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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梅林情丝 ...

  •   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在梅林里,在梅林的一隅有座凉亭,亭中有人。那人有一张绝美的容颜,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绝代佳人,但细看,便可看出是个男子。
      他正望着大雪出神,蓦地,“雪,好大呢!”一个温婉柔媚的声音响起,将他从沉思中拉回,他抬头,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少女,她身着红色宫装,美极,也艳极。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少女不属于这里,因为她那暖如冬阳的笑与这冷漠的皇宫内院格格不入。但想归想,他的脸上依然是一片淡漠:“你不该一直往这里跑,被发现就麻烦了!”
      “你真的很好呢!”少女盈盈含笑,眼波流转中便有万千风情,“不过你放心,我才不会被那些笨蛋给发现呢!”她的自信使他默然,的确,少女来过这里好几次,却一次也没被人发现,就连他也不知道她何时来何时走,若非已习惯,他也不会如此安然。
      由此,他开始细想着少女的事,却发现自己对她一无所知:她的姓名、身世、背景以及如何进宫的,他全都不知道。及至少女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便叫出了他的名字,态度熟稔得仿佛他们是多年好友,而他却是刚见到她……
      当他再次从沉思中回神时,那少女已不见了,如同她出现时一样无声无息,悄然神秘。轻叹一口气,他转身欲步出凉亭,却发现身前站着一个清瘦中略带病容的男人。
      “皇上!”他矮身欲拜,一只手已将他扶住。
      打量着他如同芙蓉般绝美的容颜,汉哀帝轻叹:“你有心事,可否告诉朕?”
      他淡笑着:“皇上几时学会关心微臣了?作为臣子,想的最多的不就是要如何取悦皇上您吗?除此,我还会有什么心事呢?”
      他的话换来汉哀帝的又一次轻叹。“圣卿!”他唤到,将他轻拥入怀,覆上他的唇,尽情的吻着,仿佛要把所有的情意都籍着这个吻传递给他。汉哀帝知道圣卿对他的冷漠和淡然全源自于他对他的强迫,可他真的不愿放手,即使用尽一切手段,他也要把圣卿留在身边,因为圣卿是他自己发现的,这一生唯一的珍宝。
      董贤任由他吻着,心中却充满了酸涩。他知道皇上的心意,但他却无法回应,并非他无情,而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及性别。“如果我是个女子,情况是否就完全不同了呢?”董贤暗自想着,在闭上双眼的一瞬间,雪——融在眼角,凝成泪滴。

      夜,沁凉如水,董贤倚窗而坐,好象在沉思,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这是他最近才有的习惯,可能是因为汉哀帝和那位神秘少女的不时造访所养成的吧。从不知寂寞的他竟开始渴望有人陪伴在身边,就象回应他的心思似的,一阵娇笑从窗外传来。董贤望出去,看见了一幅极美的画面:一个偶坠凡尘的仙子正在盛开的梅林中翩然起舞,雪白的衣裙在溶溶曳曳的月光下翻飞;柳腰微旋,恰如弱柳拂风;嘴角含笑,好像全天下的快乐都由她一人独得。她舞着、笑着、旋转着,姿态轻灵飘逸,让人觉得她随时都会乘风归去。然而,她突然停住,带点媚惑、带点期待地望向董贤,他仿佛受到蛊惑般,不由自主地跃过窗台,朝她走去。
      董贤在少女身前站定,她略仰起头,看着比她稍高的他,眼神一片迷濛:“你真的好美,美得让人不敢接近,却又想据为己有!”
      董贤凝视着她娇美的脸庞,轻柔低诉:“你不也是吗?那么地美,美得如此超凡脱俗,却又让人甘心献出一切!”
      “哦,是吗?那你愿意把自己奉献给我吗?”少女说着,双手已环上他的颈项。
      “当然,只要你希望,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董贤回答到,两臂亦圈住她的纤腰。
      两人越靠越近,双唇正要相触时,却不约而同地爆出一阵大笑:“哈哈哈……”笑声久久才止,少女揉着肚子蹲在地上,优雅神秘的形象全没了;董贤则倚着树干,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也许这是自他入宫以来笑得最开心的时候。
      “哎哟,肚子好痛!”少女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扶我起来!”董贤将她拉起,许是在地上蹲得久了,少女双腿一软,顺势依进他怀里。董贤拥着她,靠着树干,两人都静静地不发一言,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半晌,董贤打破沉默:“谢谢!”
      “谢什么?”她语声轻柔。
      “为了……我的寂寞。”他有些迟疑。
      “爱使人寂寞!”少女笑,“你爱着一个人,所以才会寂寞!”
      “你还真了解我!”他有些不情愿的承认。
      “那当然,我们是朋友嘛!”她理所当然的语气惹得董贤一阵低笑:“作为朋友,你能否告诉我你是谁?”
      “啊?我没说过吗?”她装傻。
      “没有!”他肯定。
      少女瞄了他一眼:“我是月里嫦娥,你相信吗?”
      “我相信!”董贤表情严肃,眼底却闪着笑意。
      她温柔地看着他:“我是谁有那么重要吗?朋友是交心的,不是交别的!”
      “的确,朋友是交心的,正因为如此,你是谁才更重要,因为我不想只记得你的样子,却不知道你的名字!”董贤正色道。
      少女在他的注视下沉默,他仍拥着她,却觉得她远在千里之外,抓不住她的任何一点心思。
      “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以及你想知道的一切,但信不信在你!”过了许久,少女又从远方向他走来,而这意味着她对董贤的信任,他无言,更拥紧了她。“我叫红羽,红色的红,羽毛的羽。”
      “红羽?很特别的名字,但很美!”
      红羽微笑着继续:“我不属于这里,我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
      “看得出来,皇宫里没有人能象你使我感到温暖!”董贤汲取着她的温暖与馨香。
      红羽依然轻诉:“我是个旅人,在各个时空中穿梭,见过不同的人、不同的事,而这里,既不是起点,也不是终点。”
      “尽管如此,我还是感激上苍让你来到这里,给我带来欢乐!”董贤并不是很明白她的话,只知道她说的全是真的。
      “很早我便知道你了,但你我相距太遥远了,整整隔了几百年的时空,想见也见不到你。这次有了穿梭时空的机会,我就想来看看你!”红羽微笑。
      “为什么?”他问。
      “好奇!”她答得干脆,“我一直很想知道倾国倾城的美人是什么样子!”
      董贤笑:“满意吗?”
      “非常满意!我甚至对你‘一见钟情’了!”红羽对着一脸错愕的他眨眨眼:“原本想见过你就走,可抑郁寡欢的你让我心痛,不由得留下。看着你被情丝重重缠绕,挣脱不得的样子,我却无能为力,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开怀,让你笑,却不能使你真正地快乐,我真的很难过!”
      董贤望进她幽深的双眼,那里面充满了忧伤和关爱。他伸手覆住那双眼睛,因为那里面的温柔和理解令他感动得心酸:“谢谢你,你已经使我快乐了!”
      “真的?”红羽问。
      “真的!”董贤仍然遮住她的眼,不想让她看见他的泪:“你给了我许多快乐的时光,它们会变成珍贵的回忆,在你不在时陪伴我,使我能坚强地面对寂寞!”
      但他的声音泄露了一切,红羽双手抚上他的颊,温柔地替他拭泪:“别哭了,好吗?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给你快乐的!”
      “这可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呢!”董贤把手从红羽的眼上移开,真心地道:“你不必为了我而终止你的旅程!”
      “不,不会很长的!”她望着他,“你和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请好好地相爱吧!”说完,红羽便从董贤的怀里消失了。
      “等一等,你是否知道了什么?请告诉我!”他大喊,四周一片寂静,无人回答。
      汉哀帝简直要气疯了,他是那么地思念圣卿,半夜三更还鬼使神差地往他的寝宫跑,却看见他和一位美丽少女亲密相拥。虽然距离很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们之间和谐融洽的气氛任谁都感觉得到。汉哀帝望着那张美丽的容颜现出各种表情:微笑、感激、温柔、宠溺,以及对那少女深情专注的凝视。这样的圣卿是他从未见过的,在汉哀帝面前,圣卿永远冷淡而有礼,即使说话,也总带着淡淡的嘲讽,只有在他怀里时,才会出现一时的意乱情迷。
      但汉哀帝什么也不能做,因为他答应给圣卿自由,绝不干涉,条件是圣卿必须留在皇宫,留在他的身边,而这,无异于自掘坟墓。汉哀帝恨恨地盯着那少女娇美的脸庞,不得不承认,那些后宫嫔妃与她相比,简直就成了庸脂俗粉。和圣卿站在一起的她,两人不分轩轾,相得益彰。“唔,明天就把她找出来,赶出宫去,抑或干脆毁了她,让圣卿不再对她深情凝视。不过,这么一来,圣卿会更恨我吧!”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发现红羽的神秘消失,甚至连董贤的那句请求都没有听到。及至回过神,那个孤单落寞的身影使他没来由地感到心疼,满腔怒火霎时被满怀怜爱所取代,汉哀帝轻轻地走到董贤身后,温柔地搂住他。董贤先是一惊,随即放松自己,依靠在那个温暖的怀里。“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红羽的话回荡在他耳边,萦绕在他心里,他不由得感到一阵不安,拥紧了那双温暖的手臂。
      在离他们不远处,红羽和大狼狗火影正隐去身形,默默地看着他们。
      红羽道:“我忽然觉得我很幸运!”
      “为何?”火影问。
      “因为我见证了这世界上最缠绵的一段爱情!”她依然望着那两人,“也许这段爱情不被世人所接受,甚至董贤可能会背负一个‘狐媚惑主’的罪名,可是,他们是真心相爱的,用各自的方式,爱着对方!”
      “你知道吗,红羽,你实在是个奇怪的人!”火影道,“你本来打算捉弄他们的,但为何要为他们做这些事呢,甚至不惜泄露天机?”
      “看他们爱得这么苦,我又怎忍心捉弄呢?再说,我也没有泄露天机,只是给他们提个醒,让他们彼此好好珍惜而已!”红羽微笑着,再度看向汉哀帝和董贤,两个人仍然互相依偎着。
      “我们走吧!”她欲走。
      “再看一下嘛,我还没看够呢!”火影不动。
      “走吧,别碍着人家了!要知道,坏人好事可是要遭天谴的!”红羽恐吓。
      “天谴?”火影疑惑地看着她,“你坏人好事的还少吗,怎么没见你遭天谴?”
      “嘿嘿,火影,你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这么说我!看我怎么收拾你!”红羽说着,举起右手,手心闪着金光,“说吧,你是想遭雷劈呢,还是被火攻?随你选,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我两样都不想要!”火影心惊地大叫。
      “两样都不想要?”红羽佯做沉思,“那好吧,我就来试试‘天外陨石’吧,检验一下我用石头砸人的功夫有没有退步了!”
      她兴致勃勃,火影却更加害怕:“这丫头,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不定真的会用石头砸我!被石头砸到了我还有命在吗?”它愈想愈恐怖,“不行,为了自身安全着想,我还是离她远一点好!”一念及此,它立刻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红羽望着它仓皇而逃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个“诡计”得逞的笑容:“笨蛋火影,如果我不这么吓吓你,你肯离开么?”她回过头,又看了一眼汉哀帝和董贤,然后也消失了。

      丝竹悦耳,舞姿翩迁,汉哀帝正在宴请群臣。大家都被面蒙轻纱、身材曼妙的舞姬吸引住了,而汉哀帝却欣赏着董贤因微醺而泛红的丽颜:“朕要如何做,才能博他一笑,得他欢心呢?”蓦的,他下了个决定:“朕宣布,自即日起,将皇位禅让给大司马!”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董贤手中的酒杯更是掉到了地上:“皇上!”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四周的人先是呆若木鸡,接着便议论纷纷,更有人斗胆直谏:“皇上,此事不妥,还请三思!”
      “皇上,你太胡闹了,皇位岂是儿戏!”太后亦震怒。
      “朕是皇上,朕说怎样就怎样!”汉哀帝大叫,忽的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皇上!皇上!”“宣太医!快宣太医!”人们乱成一团。
      在一片混乱中,董贤只是呆呆地坐着,他眼看着皇上慢慢倒下,却什么也不能做、不能说,脑中一片空白,心却搅作一团。恍惚中,董贤看见那个舞姬朝他走来,摘下面纱,露出一张美丽而熟悉的脸,他却想不起她是谁。
      红唇微启,说出这样一段话:“我说过,我不会在你身边呆很久,因为时间不多了。而现在,这里的时间已经停止了!”
      他想起她了:“红羽?”
      “是,我是!”红羽微笑。
      “你能救他么?”他存着一丝希冀。
      “不,我不能!”她黯然。
      “可是你有这个力量!”他不甘。
      “但我不能改变历史!”红羽的双眸含愁,“对不起,董贤!”
      “呵呵呵……”董贤笑了,笑得凄惨:“那我该怎么办?”
      她依然含愁:“你该怎么办,你自己知道!”他苦笑,微微摇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大殿。红羽望着他,脸上是无尽的哀伤。

      梅林中的梅花纷纷飘落,覆盖在一个人的身上,他的双眼闭着,绝美的脸庞平静而安详,好像在睡觉。旁边坐着一位少女,她低着头,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在等待睡着的人醒来。不知过了多久,从梅林的另一边走来一位红色长发的英俊少年,他在少女的身边坐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他走了!”红羽静静的,“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我也一点都不悲伤、不难过,可为什么,眼泪却一直流个不停,止也止不住呢?”她抬起脸,泪水如断线珍珠般不断从她的双颊滚落。红羽直盯着眼前的少年:“告诉我,火影,这是为什么?”
      火影望着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红羽,不禁轻声叹息。与她相伴这么长时间,看到的大都是她的笑脸,偶尔的哭泣,她的泪却总能轻易渗入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火影抬手,轻轻地为她拭去泪滴:“那是因为,你太善良、太倔强了,不肯承认他离去的事实!”他也静静的,“就象你的父母家人一样,在你的心里,他永远活着!红羽,你应该学会‘遗忘’!”
      红羽一愣,随即偎上火影的肩:“肩膀借一下!”火影微笑,伸手环住她的肩,消失在梅林中。在他们坐过的地方,静静地躺着一张塔罗牌,上面是一对相依相偎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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