器摆满了一屋,仅一件便值百金。回过神来,就连身上所盖的被子也奢侈无比。
忽然,门被推开了,一名粉衣女子走了进来,容颜美艳,而笑容却没有娇娆的脂粉味道,反而有几分稚嫩。
“呀,你醒了啊。刚才真对不起,我们家的家丁就是有些粗暴,但其实心眼都不坏,都是为了保护我们家。”
“你们家……难道你是……”北辰澈刚想要下床,却被三步并作两步前来的女子扶住。
“大夫说你现在不能下床,刚才家丁打的太重了点,估计要躺几天。”女子耐心地说道,然后笑道,“哦对了,我叫左未舞,是左家的三小姐。公子,你叫什么?怎么会在我们左家门前呢?”
“我……”北辰澈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的真名说出来,毕竟现在的自己是前朝皇子,在今日免不了被通缉的危险,再说左家是离朝廷最近的家族,万一在这里被捕,那么……
“三姐。”忽然,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弈弈,是你啊,今天怎么没出去找朋友玩?”左未舞并没有离开他的身边,只是仍旧微笑着地望着站在门口的少年。
——弈……难道是……
他抬起头,猛地对上一双冰冷的眸子。
无形的寒冷扑面而来,袭遍了他的周遭,令他不由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